《毒药》随随心所

8、第 8 章

　　允瑞震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少寒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醉生梦死——我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偶遇一位高人。他传授我用毒和解毒的方法。其中一种，就是这醉生梦死。中了这种毒的人，先是身上出现奇怪的红疹，然后就会陷入昏迷，中毒者昏迷中会做让人沉溺其中的美梦，或是金钱在手，或是醉卧美人，总之是醉生梦死。而就在这种美梦中，皮肤开始溃烂，内脏开始腐败，最后凄惨地死去，是一种很阴险的毒药。只是……”
　　允瑞听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这世上怎会有这样阴损的人，发明这种害人的东西。见江少寒说话只说了一半，便催他赶紧说下去。“只是什么？”
　　“只是这种毒药取材曼陀罗。曼陀罗是一种十分矜贵的植物，难以种植，对环境的要求非常高，只生长于天山这类极寒之地，要大量生产，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说来，这疫情是人为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了……”

　　看允瑞陷入苦恼的模样，江少寒觉得有点心疼，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等去到江西，我再查探一下，也许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也未定。”
　　“说的是。”允瑞点点头，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他看看四周，见天色已晚，又道，“现在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少寒偎到允瑞身上，像一只乖顺的猫，眼里露出渴求的姿态：“我要你抱我回去，赵郎……”
　　他的声音是软的，带着丝丝的甜，配上他此刻弱不胜衣的姿态，若是别人，早已经受不住。除非这人是柳下惠。
　　而偏偏，这位允瑞就是个柳下惠。他把江少寒轻轻推开，语重心长道：“刚刚是人多，不方便说，但是江少寒，你这样是不对的。”
　　江少寒有些不解，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两个男子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何况一个男子称呼我赵郎，说实话，到现在我都难以接受。”
　　江少寒心下一痛，强作欢笑地看着他：“可你不是答应我了么？”
　　“那只是玩笑话。私下里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但放在公开的场合，你这么说话，要是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江少寒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今天的事不过是个玩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当真的，你何必那样介怀？你就那么在意你的体面么？”
　　允瑞道：“我是觉得做人还是要有点分寸，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江少寒忽然就笑了一声，目光中有了明显嘲弄的味道。“原来如此，我懂了……大皇子，你不过是为了你的脸面，你怕这样会丢了你的脸，污了你的名……是不是？大皇子，你还真虚伪啊……”他还是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听他这么一说，一句句“大皇子”就像钉子钉在他心坎上。允瑞有些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只为了我的脸面，也是为了你的啊！我也是为了你好。”
　　他还要再往下说，看江少寒神色讽刺，忽然觉得话梗在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少寒冷冷地看着他：“我何时需要你顾及我的脸面了？我本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要跟我来往的。”
　　他倔强地握着拳头，就像一个不甘被责骂的小孩，脊背却挺得笔直，像随时要防备外来的攻击。允瑞的心莫名地一疼，放轻了语气道：“好了，我承认我的语气是重了些。但我真是为了你好的，你以后就会知道。”
　　江少寒还是一脸鄙夷，允瑞想出声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就那么僵着。

　　允瑞就发愁了，平日他也是个舌灿莲花的主，怎么今日看到江少寒就变得这样笨拙？不知为何，他看到江少寒嘲弄的脸，就觉得一阵心虚。
　　他努力想着如何弥补两人的尴尬，江少寒看他一脸愁苦，心就软了。不是不知道这允瑞就是这样正儿八经的人，自己又何必与他较真呢？
　　江少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脸上一切的嘲弄与不快都烟消云散， “好了好了，看你紧张的。你以为我真的会和你生气呀？何况，今天的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就是了。我今天也不过是一时说漏了嘴。我以后会注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靠近他，仰起脸撒娇道。
　　允瑞看他脸色真的没有任何不快，又见他服了软，这才舒了口气。他能听自己的话，那是皆大欢喜。说实在，他还是比较喜欢江少寒柔顺的模样，不喜欢他带刺的样子。
　　他柔声道：“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但你能明白，那是最好。我也放心了。”他顿了顿，又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在这里坐一下，你先走吧。”江少寒依旧笑着，斯文的，恭谨的，有礼的。
　　见江少寒拒绝，允瑞也没有勉强，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太晚回去。”
　　“恩！”江少寒还是笑着，斯文的，恭谨的，有礼的。
　　允瑞看看四周，虽说这里比较偏僻，背后都是山林。环境虽然阴森了点，但江少寒是个男子，想也不会遇上什么意外。这样想着，便留下江少寒一人，安心地，施施然走了。

　　夜果然深了。
　　江少寒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亭子里。亭子前有一个湖。湖面上波光粼粼，看起来却深不见底。
　　江少寒一个人坐着，安安静静。
　　他没有笑，他笑不出来了。

　　寒风幽幽吹过。
　　江少寒想起，以前在晋王府挨的那顿揍。那时觉得真是气闷，可是后来得知可以和允瑞一起去江西，就觉果然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本来，他只要能在允瑞身边就好了，就已经很满足。但人总是贪心的，他得到了一些，就会想要更多。他想要允瑞的爱。
　　允瑞并不是对他不好，他也关心他，呵护他，但他的关心与呵护都是要在合乎情理的范围内。也就是说，他能给他的，只有朋友的情谊，兄弟的呵护。情人的关爱，他给不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允瑞就是这样的人，脑子里都是四书五经，道德礼法。可是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刚刚听他开口脸面闭口体统，仿佛两个男子一起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却也不是不受伤的。
　　今天这件事其实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就算在高季辅眼里，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看高季辅的反应也知道，他没有当真，允瑞又何必那样紧张呢?

　　他知道允瑞跟他不一样，他可以撕破脸，什么都不顾，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但允瑞不同，他有太多顾虑，背后有太多双眼睛，做错一步都会影响他在宫中，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才要这么谨小慎微。
　　面对允瑞那种排斥的态度，他理解，他明白，他体谅，但不代表不受伤……

　　他有些嘲弄地想，现在只是在别人面前玩笑似地叫他一声赵郎，允瑞就这样紧张了。如果，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晋王的男宠……

　　他忽然一抖，浑身一寒，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