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臣》舟承

5、替人办事

　　任毅洲见她松口顿时一喜，嘴里念念有词：
　　“在下是中齐知福城人，可自从到羑里后我已多年未归家，就连家书也是只许来得不许往外寄出。我曾托送粮人帮忙带信，却也因对方不肯冒险而作罢。”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带信还是直接把探子除去了？”
　　他话说的字字恳切，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内容也和宋迩昨日提起的那话相差无几，只可惜彦宁不吃这套。
　　任毅洲咧嘴笑得冒傻气。“若是可以，那自然是后者更好。”
　　“你倒是看得起我。”他说的那话和彦宁猜的差不多，她都觉得有些没意思。“这事你应该去找宋迩，她都没办法解决找我有什么用。”
　　她说着继续往前走了，任毅洲愣神片刻陪着笑又撵了过来。
　　“倒不是要把麻烦事推给您的意思，只是昨天那些事儿我也听将军说了些，其中有很大您的功劳，将军也说您聪明过人。”
　　“她能这么夸我？”彦宁显然不信，远远瞧见了谁坏笑起来。“她还说什么了？”
　　任毅洲来了劲，欢快跑了几步转身对着她倒着走，手里掰着手指头琢磨。“昨日打狼崽，将军一上场一招就斩一人打落一人下马，威风凛凛！将军说那是您想的招式，还说您精于谋划有军师风范，做监军还是屈才了！”
　　彦宁驻足，那语气别有深意。“想不到宋将军这么会夸人，那你说既然我这么厉害，让将军把位置给我坐两天成不成？”
　　小鬼没那么多心眼，蹦蹦跳跳。“宋将军脾气好，您又能帮忙整治探子的事的话想必宋将军定不会回绝！”
　　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身后的黄岩却黑着脸一脚一个准。
　　“小子！这是你说了算的？”
　　任毅洲摔了个狗吃屎，他慌忙爬起却见耍他那坏女人不紧不慢对宋迩点点头。
　　“那宋将军觉得我这个提案如何？”
　　宋迩看着脸色一白的毛头小子无可奈何，早应该就告诫他离这个女人远点。
　　“若是之后有机会也可让你过把瘾，只是现在就不大合适了。你还没有吃饭？我让毅洲带你过去。”
　　“怎么？不肯亲自带我过去？”
　　“我与黄岩还有几句话要说，你且与毅洲过去，我随后就来。”
　　彦宁满意点头，宋迩没理会后面两人的起哄，叫来任毅洲又叮嘱彦宁不要再耍小孩，便转过头去找黄岩。
　　任毅洲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巴，彦宁可没心思逗他，跟着他找到吃饭的地自顾自自己忙活。
　　半天不见那人道歉的任毅洲绷不住了，还是主动凑了过去。
　　彦宁不以为意。“你没看出你们家将军的意思吗？她不让你和我走太近。”
　　小孩气鼓鼓。“将军何时说过这句话。”
　　“你自己悟。”
　　言罢不理他，任毅洲悟了半天也没悟出来什么，只当彦宁耍他，叽里呱啦一阵控诉自己被她耍了一路。
　　彦宁一句没听，闷头吃饭，过了一会才忽然问他。“是谁叫你来找我，叫我帮你们抓人的？”
　　任毅洲立马不吱声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是黄岩吧？”她像是自言自语，根本没把任毅洲当回事，倒是把任毅洲惊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
　　“就你们这地方，我一共就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宋迩，一个是黄岩。这事又不像宋迩会干的，那就是黄岩喽。”
　　他不太服气。“你才来两三天，你怎么就敢肯定宋将军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
　　“感觉。”彦宁随口说道。
　　“哼。”
　　她当然不能说因为宋迩已经和她动过一次手了，所以自己对她印象就是比起托一个小孩儿来试探，她更倾向于亲自“胁迫”吧？
　　“彦大人机敏过人，能猜出来也不奇怪吧？不过宋将军的确不是会这么干的人，是吧？”
　　打圆场的是个熟面孔，彦宁隐约记得这是那个叫梁凉的军医，长了张英俊的脸，一股书卷气，初见时她还以为是哪里贬来的小官员。
　　梁凉身后的宋迩点了点头。
　　彦宁猜的很准，这让她有些不愉快，但的确又无法否认她是不会让任毅洲来试探彦宁。
　　宋迩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彦宁依旧是披散长发，穿的一身白衣，还是宽袖，一副素衣书生的文雅姿态很有几分气质，可放在这地方就不那么合适了。
　　“你怎么还是这打扮？容易脏不说，真有点什么情况完全是累赘，在军营里也不甚雅观。”
　　“我也没带几件行头，你不是也没给我发么，你身上那样的衣服。”
　　彦宁对她的说法并不意外，原先就是因为宋迩觉得她并不能在这里坚持多久，所以没约束她的打扮，没想到这么快就改观了。
