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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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再到万梅山庄时，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他本该赶在正月里过来一趟，贺他的两个朋友的儿子出生，但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冷，银钩赌坊的事也让陆小凤精疲力尽。那实在是死了太多人了，温柔的女人，美好的女人，恶毒的女人，无论她们做了什么，又为了什么，但总归，她们不都该为此而死的。
因为这么多的事，陆小凤不得不倒在温柔乡里睡过一整个冬日，才算缓过神来。
北方的春日仍是冷的，万梅山庄的梅花已然落尽，但春风却仿佛还被玉门关的城墙阻挡在外，于是这关外之地，就仍如隆冬时节一般，北风呼啸。
陆小凤踏入主厅时，却没想到在这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本是来找西门吹雪帮忙的，为此，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留下他的两条眉毛。但既然见到了这个人，找西门吹雪帮忙一事，倒可以押后再说了。
叶孤城仍是一袭白衣，许是从未经历过北方的严寒，虽是初春的天气，他的外袍袖口颈边仍是滚了一圈洁白的绒毛，精致的下颌藏在一团白色的暖绒中，让他仍是冰冷的一张脸倒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西门吹雪已诊完脉，正与叶孤城交代他的伤，左不过是外伤已好，心脉的内伤还需静养，能打坐，但不可练剑，如此总总，听得叶孤城耳朵都要起茧子。待陆小凤一跨过门槛，叶孤城一双眼便盯在他身上，看得陆小凤汗毛直竖，心里回想了几百遍与叶孤城的交集，确认自己应是没得罪白云城主，才敢坐下。
他刚一坐下，便忍不住看稀奇一样看叶孤城，一看叶孤城，便忍不住发问，“叶孤城，你的胡子呢？”
听得此话，西门吹雪一向冷漠的眼睛里没忍住泄漏出一丝笑意，而叶孤城周身凝聚的剑意，凶险得陆小凤几乎要使出灵犀一指。
良久，叶孤城转开视线，他冷冷道，“付了诊金。”
陆小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已经涌到喉口的一声大笑。自己的胡子虽是眼看着已然不保，但想到这世上不止他一人在西门吹雪手上吃瘪，他的心情就好了太多。
“我本以为你早已死了。”笑过一阵，陆小凤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开口道，“没想到这一次，江湖传言竟是没有骗我。”
“前日我在京中，皇帝还来信问过。”他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他说叶城主倘若还在世上，倒很想向你讨教剑法，就当还了紫禁之巅的情。”
叶孤城点点头，也不知是知晓了，还是应了此事。陆小凤也不追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南王谋反之事，我实在有很多疑惑，但总归已经过去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把自己搅进这等事端。”
叶孤城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是真的好奇，便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一二，“我经年前应了他一事，此次不过是应诺而行。”
“何事？”陆小凤已坐直了身子。
“试一人的剑。”
陆小凤眨了眨眼，仿佛懂了，又仿佛没懂。最后，他终究是忍不住笑出声，“这南王爷，真是个聪明人，但他约是没想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陆小凤感叹一回，又忍不住问，“所以，你本就没打算杀了皇帝？”
叶孤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嘲弄他的异想天开。他理了理衣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不妨却被西门吹雪按住了手腕，两人无声对峙片刻，叶孤城终是放弃去饮那一杯半冷的茶，他转开视线，答道，“我不杀手中无剑的剑客，他若拔剑，便看能从我手下走过几招了。”
许是想到那一招天外飞仙的风采，又揣度到那晚皇帝寝殿的凶险，陆小凤已是抽了口凉气，再看叶孤城时，目光便不由带上几分诡异的钦佩混合着不解。
这实在是一个难懂的人。陆小凤想道。
门扉一阵轻响，孙秀青揭帘而入，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个白瓷盏。她本不必做这些，但她仍是坚持来了，因为她和陆小凤总归是朋友，而且陆小凤确实把她的丈夫从紫禁之巅上带回来了，无论她和西门吹雪如今如何，她都该感谢陆小凤。
陆小凤郑重地接过西门夫人送上的茶，饮了一口，方把话题带入正题。“西门吹雪，我此次来，是来找你帮一个忙。”
还未等西门吹雪开口拒绝，他便接着说道，“如果你要我为此刮干净胡子，也是可以的。”
西门吹雪许是没想到陆小凤这么说，他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你说。”
“我需要你来杀我。”陆小凤视死如归般说道。
西门吹雪的眼睛亮了一亮，在坐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十分想试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的，陆小凤的这个提议，无疑正正击中了西门吹雪的心思。
西门吹雪几乎算得上是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他开口道，“那你一定要逃得很认真，你若被我找到，我便一定会杀了你。”
没人会怀疑西门吹雪说出口的话。陆小凤脸上已是带上了忧愁，他现在倒宁愿西门吹雪要他的两条胡子了，但他不得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晓你向来只追杀背信弃义之徒，如此，便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你得不顾朋友之义来杀我。”
“你若背信弃义，我定会杀你。无论你是否是我朋友。”西门吹雪冷冷接道。
陆小凤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西门吹雪说的是真话。“但我得让你放弃你的追杀名单，第一个来杀我。”
西门吹雪拧了拧眉，“你说。”
“我得做一件背信无义的大事。”陆小凤的嘴里仿佛含了黄连，他已经想到了西门吹雪的那柄利刃。紫禁一战后，他已不知道那柄剑到底能有多快，又有多冷，但他必须说下去。“我必须背信弃义于你。”
“你已经想到了理由。”西门吹雪接过话。
“是，我已想到了理由。”陆小凤点点头，他的手已摸上了自己的两条胡子。“在亲眼看到西门夫人和你的朋友躺在同一张床上时，即使是西门吹雪你这样的男人，想必也不剩什么理智了。”
随着陆小凤的话音落下，厅里一时寂然无声。
孙秀青的神色颇为怪异，似是不解她的朋友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法子。西门吹雪冷寂的目光先是落在陆小凤脸上，片刻后又转到孙秀青脸上。而叶孤城，仿若未听到他们的一番交谈一般，正伸手认真地用茶盖撇去茶盏中的浮沫。
“你既要找她帮这个忙，自当与她说。”半晌，西门吹雪冷冷道。
陆小凤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仿佛没弄明白西门吹雪为何这么说。夫为妻纲，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牺牲一点，岂非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既然西门吹雪这般说了，他的目光便也自然而然的转向了孙秀青。
但孙秀青却不太想做这天经地义的事。
她在陆小凤的凝视中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已不是西门夫人了，入了三月，我就要启程回峨眉了。”
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看厅中众人的脸色，起身便往外走去。
半晌，陆小凤才从这惊天的消息中回过神，他看了看厅中另外二人平静无波的脸，一时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过于大惊小怪。
“你们…？”陆小凤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西门吹雪点点头，已是承认了，很多事，往往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一个结果，便足够了。
陆小凤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是该同情嫁给了一柄剑的孙秀青，还是该同情得另想理由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