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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

      这是她约莫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刚建成的初期,一切事物都是秦华出面做的,只是说寻了个好地处,虽说装修都是按照她的想法来的,但坐落的那天,她才真正意义上见识到这院子的壮观。
      君子竹轩,院如其名,种满了各种不同的竹子,听闻有紫竹、毛竹、什么金镶玉竹等,她原本21世纪就是理科生,还常年在美国,对中国传统文化仅仅只是知道九年义务教育的书本知识,介于脑子里没有存货,因此只能欣赏一下这满园竹林的美感。
      竹轩的小径设计的蜿蜒曲折,竹林间有小溪流过,配着一些假山,偶有风轻拂过叶尖,发出簌簌声。
      忽闻萧声从深处传来,起初犹如低鸣,似是轻叹命运,往前两步,笛鸣由低转高,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若竹林对面有千万只箭应声而来,激起明枝的敌意。
      “谁!”明枝立马挡在了平乐身前,怒斥道。她本出自皇室暗卫,据说是当年最年轻的十个顶尖的“金戈卫”之一。
      笛鸣未断,明枝额间有汗滴落下,而本来毫无内力的平乐只是觉得乐声肃然,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拍拍明枝的肩膀,示意朝前走。
      才几步,竹林转折间豁然开朗,假山后竟有一片小人工湖,一名着玄装的男子立于亭边,专注的吹着手中的玉笛。
      明枝不敢离开平乐身边,只得呵斥:“什么人!”
      经此,对方这才停下了笛声。
      “原来是有客而来,恕在下失礼。”男子声音低沉,他声音平稳,毫无波澜,隔着小池依旧清晰。
      “主子,此人内力深不可测。”明枝轻声说。
      平乐点点头:“尽量别动手,毕竟,这里寸金寸土,我心疼,你且在此处,我不信他们敢青天白日上京杀人。”
      “……”明枝此刻多希望明礼也在,好拦一拦这位横冲直撞的主子。
      “这位仁兄客气了,是在下闲着无事,误入局中罢。”平乐作揖,沿着池子朝他走去,“听这箫声,想必是刚才与琴声相伴的那位仁兄了,在下刚路过此处,有乐曲震撼我心,心生景仰便前来于此会见公子。”
      男人一双桃花眼细长,挺拔的鼻梁,一双薄唇隐隐透露着薄凉而字,走进才发现,这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低头一看男人腰间别着的那把玄色刀刃,平乐心里一咯噔。
      这,这不是她在淮南与师父学琴时,遇见的那把黑色带光,见血封喉的刀吗?
      “哦?是吗?”男人刻意低头如是说,语气暧昧,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亦或着,郡主娘娘?”
      等等,什么情况。
      “你,在说什么?在下着实听不太懂。”平乐上辈子是心理医生,平生所做事事平凡,唯独心理素质过硬,“公子着实开玩笑了,在下一大男人,哪来的什么郡主娘娘。”
      微微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保持声线稳定,她突然想起师父走之前的那番话,也想起了江南那场雨——
      “师父……”江南的雨细棉且长,她抱琴立于屋檐下,与师父沈殷一同静候雨停。
      却见一场血雨,那一天她见识了什么叫做刀光剑影,什么叫十步杀一人的狠辣。
      “这就是江湖上人称见血封喉的泽月公子。”沈殷坐在石桌旁,掏出腰间的酒壶,仿佛在看一场戏,“来,此时你能想到何曲?试试。”
