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绫，红颜似是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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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红绫嫁人妻，
二十年华随风释。
前尘往事陨梦里，
但望白首不相识。
夜幕缓慢地压入人间，一轮新月拨开层层云雾挂上了枝头。
王府大厅里笼在一片红色的热闹中，这是一场盛大的婚嫁喜宴，据说客人当中有居庙堂之高的官员也有处江湖之远的武林高手。据说新郎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已过不惑之年，却偏偏在前些日子突然一病不起。据说新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江湖传奇少女，却偏偏甘愿委身于寂寞的深庭当中做这平妻。是的，这个王府已经有了一个女主人，是王爷的发妻。据说这仅仅是冲喜，怕是太委屈了这小姑娘，所以给了平妻这个名分。
宴席上人来人往，敬酒声、劝酒声、笑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此时，在大厅的不远处的新房，却沉浸在一片莫名的死寂中，偶尔传来的几声欢笑也如同沉入了无底深渊激不起丝毫涟漪。
梓桑不知道自己盖着这个层红盖头坐在这房中坐了多久。她怔怔地望着脚边的那片随着月色渐浓越来越清晰的黑影。
“咯吱”一声，房门被轻轻地打开，来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在房间正中的那张大桌旁鼓弄了一会儿。忽然原本暗黑的房间霎时笼罩在一片昏暗的红晕当中。然后房门被来人合上，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梓桑的脚边的黑影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如同刻在她心间的那个人一样，此时在她的脑海里明明灭灭。
她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要把所有郁结在在心中的爱恨纠缠释放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她的思绪渐渐地飘向了前夜，那个人来找她的那夜。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那天，也是有相同的月色。她听从老爷吩咐，安安静静呆在院子里等着嫁作人妇那一天。
他是从浓郁的月色中悄然而至的。他的轻功是那样的好，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细微的声音。直到他在她的身后轻轻地略带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小桑儿”，她才恍然惊觉，告诉自己他来了，他来了。
她颤巍巍地转过身，只是平常这样一个轻松地动作，她却要花上十分的力才能使安然转身而不至于轰然倒下。
尽管她的心痛得快要绞成一团了，她还是强自平静地望向他，嘴角勉强挽起一丝微笑。她恍惚听见自己说：“你终于来啦？可惜你来迟了……我要成亲了……”是啊，他来得是那样的迟，在自己反反复复从一数到九十九，又从九十九倒数到一，最后终于要数一百的时候他还是没来，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他就站在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一脸的风尘仆仆，一袭黑衣几乎要淹没在黑夜了，却怎么也挡不住他那么俊美的脸。那双乌黑深邃的如同远古的夜空仿佛透过了千山万水望进了她的世界。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静静地望着她，仿佛要看穿她。
忽然，她清晰地看到，一滴泪珠慢慢地从他的眼角划落，然后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溢出。她不敢动，连呼吸也变轻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生怕自己一眨眼便泄露了所有好不容易隐藏的情绪。
这一刻，时间也慢得要停止了。
她恍惚地看着他走近她，然后双手将自己拥向他，狠狠地、紧紧地。明知道这是不合时宜的，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如同他一般紧紧地回抱着他。
她恨恨地带着哭腔问他：“死小苏，臭小苏，为什么这么迟来，为什么，为什么……”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那些滚烫的热泪便落到她的肌肤上，炽热得几乎要灼伤她。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桑儿……我不知道原来我是这样迟了……”
他说，“小桑儿，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什么也不管了好不好……”
他说，“小桑儿，你不要成亲好不好……”
“成亲”二字使她彻底回到了现实，她猛地推开了他，后退了两步，努力平静地看向他。“商陵苏，”她喊他的全名，“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迟了就是迟了，我不可能跟你走的。老爷待我很好，你……你走吧……”她走向他，试图穿过他，打算回房，决绝地，不留一丝余地。
可是她便没有走成，只因为他在她走过他的身旁时出其不意而又在意料之中地扣住了她的手，扣得死死的。
她如他所愿止住了脚步。他在她的身后沉默不语，她亦沉默。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制地拉伸，拉伸。他和她都仿佛像执拗的孩子，在以无声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一个不肯松手，一个不肯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放手吧。”
“不可能，小桑儿！！！”他不能放，放了他们就再没有机会了。他朝她喊，“不要再赌气了好不好！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你不要拿自己的一生开玩笑！总有别的办法的，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世上有那么多解决的办法，为什么偏要选择最笨的方法呢？
她还是执拗地说，“放手吧。”说她“赌气”、“任性”？好吧，就算是她赌气任性好了，既然她已选择了，就不会后退的。
她努力不顾手上的疼痛使自己挣脱他的手，却没想到他突然松开了。她听见他叹息般道，“小桑儿，你从来都是这样倔。我走了，我在湖心小居等你……如果，”他顿了顿，“如果你累了，就回来吧……”如果一辈子你都不回来，那我便等你一辈子罢。离开并不代表我放手。小桑儿，对你，我绝对不放。
她愣愣地呆住了，“湖心小居”，原来他真的遂了她的心愿建起了湖心小居啊。夏风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袭来，她慌张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空荡荡的，原来他已经离开……
她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空掉了，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他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带着他和她的过去就这么离开了，说不失落便是自欺欺人。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回过神来，眼前还是那层红盖头，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欢闹声。前尘往事，尽如烟。梓桑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老去，原来心老身未老，竟是这般模样，可叹自己年少时还笑言这只是不识愁味强说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绫，红颜似是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