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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纪铭泽你在哪里 ...

  •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

      道理我都懂。可凭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磨苦难人。

      二十三岁这一年,纪铭泽说,等他回来了,我们就结婚。

      二十四岁这一年,我没等到纪铭泽。他说,再等等,等他拿下手上的案子。

      二十五岁这一年,我没等到纪铭泽。他说,他要当卧底了,去蛰伏,去沉淀,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回来。

      二十六岁这一年,我没等到纪铭泽。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我联系不上他了……这一年,纪念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二十七岁这一年,我没等到纪铭泽。去了趟云南找他,部队也联系不上他,我只能祈祷上天,他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二十八岁这一年,纪铭泽再也不会离开了。在我揭开那一方白布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死了。最后我带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罐,纪铭泽终于住进了当年他敲不开门的土房子,和爸爸团聚了。

      年少不识愁滋味,知愁已不再少年。

      那些年我不懂为什么长辈那么在意过年过节,也许小孩子的我也是期待的,可长大后,我再也不用盼着过年的糖果和压岁钱的时候,我就不喜欢过年了。
      时过境迁。

      这五年,我真的日日夜夜都盼着想着……过年总要团圆的吧。
      我经常做梦梦见纪铭泽在春节联欢晚会开播的时候突然敲开门走进来笑嘻嘻说,“下一个节目,包饺砸~”

      可是,一年又一年。

      只有纪念在的时候,家里才热闹些。

      “姐……”叶天泽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一手扶着门框,挤出脑袋问,“一会儿能尝一下汤圆煮好没?”

      “小叶子,我来尝!我来尝!”纪念一张嘴,叶天泽就把煮好的汤圆夹给她。

      “噗——”纪念一口吐了出来,“干嘛?你要烫死我!”

      “谁让你这么心急,不知道吹吹啊,”叶天泽嘴上数落,第二次夹的时候,轻轻吹了吹,才喊纪念,“张嘴,啊~”

      我和父母,好像还没有纪念熟。

      母亲经常开口,“琳琳拖个地吧。”

      叶天泽火速出现,拎着拖把就进了洗手间。

      吃完饭的时候,“琳琳,帮妈一起刷锅吧。”

      叶天泽又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一起赶出厨房,留下我和父亲,母亲三个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父亲把遥控器交给我,“琳琳啊,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吗……”

      母亲张了张嘴,最后低头摆布她的针线活。和祖母一样,她们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手里好像有永远也缝不完,做不满的活计。

      这样的尴尬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叶天泽刷完锅会坐过来挤在我们中间,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回房间,就硬着头皮看电视……

      ……

      第三年的夏天,纪念大学毕业那一年,天气分外的热。

      纪念倒在了一个雷雨夜。

      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脸都摔破了皮。

      医生说要紧急手术,但危险未知……也就是说,她这一上手术台,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做还是不做?怎么办……

      我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拨纪铭泽的电话,在医院的长廊上走来走去。

      叶天泽拿起了笔,“签!”

      手术前半小时,纪念突然醒了过来,她看了看我们,小声翼翼地问,“这次,我会不会死啊?”

      叶天泽握紧了她的手,“只要做完手术就都好了,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会没事的。”,也不知是在安慰纪念还是安慰他自己。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耷拉的嘴角,湿润的眼眶谁也骗不过,纪念笑了。

      “我已经足够开心啦,过了那么多好日子,我很满足,”她拍拍叶天泽的手背,“你要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哦。”

      “不会的!”我使劲摇头,“不会的!”

      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纪念回头浅笑,“再见。”

      纪念没能挺过这场手术,她把器官捐给了医院,剩下的骨肉经过大火的洗礼,住进了一方小小的匣子。

      她走得匆忙,以至于我后来的几个月还恍恍惚惚。

      “妈,天泽已经是大学生了,谈恋爱多正常啊,”我一边洗菜一边说,“您看您,不就是手腕上戴了一个发圈吗?这您也要管?”

      “再说了,要管也该管五年前啊,他小子可是初中就对念念图谋不轨了。”我打趣说,“今天喊念念过来一起吃饭吧。”

      “嘟——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为什么?

      “姐……”叶天泽取下了手腕上的发圈,“别打了。”

      纪念她……她没了啊。

      “对不起……”我捂住嘴巴,忍不住抽泣。

      “别哭,”叶天泽在我耳边低语,“你还有我呢。”

      “可是……”

      可是只要有先天性心脏病在,他们的生命随时是个炸弹,永远都在倒计时。

      “笨蛋叶琳琳……”叶天泽揉了揉眉心,“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

      我好害怕……从前祖母走的时候,姜阿姨走的时候,我都不曾有这种感觉,那时候我觉得“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可是……如果失去的对象是我身边最最在乎,最最亲近的人……

      对不起。我很贪心,我想要他们活着,能活着就好,仅此而已。

      就像六年前一样,这一年的秋天雨特别多。许是为了驱赶前不久的燥热。

      叶子一片片落下,绿意日渐消瘦,眼前变得光秃秃,北风刺骨。

      偶尔的晴天仅有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时不时下落到地上蹦蹦跳跳寻找着什么,一有人经过它们就扑棱着翅膀快速飞起,落在更远更高的枝头。

      天气越来越冷,麻雀不再出现,地上有了积雪。

      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贴上了对联,又是一年新春。

      母亲同往年一样张罗着厨房的一切,父亲沉默着早起贴上红对联,又独自下楼点了一串鞭炮。

      我醒了很久但没起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直到父亲喊我去吃早饭。

      匆匆洗漱完,拐进隔壁房间。

      叶天泽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书桌前。

      这一年我们没有留在城里过年,回了叶家庄。

      村里的路现在都硬化了,村口的歪脖子树并没有被砍,周边围了一圈木篱笆。有只乌鸦瑟缩着脖子蹲在树梢,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半晌才转动一下,好让人知道,它是活物。

      这次,我们回来得早,一进门就开始打扫,贴上了门神对联,挂上了红灯笼,母亲要求下,叶天泽去门外的水渠边上放了一串儿炮。

      傍晚时分,三凤姑姑嚷嚷着说什么都要上她家吃个年夜饭,盛情难却,我们就带了些烟酒糖茶过去一起吃饭。

      后来,喝了点酒,三凤姑姑红着脸说,“叶家小子,有中意的姑娘不?来来来,姑姑给你说道说道……”

      叶天泽摇摇头,扶着她手臂怕她摔到磕到,“姑姑,你喝多了。”

      三凤姑姑听了不高兴地反驳,“没有!”她又笑意吟吟地靠近我,“大丫头,你和你家姑爷的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我……”

      纪铭泽……你在哪里啊。

      我想你,我想你……快回来啊!

      许是母亲看见了我眼底的情绪,拦住三凤姑姑,“光逮着我们家姑娘小子,说说你家的儿子女儿呗……”

      “我家啊……”,三凤姑姑很骄傲“不值说,不值说,也就俩孩子都寻了好亲事吧……”

      ……

      今年春草绿,问尔何时归。

      戌狗年罢,父亲说,明年是猪年,雨水足,庄稼长得好,一定是个好年。

      我想,你也会突然出现给我一个惊喜吧,毕竟这年是个好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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