      于是,她一边腹诽为何有人杀人自带bgm,一边席地而坐,置琴于膝上,就着这风这雨,来了一曲“入阵曲”。
      直到那场雨停了,他单手撑着刀跪在一片血泊乱尸中,显得有些骇人,然而追兵却未断过。
      她那时候就在想,这人是做了什么通天的大事,竟然有这么多人追着杀他。
      后来,是师父出手救了他,当时情况挺危险的,所以她也插了手,让护着她的侍卫出面解决了纠纷。
      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没见他,只是听说师父与他秉烛谈了一夜,这人第二日便离开了。
      再后来,就是她接到父亲的消息,让她回京成婚,师父知晓此事之后便同她说自己要云游四海,若是有一天泽月公子寻上郡主,望郡主助他一臂之力。
      这便是她师父当初答应教导她的条件。
      ——
      “你猜,我当初有没有瞧见你?”苏泽月退到桌边坐下,桌上两盏杯子,像是他刻意备下的,倒茶饮之,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一丝笑意,刻意压低了声音,“等郡主娘娘出行真是让苏某等了好久。”
      “说吧,你来寻我是有何事?”平乐坦然的坐下,这便是来裹恩挟报来了。
      “敢问郡主,可知如今琴圣下落?”苏泽月提到“琴圣”二字时目光一沉,平乐心中一沉,还未等她作何反应,他已然接了下一句,“埋在了姑苏城外。”
      “不可能!”平乐心中大惊,不可能,她师父可是琴圣,号称“音能控人,亦可杀人”的琴圣。
      苏泽月从怀里掏出一片木块,上面刻有的“梵离”二字染着血,“你该认的此物。”
      古琴梵离,她一把抓过来,死死的拽住,不可能,师父的梵离,这是她也曾抚摸过的梵离……
      “明枝!”明枝闻音立马上前跪下,平乐轻轻咬牙,一字一句说道,“让江莫远去一趟姑苏城,替我寻师父下落。”
      只怕是当初替苏泽月拦下杀手的迁怒之祸,平乐冰冷的目光怒视苏泽月:“师父当初就不应该插手。”
      “可你师父欠的是整个苏家。”苏泽月神色淡然,他朝远处看去,庭廊有人往来匆匆,也没人敢靠近凉亭一步,“想必你师父也与你说了……”
      “我可保你在上京活着,别的,我也插不上手。”一句“苏家”,平乐心里乱了,她脑子一“嗡”,下意识的甩袖而立,想离去。
      不曾想,苏泽月身手比她矫捷,眨眼之间移步到她身后,平乐只觉得自己背部一痛,“啊”刚叫出声,一粒药丸就送进了口中,由于嘴被他的手封住,她下意识的将药丸吞进肚里。
      “郡主娘娘,”他压低了声音,另一只制住她的手慢慢抓住她的左手,“苏某不才,和郡主做个交易可好。”
      有“咻”的一声从左侧射来,平乐想挣脱,但苏泽月双手锁住她,猛地扯着她躲过那一声极快的投掷物。
      是江莫沉的飞镖。
      随后——
      有剑势破风而来,苏泽月第一时间松开她,拔出腰间的刀向剑而去。
      她赶忙退至安全处,开始扣喉咙,想吐点什么东西。
      直到——
      “呕……”正在刀剑比划的苏泽月一个趔趄,旧伤复发,身体一软单膝跪地,而正在扣喉咙的平乐只觉得喉间有腥味,一口吐出来,却见一滩血。
      “姑娘!”江莫沉见此情景,有些慌了,他来时路上便见此人正胁迫郡主,才会拔刀而来。
      “我……你给我吃了什么?”平乐摸了摸胸口,没什么痛感,她除了因为吐血而僵硬发麻的身体不适,其他倒也没见什么地方有什么不妥。
      “……南疆情蛊……”苏泽月艰难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晕了过去。
      “来人!快,找医师!他不能死!”她不知道什么叫情蛊,但是,她也看小说的,小说里这种情蛊不久是要么一起死,要么爱上一个人的东西吗?
