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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第三章

      小时候,他曾问允瑞,为什么他叫允瑞。允瑞微微笑着,温润如玉:”瑞乃吉祥之意,有好预兆的意思。”

      他似懂非懂,皱着脸又问,”那为什么我叫江少寒?”

      允瑞还是笑,”那是你娘希望你能丰衣足食,不会缺衣受寒。”

      他不依了,他觉得他的名字一点气势都没有。江南多名士,多的是儒雅之人,叫的都是气派的名字。他这名字一说出口,别人总是看不起。
      允瑞捏了捏他的小脸:”名字都寄寓了父母的希望呢。你的名字就是你娘亲的希望。她希望你生活富足,不用为温饱苦恼。不是很好么?”

      那时允瑞站在波光粼粼的西子湖旁边,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看来,小小的允瑞,已是个美人胚子,那细致的五官,像玉雕的娃娃般精致。

      他摸着被允瑞捏过的脸蛋,允瑞并没有真用力去捏,他的小脸却莫名地红了起来,热得发烫。允瑞的话他却也是记住了。所以以后尽管因为这个名字,他遭了不少人的白眼,即使是晋王要他改名字,他也是倔强地不依。

      晋王发现他在走神,一把把他的脸扭过来。他一转头,就对上那张阴沉而霸气的脸。深黑的眼眸直盯着他,阴沉不见底。”在想什么。爷回来了,不开心么?”
      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在受刑的。今个儿一早,他还在睡梦中,忽然一票人就闯了进来,全身溃烂的玉烟的尸体,就这么突兀地扔在他面前。之后,他就被抓到刑房来了。

      玉烟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不过就目前来看,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凶手了。他眼波上挑,微微流转,”小的还能想什么呢?小的想的,自然只有爷您。”如果不是被压着跪在地上的话,他的姿态会更漂亮些。

      但他的色相显然没进到晋王的眼里,晋王一脚就踹了上去,”少耍嘴皮子。你什么时候有想到过我了?知道我为什么罚你么?”

      江少寒吐了口血:”左右……不过是因为玉烟。”

      晋王气极,”好,好,好!你好得很呀!”他左右跺了两步,”明知我不会轻饶你,还在我府中胡作非为!我不过是离开数日,你就要反了是不是!”

      越说他就是越怒,说实在的他气的不是死了个玉烟,死了一个男宠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这玉烟也不过是快要失宠的人。他恨的是有人胆敢无视他的权威。在朝廷上,他是重臣。在他王府中,他更是绝对。但这个人,总是不知进退!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迎合的确十分合他的意,但时间久了,这人的市井俗气就暴露了出来,根本难登大雅之堂。那也就罢了,他当初买下此人不过是因为他的美貌,如今看来,此人的龌龊下流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玉烟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教训一下他也就是了。可你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让他死得那样凄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吗?恩?”
      他伸手揪着江少寒的头发,逼他仰起脸来。”临行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不准给我惹事,结果你还是给我出差错!”
      对上晋王的视线,江少寒的眼神冰冷而倔强,”玉烟,不是我杀的。”

      晋王冷笑,”还敢狡辩?”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人证物证俱全,几十双眼睛看着你下的手。你还能说不是你做的么?”
      江少寒让他一巴掌扇在地上,一时间爬不起来,仰起脸,唇边就溢出了些笑意。
      笑意逐渐加深,到最后,竟变成了狂笑。
      “人证,物证,有人亲眼看见我杀他了么?”
      他本来就生得绝艳,这一笑,带着血,更显得凄艳万分起来。

      晋王一时看得呆怔,但一想到这人是狡猾透顶,事到如今还在狡辩,又忍不住恨得牙痒痒起来。明明是没有血泪的心肠,偏偏又生了副绝美的皮囊,他知道留他在身边迟早要出事,偏又舍不得他!
      他接过旁人手中的鞭子,发了狠地往他身上抽,看见他快要不行了,才把鞭子往旁边一扔。
      “你就这么跪着罢!不让你起来,不许起来!”

