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月》帆船壹号

6、西风来了

　　正在胡云疑惑时，对方补充道：“本座名叫方祁。”
　　本座？胡云微微蹙眉。
　　“是百妖城的城主。”
　　胡云：“……”
　　这倒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一种情况。
　　“原来是方城主。”胡云硬着头皮笑道：“久闻城主大名。”
　　方祁冷哼一声，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猛然出手，朝着胡云击去。
　　胡云虽然心知不妙，但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尖锐的黑色指甲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鲜红的血液缓慢流出。
　　仅仅只是刚刚那一招便能让人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
　　没想到还没进入魔界就碰上了个大麻烦。
　　胡云伸手覆在藏有传送符的胸口，颔首观察着对方。
　　对方勾着嘴角，挑眉收回手，在擦去手上残留的血迹时变了神色，似乎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盯着胡云，沉声道：“是你……”
　　“……”对方的反应有些反常，胡云迟疑着开口：“城主见过在下？”
　　方祁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要来？”
　　“在下此行是为了投靠百妖城。”胡云道：“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了城主。”
　　闻言，方祁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他背过身去，停顿片刻后，轻轻跳上墙沿，消失在楼宇之间。
　　胡云在确认对方离去后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是一道墙，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声响，胡云一时间仿佛置身于不断翻涌的汪洋之中。
　　自己为何会被传闻中嫌少露面的城主盯上？他为何而来又为何突然放过了自己？
　　胡云深知此行不会再如设想中的那般简单。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要放弃吗？
　　他愣了一下，而后勾起嘴角浅哼一声。
　　在这一刻他突然知晓了那晚在云川山月光下他自问的答案。
　　死亡与被拘束，他更怕后者。
　　他抬头，眼光有些刺眼。
　　冬日暖阳确实美好，但他知道，剔骨返尘后会有比这些美好千百倍的事物等着他。
　　为了那一天，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魔界食人林。
　　方祁皱着眉头，在林间来回踱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他那张眉头紧锁的脸上。
　　一声低沉的鸟叫犹如一块被抛入大海的石头，惊飞了许多藏匿于林中的鸟兽。
　　声音的主人是一只漆黑的乌鸦，他绕着方祁飞了两三圈后，落地化作了人形。
　　乌鸦精一副少年的模样，留着一头到肩的整齐黑色短发，他开口道：“城主！我来啦！什么事这么急？”
　　“黑无边，”方祁道：“你对昏迷前的事记得多少？”
　　“嗯……”黑无边认真回想了一会儿：“完全不记得了。”
　　方祁声音焦躁：“不记得了？那你怎么还知道要回百妖城？”
　　黑无边笑得灿烂：“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记得来福！我知道我要去找来福！”
　　方祁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喜欢来福？”
　　“当然啦！我们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笑脸盈盈的黑无边发觉城主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连忙又补充道：“我也喜欢城主！”
　　“哈？”方祁感到很无语，他明白与眼前这个呆子多说无益，便摆摆手将黑无边打发走了。
　　黑无边走后，食人林又陷入寂静之中。
　　方祁在原地思索良久，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勾起嘴角哼了一声。

　　虽然是白天，百花楼也依旧热闹非凡。
　　一楼的大厅里，乐师们奏响了轻快的乐曲，人们的欢呼声随着舞女们翩翩起舞的动作而起伏，整个大厅都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二楼由大大小小的房间组成，相对来说要清净了不少。最里面的一间摆着瓷器书画的华丽房间内，一位女子正对着铜镜挑选合适的发钗。
　　这位女子梳着温婉的发髻，面容姣好，眉目如画，一双上挑的凤眼加上红色眼妆，尽显妩媚。她的皮肤白皙如玉，嘴唇红润如樱桃，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砰——”木门被猛地推开，女子却早已习惯，连眼都没抬便说道：“这扇门迟早毁在你手上。”
　　她的声音充满磁性，但却是真真实实的男人声音。
　　“等它真烂了你再说也不迟。”
　　来者正是方祁，他自然地坐到房主人的对面：“燕臻青，帮我。”
　　“哟，方大城主还用得着燕某帮吗？”燕臻青翻了个白眼：“倒是燕某最近修炼都没什么进展，不如方城主帮忙抓几个人来助燕某修行吧？”
　　方祁没有理会对方，说道：“我要蛊惑一个人，这事你最擅长，不是吗？”
　　闻言，燕臻青放下手中的发钗，饶有兴趣地看向对方：“莫非我们的方城主又有七情六欲了？是你上次与我说的那两人？”
　　“是谁你不必知道。”
　　燕臻青眯起眼审视方祁，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慢悠悠地轻点几下，而后笑道：“好吧，你不说那燕某自己打听便是了。”

