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赴北去

5、重复

　　昨晚陈去大吼一声“别回头”后已经来不及补救了，他离陆岐差好几步距离，尽管陈去的大脑立马做出反应，也还是比不过NPC刹那之间逼近的死亡。
　　所有人心中狂跳，根本顾不上这边，纷纷趁这时候冲进了院子，认为陆岐就是要死了，没人愿意浪费自己的求生时机去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留下来的只有愣在原地的小姜，她害怕的不行，却没跟其他人一起走掉。

　　她浑身都在发抖，傻看着陈去眼疾手快扯住女人的头发，女人的头颅跟着往后倒去，发出悚人的嘶叫。一堆乳白的虫从她头骨、眼窝里边爬出，顺着发丝往陈去手上汇集，啃咬着他的皮肉。另一边的陆岐已经倒地不醒。
　　浓黑发丝包裹的后脑肉层涌动，生长出了清晰的五官，阴恻恻盯着陈去狞笑，缓缓张开了口。
　　那女人竟是转过来要杀陈去了。
　　小姜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勇气，情急之下拽下挂着的灯笼，掏出里边的烛火对女人脑袋砸了过去。
　　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女人好像怕火，陈去便趁她恍惚的时候脱逃而出：“跑！”

　　小姜听这话头也不回直接往院内冲，一踏过那块台阶她就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如屏障一样将前后隔开了，女人进不来，就只好死死瞪着他们三个人。
　　陈去的手解救的及时，只有表面啃出的几块模糊的血洞，虽然肉被啃得参差不齐有碍观瞻，但不影响手的使用。“谢了。”

　　“然后陈哥就让我搭把手，跟他一起把你抬到房间，”小姜解释，“我俩真的没有推你。”

　　问题就出在这。
　　他都快疼裂开了，总不能是自己感官出了问题吧。
　　陆岐心里隐约升起一个猜测，但尚还需要验证，“这里有镜子吗？”
　　小姜转身从梳妆台拿过来一面铜镜，递到了陆岐手中。陆岐强撑着坐了起来，正要开始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动作忽然僵硬，面露尴尬：“你能不能把头转过去？”
　　妹子虽有疑惑，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她转过去后，陆岐就摸索着解开上半身衣物，借着镜子看清了自己的后背。
　　常年宅家，陆岐在男生中属于偏白那一类，所以有什么痕迹留在皮肤上都会分外明显。铜镜投射的倒影上，清晰地显示着一双发黑的掌印。
　　这双手并不大，很像女人的手，拍在背后的掌印盖的很结实，几乎找不到手掌之间残留的缝隙。
　　果然。

　　“大早上就脱衣服，不好吧？”

　　熟悉的语调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岐放下镜子，无奈回怼：“不好你还看？”
　　他对上他的视线，果然又是那双晦伏的眼神，欠揍却着实亮眼。陆岐没有管他，反而将视线往下挪了半寸，露了几分关心，“你手怎么样？”

　　陈去晃晃右手，特地只让他看到手心那侧，示意伤口并无大碍。看到陆岐脸色和缓下来，陈去便将手缩回，用宽大的袖口虚掩着。袖口下，那只手丑的触目惊心，创面黄水堆积，肉层翻乱。
　　他刻意移开了话题，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看？”

　　旁边小姜听的一头雾水，这话开展的没头没脑，一点起转承合也没有。但陆岐却轻松接上了他的频道，边套衣物边自然接过了话茬：“是十新娘。”
　　什么？怎么就十新娘了？小姜大大的眼睛满满的疑惑，夹在两位哥中间，既听不懂，也不敢插嘴。

　　“猜得不错，”陈去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翘起二郎腿，“依照前两次的经验，通常被十新娘碰过的人，十新娘都会一直跟着他。要么耗到这个人死，要么等副本重置脱离危险。”
　　说到最后一句陈去撑起自己的脑袋，故作深沉，装模做样地哀叹了一口气。偏偏他长相周正清冽，还真能望出一股惋惜。
　　得，这哥们又演起来了。陆岐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冲动是魔鬼，他要保持冷静，“所以你之前说过过两次，其实是在这个副本里重置过两次？”

　　“对，副本都有固定时限，过了固定时限也没通关并不会导致死亡，但这远比死更折磨人。无数次重刷，无数次重置和经历同样的恐怖，不知道自己到哪才是尽头，只能提心吊胆的活在副本里。经历的次数多了，即便知道规避死亡的方式，也总有人受不了会选择自杀。
　　因为这种日子毫无盼头，根本看不到希望。”
　　人死的多了，就从外边随机挑人进来，凑够十个，无限循环这种恐惧。
　　上一个副本除了陈去，谁也没活下来。
　　陆岐和姜汀都是第一次进的副本，根本不知道副本是这样的机制，这时听了陈去的解答不免陷入沉默。

　　沉默之余，陆岐又有点心疼。他想到陈去说过可以带他规避死亡，也就是说，他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后面一种人，知道所有规则，却无法通关。
　　这人虽然烦了点，却不讨厌。陆岐可不想看见他这样明媚的个性走到自杀那步。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陆哥，陈哥，这次咱们一定可以出去！”姜汀见气氛有些低沉，努力调节好自我，装出元气满满的模样，给大家加油打气。

　　“好啊，三傻创奇迹。”陈去附和，做了个“看好你们哦”的手势。

　　等他们下楼的时候已接近中午，露天的中式庭院放置了三张圆木桌，仆从陆陆续续端上各桌菜品，几乎都是婚宴上的硬菜。中间那扇猪头金酥发亮，看着皮就脆得流油，特别的有食欲。
　　十里飘香，饥饿感被撩拨得难耐，打算一躲到底的玩家也抵挡不住诱惑，没多久，十个新娘就齐聚楼底。
　　有人实在饿得不行，抬腿就要往前扑食，可偏有人拦住了他的前路。
　　那人定睛一瞧，便望见了男人挺拔的身影以及极具标志性的太极髻，怒火烧得就更旺了：“又是你！我他妈昨天没跟你计较给你脸了是不是？起开！”
　　他抬手就要给人一拳头，男人的拳头落下的很迅速，显然陈去的动作更快，手臂根本没有弯曲直来直往，看似平白无害的攻势猛然推在男人肩胛骨上，却将人击出好几个踉跄狼狈倒地。

　　“哎呀我只是想说人还没到齐，大哥可别着急吃饭送了命。”陈去在他身边蹲下，刚给人揍倒，此刻还跑过来拿捏出一副小白花的姿态，卖弄可怜。

　　“你！你……”男人捂住受伤的部位，对眼前这家伙又恨又忍。他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同情他的表情，男人的羞愤更加上涌，硬同陈去反着来，不听劝阻直接怒冲冲的爬起来去了餐桌旁
　　边泄愤似的抓起桌上的猪头撕下肉块，胡乱塞进嘴里嚼碎，边死死瞪着陈去骂道：“不敢吃就不敢吃，还说什么人没到齐，编瞎话也看看人数吧？十个人全下来了哪里还没齐？”

　　陈去就默默看着，也不反驳，任由他骂。
　　他安静的非常，站在廊檐下没有一点表情。
　　只有陆岐看出来陈去是在悲伤。那双风采卓绝的眼里一片死寂。

　　男人大快朵颐，抱着猪头乱啃也都没事，甚至吃的太香，酥脆的嘎吱声勾的其他人的意志也不坚定了，逐渐有人过去他的队伍，跟他品尝一桌的食物。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时候，人的嘴脸总会丑陋起来。
　　那男人见得到人群的支持，嚣张的模样都更狰狞了。

　　简直有些可怕。

　　“又是这样。”陈去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