      犹不解恨,临走前还往江少寒身上踹了两脚,他本就是武将,又在气头上,下手自然重,只听江少寒胸口处传来两声闷响,又看那江少寒发青的脸色,想是肋骨断了。
      晋王看他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能爬起来,像是极痛苦的样子,又身着中衣,身上处处是鞭痕,倒有点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忽然觉得有点舒畅了,觉得这个样子才适合他。这才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里晋王才让人把江少寒弄回去,那时江少寒都已经是半死的了。肋骨断了,又在地牢里挨了冻,回去就发起了高烧。他烧得厉害,一连烧了好几天。发烧的时候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存的钱没了,心慌得厉害,转眼又梦见娘亲来到了自己身边,照顾生病的自己。之后又出现那个美丽的西子湖,允瑞站在湖边,后头是斜阳远树,宁静致远。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因为最严重的时候,他已经烧得没有意识,甚至仿佛已经来到了奈何桥边,看到了孟婆拿着孟婆汤对自己微笑,彼岸有人在对自己招手。自己浑浑噩噩,那脚步却是半天迈不出去。
      大概是还有牵挂吧,想着自己这么一去,也不知有没有人要烧钱给自己,想着在地下还要做穷鬼,最后也就还是没死成,让他给熬过去了。

      他想他就是一个烂俗人,所以命也特别的硬,这样折腾都没事,活过来了。先不说会不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一想现在这状况,就觉得气闷,寻思着这么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未央端了水进来,”主子,你何苦跟王爷斗气,忍一时之气,不风平浪静么?”
      江少寒看她一眼,”你也认为我是错的吗?”
      未央垂了眼帘,”杀人……总是不好的。”
      江少寒看着她,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仍是一脸青涩的模样,像一朵小白菊。在他进府的时候,她就跟着自己。但现在连她,也是在用带指责的眼光看待自己的。
      他想说他没有杀玉烟,但自己又的确下过手,说不定玉烟身子弱,熬不过去也是可能的。看他那娇娇弱弱的身子,说不准真是熬不过自己下的手。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心虚起来。

      果真是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的,他想如果他能去验一下尸,或许能查出个究竟来。又想自己已受了罚,能查出什么来固然好,要是查不出,只怕还要再挨一顿揍。
      他正兀自想着那玉烟的事,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清新的香味,不是习以为常的花香,而是一种发自人体的独特的味道。门帘一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走了进来。
      竟是那白子安。
      江少寒的脸冷下来,自白子安入府,他跟他还完全没有交集过,他什么时候来不好,怎么偏偏在他最不堪的时候来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说罢把被子往身上一卷,翻了身背对着他。

      不过是新人来嘲笑旧人的凄惨罢了!这样的事情他看得多了,这白子安也不过是来看他的笑话。别人要给他下马威,他可没心思来理会这些争风吃醋的事。
      未央说,”主子,你别这样,你生病期间,都是白公子在照顾你的。如果没有他的救助,你早命丧黄泉了。”
      江少寒恶声恶气,”我倒宁愿我命丧黄泉了。”
      “公子……”
      未央还要再说什么,白子安按住了她,只把手里的药放在了她的手上,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未央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白子安却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人家叫你好好休息呢!”未央瞪着江少寒。

      江少寒抓起未央手中的药,扔到了地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未央知道白子安是个清冷的性子,会来也不过是觉得江少寒可怜。现在情形尴尬,他自也没有再留下的道理。偏生这江少寒这么小心眼!
      她生气地对江少寒说,”你看你这醋坛子!人家白公子有心送药过来,是为你好,你还在猜疑人家!”
      江少寒固执道:”谁知道呢?谁会真那么善心,平白无故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铁定是要什么阴谋……”
      未央气呼呼道:”人家什么背景,会来阴谋你?你有什么好让人算计的了!难不成人家还欠了你不成?”

      江少寒心里忽然一跳,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一时没想个透彻。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恨身道:”原来我当了替死鬼。我就知道,我下的手,不可能分寸不分。明明应该就是疼个几天而已,怎么就会死了呢。”想罢却又讷讷,”我这又作什么矫情呢,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横竖是我自己不够小心罢了!”

      未央知他是以为白子安嫁祸于他,不屑道:”明明人家只是好心,却偏要把人家往坏处想,男人的嫉妒还真是丑恶呢。你就是这样,所以都没有别的人来看你。你不知道吧,除了我和白子安以外,所有人都盼着你走!”
      江少寒的脊背明显一抽。她看他一眼,带了些同情,你也只能在这里大小声了吧,毕竟,也许你自己不承认,但看你一身的俗气,的确连白子安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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