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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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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桥这一年24岁,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其中有那么一条大概可以这样说——
“不轻易推翻曾做过的决定”。
但在覃深这里,显然他的原则是不适用的。
比方说,天气尚冷的时候,他决定再也不去找覃深。
而待到如今,五月夏日初始,他偷听到覃深内心对他真实的情感,他又在一瞬之间找回了当时刚发觉自己喜欢覃深时的雀跃。
他相信,覃深话里所说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自己。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今夜出现在这里。
在其他事情上,他分明不是容易改变想法的人。
只是,在爱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反复无常的胆小鬼与无所顾忌的偏执狂之间,本就一念之差。
现在,顾江桥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时隔多年,覃深怎么还是不会喝酒。
一家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生意还算不错的小酒馆的老板,已经二十六岁的覃深,居然可以让自己醉到走不好路,以这等醉态示人。
看来没有人教会他喝酒,这一点很好。
覃深的腕骨被顾江桥圈在手里,他抬头看了下眼前人,忽然笑了。他的声音很微弱,几不可闻:“是我刚许的愿望实现了吗?顾江桥?”
“我在。”顾江桥扶住覃深的肩膀,朝卫生间里看了一眼,确认那个叫做大强的男孩一时半会儿不会跟出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覃深走得稍远了点,他可不想半路再碰见那小孩。
“你是不是……”
“我好难受……”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顾江桥哑然,决定撇开心中思绪,先照顾好覃深。
“你哪里难受?不能喝就少喝一点,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顾江桥把人搂得更紧了,近得好像能感受到覃深剧烈的心跳。
“我头疼,”覃深真的迷了视线,确认完眼前是顾江桥之后放下心,闭着眼睛说自己真喝不了了,明明依偎在人家怀抱里却还要挥着手臂比划,“喝好多,有这么多……还很热,人太多了,我特别热……”
“那你觉得我应该……”顾江桥不知所措,他其实有些为难这种时候到底要怎么办,开口询问覃深本人意见的话只说了一半。
后面一半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因为覃深主动要求,叫顾江桥带他走。
“你带我走吧,我得回家了……”覃深有了面人形墙壁可以靠着,卸了浑身力气,话都说得软绵绵的。
喝到头晕,他只当是年少时的顾江桥来接他了,那个听他话的、从不惹他难过的顾江桥。
顾江桥像被天雷滚滚一震,愕然之余试探着追问道:“你放心叫我带你回家?你认清我是谁了没有?”
“还能是谁啊?”覃深好似不满面前这人明知故问,一巴掌柔软无力地拍在人胸上,比起击打更像抚摸,“你不就是顾江桥吗?”
“我是。”顾江桥情难自抑,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不敢确认,还要再问一遍:“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我……”
覃深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七年前,这个糟心的弟弟有时候还真是没分寸,怎么抓着这么一个小问题不放手呢。
他气得抬腿踢顾江桥的小腿,恶狠狠地威胁道:“啰嗦!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打你!”
顾江桥很想笑,惋惜地觉得自己没救了,真是被覃深吃得死死的。
“但问题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顾江桥抬手摸了摸覃深微微汗湿的额头。
“麻烦!”覃深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小性子似乎都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使了出来。
他找不到能耍脾气的对象——直到那么熟悉的顾江桥出现,直到正好借着生日的由头和狂野的酒劲,他可以短暂放下身上的责任。
“那就去酒店!”覃深想了想,又踢了顾江桥一脚,这回故意使了力气,说:“你出房费!”
顾江桥一只手搂着覃深的腰,腾出一只手托起覃深的脸,内心乱成一锅粥,半天没动作。
覃深等得着急了,问:“你不肯?”
又在身上装作摸摸索索地找手机,说:“那我打电话找别……”
顾江桥闻言立马捉住了覃深摸手机的那只手,克制着情绪,哄人一般的语气说:“没有说不愿意,我带你走。”
覃深满意地点点头,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最后还有需要解决的一点事,他晃晃脑袋,说:“借你的手机给我一下,我手机没电了,我要和张偲说我走了。”
“借我的手机?”顾江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覃深耍了。
覃深后腰抵住顾江桥的胳膊,身体后仰,抬起的一张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也不承认刚才骗了人,然后说:“你有张偲的电话号码吧?上回在店里,你们看起来也不是不熟哦……”
顾江桥没有接话,拿出手机拨了张偲的号码,接通后慢条斯理道:“喂……我在走廊上遇见覃深了,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不是,我来KTV是有别的事……他有话和你说……”
然后将手机递给覃深。
覃深听电话前清了清嗓子,敛起胡闹调笑的神情,简短道:“我有点难受先回家了,拜托你照顾下大家……嗯,谢谢。”
顾江桥没在意张偲在电话那头的八卦语气,也不再和他多说,随意两句挂断了电话。
他尚且保持冷静自持,打车、开房,把醉醺醺的覃深拖抱到了酒店房间。
覃深不太安分,一路上小动作不停。
一会儿说谁把窗户打开了风很冷,过一会儿又说热要脱衣服。到了酒店后知后觉地叫胃疼,哼哼唧唧地吐了两回。
顾江桥叫了客房服务过来看着迷迷糊糊的覃深,匆忙跑出去买药。
好不容易哄着人吃了药,又一本正经地给覃深擦了擦汗涔涔的脸和身体,总算把人塞进了被窝。
忙完这些,顾江桥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俯在床沿,悄悄地、郑重地,牵住了覃深的手。
掌心相贴的这一刻,一切才有了实感。
顾江桥盯着他和覃深紧挨在一起的手指发呆,出神静默许久。
上一回这样牵住覃深的手是什么时候?
太遥远了……七年时光匆匆过去,记忆就像放在旧匣子里失了真的照片,残缺的,凌乱的,模糊的,亟待修补。
顾江桥问自己,他能修补好这段记忆吗?就像修补他与覃深的关系一样?
沉默久到覃深何时睁开了眼看着他,他都不知道,久到覃深主动又突然地向他提问。
“你好像有话想和我说,是不是?”覃深眯起的眼睛湿润,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已然清醒又似还在醉梦之中。
“我……”
覃深躺着,垂着眼瞧他,瞧得顾江桥心直发痒,房间里的空气恍然停滞,一时之间变得粘腻起来。
这个时候本应该怎么做?
顾江桥心想,作为被覃深信赖的、交付了醉酒的自己的人,既然已经将他安全送到了酒店,就应该止步于此,而不是卑劣地贪图这一时半刻的温存。
可是他并不是很久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屁孩。
他长大了,现在的他,是一个有欲望、有冲动的成年人。
成年人不等同于行事乖张肆意的小孩,有要为自己所有行为负责的义务。他扪心自问,最终得到的结论是——无论今夜发生什么,他可以负一切责任。
顾江桥抛掉顾虑,靠近了,叫了一声:“深哥……”
覃深应他,慵懒的,柔软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句嘤咛。
“嗯……”
这击碎了顾江桥内心最后一点隐忍。
顾江桥忍不住起身吻他。
覃深没有拒绝,像多年以前那个意外的吻来时一样,他平静且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