      不行,她才不要跟这个人一起死。

      初夏的午后有些燥热,平乐有些烦腻的随意拨动琴弦,她时不时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生着闷气。
      来了几位医师,给苏泽月三下五除二剥掉了外衣,她才意识到这个人之前受了多么重的伤——苏泽月身上结疤的伤口前前后后有十来刀,虽然都不深,估计当时吃了什么止血的药才没有流血过多致死,但奇怪的是,所有的医师都在说,此人似乎并无大碍。
      “他没事的话为什么会昏迷?”连珩第一时间听到自家妹妹带了个昏迷的男人回红楼的时候就已经惊吓不已,再听到妹妹被人喂了情蛊,那个表情犹如吃了存放了三个月以上的蟑螂残体,既想乘机某人昏迷直接宰了他又怕宰了这人妹妹活不了。
      “回禀世子,应是过度劳累。”李医师是京城有名的回静堂的坐诊医师,他秉承医者父母心,伤者平等的态度,也不忌讳上红楼这种地方会诊。
      “没事了,辛苦各位了。”平乐对着连珩摇摇头,看了一眼张祈。
      张祈立即客气的领各位医师出门。
      她没让这些外人摸她的脉是怕身份暴露,而连珩不一样,他本身就在京城当混世魔王,上九流和下九流的人他都认识的七七八八,她们家也不是很在乎名声,反正闲散的宗亲,只要是不虐待百姓强取豪夺就行。
      “你们是怎么照看郡主的!”等医师们都走了,连珩开始朝明枝几个护卫侍女发脾气。
      “属下知错。”厅里的护卫立马跪了一地,除了她们出门带的几个侍卫,还有一直养在红楼的淮南江氏门派子弟。
      平乐叹了一口气,上去拉了拉自己家哥哥的手:“哥,这件事不怪他们,是我大意了,且我为上位者,他们不过奉命行事,而且这人是来讨债的。”
      “讨债,什么债?”连珩瞪大眼睛,“他一个江湖人士,能跟咱们讨债?”
      平乐心中一颤,她克制住情绪,从怀中掏出那块染血的木片:“他说,师父欠他们苏家的,而师父走之前同我说,最初的约定便是协助苏泽月。”
      “好啊,沈殷下的好大一盘棋!他就这么利用皇亲国戚?”连珩有些生气,他们家好歹也是皇伯罩着的安阳王府,这些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来敢利用他们?
      “不怪师父,这些事本就是我与师父之间的约定,父王也是点过头的。”平乐知道连珩从来不把江湖人士放在眼里,但她不一样,她毕竟骨子里不是真正的皇室郡主。
      这是她失去的第二位师父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一位严厉的女人,拿着尺子一次又一次打她的手心,只因为她没能在她规定的时间里背出唐诗三百首,没能把数学题做满分,没能在第一次托福考试考出理想的成绩。
      可她偏偏把她从废墟里刨出来,把是孤儿的她一手带大,是她给了她未来,也是她责骂她是白眼狼,甚至24岁那年她回去看她,她把她赶出了家门。
      却在30岁那年听到了她的病危通知。
      与老夫人不同的是,沈殷却对她很好,从来不批评她,只会告诉她若是这里改善一下,或许能弹奏出更好的琴音。
      与沈殷相处的这十年,是她穿越之后最放松的十年,她与师父学琴,游历江南,聊尽天下事,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关于这个江湖的事情,也懂得了一些为人处事之道。
      可师父死了。
      若是师父自己的选择,她选择尊重,可她不是什么修仙淡然之人,此仇她想报。
      连珩不知道平乐心里想什么,只是一股怒气不知道如何发泄,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自己什么都保护不了,他生气的踹开跪在一旁的江莫沉,跑了出去。
      “世子……”江莫沉喊了一声,经历了刚才郡主的事情,他怕这位也出个事儿。
      “没事的,他是上京混世小魔王,没人敢在这里欺负他。”平乐摆摆手,有点累,她现在心思很乱,只想抓苏泽月起来好好审问一下,解药和仇人的事情。
      “可郡主,您的身体……”
      “我没事,我想苏泽月也不希望我有事。”平乐坐到窗边的桌案边,“你们都下去吧,叫张祈把午膳传上来,我饿了。”
      众人安静的退下,随后有侍女轻手轻脚的送上餐食,是她点的菜,只是张祈没敢再让人进来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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