　　宋迩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闭上了嘴。
　　“看起来将军手里缺人，连我的主意都打上了。”彦宁岔开话题。
　　“那是黄岩和梁凉擅作主张的，不过倘若你能出手相助我当然也感激不尽，也能有助于你立功归京。想必经历了昨日那事，营里这方面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
　　宋迩坐到她身边并没有像任毅洲那么拐弯抹角。她想也是，如今这个形式再对她隐瞒那只是对双方都不好。
　　稍微想想也知道，宋迩领兵在此这么多年都没有根绝，甚至没怎么刻意去管过，若是说这人对军营情况并不在乎，那也讲不通她此前行为，只能说明这些探子是被她故意留在军营里的。
　　宋迩开口又说道。“我身份特殊，在朝中被不少人记恨，这种情况相信你也能理解。”
　　彦宁扬眉。“我只是因为私下说话没把门得罪了些人，而你......我不好说，对内对外沾上你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将军！”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原本只是瘪嘴站在一边的任毅洲顿时怒发冲冠，直直对着彦宁冲过去，虽然看着不像是要动手的架势，梁凉还是有些担心彻底和彦宁结下梁子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开。
　　宋迩本人对她的评价不甚在意，甚至觉得她态度没那么坚决。
　　“若你愿意接手此事，我会安排一个人协助你。”
　　彦宁果然没在反对。“我不要那个小孩儿，脾气大，脑子也不灵光。那个大夫可以，看着倒是挺懂事。”
　　宋迩应了她，往方才走的那两个人那边去，没过一会梁凉就来了。
　　他有几分无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下得到彦宁的青睐了。“彦大人太抬举我了，我只是营中一介小小医师，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
　　“没关系，我也是看你实在清闲，正巧我也清闲，不如你我结伴。”
　　彦宁起身往外去，她起的太晚了，此刻已过申时军营里面还没什么人，不是各司其职就是正在训练，军营之中空空如也，只有教场的方向传来一些声响。
　　她拉着梁凉在一处阴凉处坐下闲聊，梁凉很识趣，准备把所知道的都悉数告知，彦宁笑着打断了他。
　　“打住，我可没有在跟你套话。”
　　“彦大人既然要帮将军做事，这些事情知道也更好些。”
　　彦宁找个地方靠下，一副惬意的模样。“我不是都说了我是闲人，拉着你这个闲人结伴而已吗？”
　　“彦大人说笑了，或许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这样想，但昨日之事后谁还敢小瞧您？”
　　“你也都说了昨天那事都知道了，那些探子都提防着我了，我再有主意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吧？”
　　“知道这些还会接手，说明您心知肚明怎么做，自然，黄岩也知道，之前的事恐怕只是他拙劣的玩笑。”
　　眼看明牌了梁凉才放松下来，眯眼笑问，彦宁瞥了他一眼评价道。“你比那小子聪明。”
　　“毅洲年纪小，看不明白这些很正常。只不过今日看他确实是恼了，这些事又不敢与他直说，以免发生纰漏，以他那孩子脾气少不了会给你使绊子。”
　　彦宁望天出神，想到幼年在祖屋被邻家小孩烦来烦去的经历有些头疼。
　　“这小孩儿什么来头？宋迩不管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定定看向教场，隐约都能瞧见黄岩在教训任毅洲。
　　“他是黄岩的孩子？”
　　梁凉笑出声。“他是黄岩的徒弟。黄岩看他天赋不错收下了，等再过个几年大概能接黄岩的班吧，现在已经是黄岩的副手了。”
　　他一番话点醒了彦宁，她这才注意到任毅洲身份的古怪之处很是诧异。
　　“怎么？宋迩年纪轻轻就在为自己安排后事？哪有这么早给副将配副手的，她这职位不可能往上升了，就算提前为黄岩卸甲归田做准备那应该是她重新提拔一个副将，况且黄岩这个岁数，离那事儿也早。”
　　“按常理来说的确如此，可宋迩身世彦大人肯定也不会不知道的吧？若是陛下想，一道旨意一个罪名，她也会妥协。”
　　彦宁下意识辩驳，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这怎么可能？如今情况下——”
　　“如今情况不复三年之前，陛下麾下能人愈来愈多，还是说大人看过那个拓本吗？”
　　梁凉看向她的眼睛，那双眸讳莫如深，似乎何等秘密都逃脱不过，彦宁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