　　飞燕谷的谷主燕臻青心思缜密又眼线密布，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凡是他想知道的事情要不了一日便会有人双手奉上。
　　方祁也清楚这点，有时候他还会庆幸自己没与燕臻青为敌。
　　他是被燕臻青无意间带到魔界的，他那时还是一副十五六岁稚嫩少年的模样，由于长得标致，飞燕谷的人都很喜欢他，尤其爱用各种亮晶晶的饰品打扮他。
　　他总爱率性而为，在魔界闯了不少祸。最严重的一次便是他放火烧了毒蝎王的药窟。
　　他那时闲来无事，四处溜达时意外闯进了归墟洞内最为机密的地方，药窟。那是一个光线昏暗又湿漉漉的溶洞，其中陈列着的容器中装着各种难以名状的虫子，一些缠着绑带的妖兽则发出阵阵似有若无的低吼。
　　药窟的空气中弥漫着血液混杂着药物的气味，令人作呕。
　　方祁非常厌恶这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氛围，仅是在洞口往里瞅了一眼就让他反胃。他正欲离开却不巧碰上了前来炼药的毒蝎王。毒蝎王毫不犹豫地挥舞起鞭子，狠狠地将方祁击打在远处凸起的坚硬岩石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冲击使得岩石瞬间碎裂开来，方祁也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
　　毒蝎王的狠话还没放出，气愤的方祁便一个箭步冲进洞内，点了把火后不屑地啐了声便逃走了，只留下心痛又愤怒毒蝎王在火光中为他的宝贝药窟哀嚎。
　　方祁的火似乎并不寻常，归墟洞上下近百人都没能阻止这场大火。这一烧就烧了三天三夜，毒蝎王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差点气急身亡，怒不可遏的他带着一批人马杀上了飞燕谷。
　　当时燕臻青还只是飞燕谷的一个弟子，那场持续不灭的大火让燕臻青觉得方祁日后定能成大器，于是便向当时的谷主，也就是他的师傅燕歌行求情。
　　燕歌行虽然生气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自己的宝贝徒弟，拦下了毒蝎王。
　　毒蝎王自然是气不过，但燕歌行实力强大，在魔界是仅次于魔尊重千仇的存在，当时又恰逢重千仇闭关修炼，无人主持大局，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燕臻青待方祁如手足，他继任飞燕谷谷主后，飞燕谷也算得上是方祁的第二个家乡了。

　　燕臻青兴致勃勃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方祁答：“就像上次那样。”
　　燕臻青歪头想了想：“你去宵晖节找玄烛那次？”
　　说到玄烛时，燕臻青还特意瞥了眼对方，对方竟出奇地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是。”
　　“难不成，”燕臻青心存疑虑，开口问道：“你找到玄烛了？”
　　方祁：“不是。”
　　“哦……”燕臻青非常怀疑，但他也不打算细究，他狡黠道：“不如燕某破例传授你几招媚术如何？”
　　方祁瞥了眼对方：“我要的是真心。”
　　修习无情道的燕臻青嗤笑道：“真心有什么用？”
　　“真心没用，”方祁道：“那你怎么不干脆点，直接去魅惑医馆那人？”
　　燕臻青白了对方一眼：“你懂什么？我的事用不着方城主操心。倒是方城主与那人交流过了吗？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方祁沉思了片刻，他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好像不太好……
　　他问：“若是第一印象不好该如何补救？”
　　燕臻青笑道：“不必担心，适当的反差感也会让人心跳加速。”
　　接着，燕臻青开始了长达一柱香的恋爱秘籍传授。在最后，他总结道：“要让对方替你做事，让他不由自主地为你着想、为你花心思，然后双手奉上你想要的，这才算成功。懂了吗？”
　　方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