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年》莫寻隐

36、第三十五章 重逢

　　连思辰不知道她喝醉是这幅模样，只好不停地劝慰道：你很好，小段，你是最完美的姑娘，真的，你比谁都好，比谁都温柔。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她已经醉的语无伦次了，趴在桌子上一遍一遍问着，最后竟嘤嘤地哭起来。
　　小段，你——
　　连思辰吓呆了，记得母亲哭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旁抱着母亲低声安慰啊，于是，他也试着伸出双手环住了段忆的肩。
　　找到依靠的地方后她哭的更凶了，但就是喝醉了她也克制着自己的声音，眼泪汹涌，却无声无息。
　　连思辰的手臂都麻了也不敢放下来，酒馆里的店老板跟伙计们都望着他们窃窃私语，顾不得去留意别人的看法，马上唤来伙计结账，并让他叫了一辆马车。
　　等把人抱到车上后，段忆才慢慢停止哭泣，但依然不甚清醒，靠着连思辰的肩含含糊糊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到下车的时候又死活不肯下去。连思辰只好先下车进去唤管家出来，管家一见自家小姐喝醉，马上就熟练地叫来几个丫头把人扶下去。
　　“小心服侍你们家小姐，多喝几碗醒酒汤。”
　　“连公子，多谢您送小姐回来，等明日小姐醒了，老仆会转达公子的心意。”
　　管家礼貌地答谢他之后就关上大门，留着连思辰带着一身酒味回家。
　　段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坐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子呆才记起昨夜的事：连思辰、曾伯、慕容烙、小酒馆——
　　至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外面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洋洋洒洒铺满了床，浓烈的让她的双目有些刺痛，于是抬手揉了揉，谁知这一揉竟把眼泪给揉出来，段忆吃了一惊，连忙掀被跳下床。
　　铜镜里，一个面色苍白，双眼肿的像核桃一般的女子在瞪着自己。
　　老天，她到底干了什么啊！
　　段忆暗叫一声，不敢去想昨夜的自己有多丢脸。
　　“拿盆热水进来。”
　　门外的侍女听到命令后很快就端来两盆热水，显然是早有准备。罢了罢了，已成事实还有什么好避讳的，段忆索性放下矜持，洗簌之后就让侍女拿着叠好的丝绢用热水浸过敷在眼睛上。
　　“昨晚季大人是几时送六皇子回府的？”寒心的封地就在江宁府，靖王府建成之后，季云天就数次去信请他去住，所以他们才会匆匆结束外面的游历回到这里。回来之后季云天又几乎天天过来请安，昨夜也是他亲自来接寒心出去赏花灯看烟花的，她会这么问只是奇怪这孩子怎么没过来见她，往日的这个时辰早就跑来了。
　　“回公主殿下，六皇子在亥时就回来了，是慕容大人亲自送的。”
　　原来如此！
　　段忆闻言顿时黯然，他昨晚就在靖王府，现在可能也没走，所以寒心才没过来，这孩子见了他跟子轩就自动自觉地忘了她这个皇姐。
　　“备轿，本宫要出门一趟。”想到慕容烙可能还在府里，她马上掀开眼睛上的丝绢坐起来吩咐道。
　　侍女们似乎也习惯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很快都忙碌起来，一个出门准备软轿，一个帮她梳妆打扮，微肿的眼睛上也盖上乳白色的水粉，远看已经没了宿醉的痕迹。
　　“皇姐，你要去哪？”
　　正当她收拾妥当要出门的时候寒心突然跳进来，离京一年他又长高长壮了不少，白缎夏杉穿在身上也不再显得单薄，过去唇红齿白的孩童终于有了健康少年的模样。
　　寒心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年轻男子，眉眼俊俏，面容沉静，薄薄的唇紧抿着，看不出喜怒。
　　他果然还在。
　　段忆强忍着内心的激越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寒心软语笑道：“商行有件急事需要皇姐过去处理，我给你买了老虎灯，你看还喜欢吗？”
　　寒心早已瞧见桌上栩栩如生的老虎灯，她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就马上跑了过去。
　　“什么时候能处理完？”
　　段忆站起来后直接就迎上一双深沉的眸子，于是淡淡地说：“中午。”
　　“好，我等你。”
　　话完两人都站着不动，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好一会段忆才别过脸，道：“你挡着路了。”
　　慕容烙闻言退开一步。
　　她撩起裙摆迈出门，步子不急不缓跟平常一样，但从回廊走到中庭在他视线不及的地方突然崴了一下脚。
　　上午，她在布庄跟几个掌柜对账，中午在江宁府的识君楼用过饭后就独自待着，直到吃过晚饭月上柳梢头才慢慢往回走。
　　管家和侍女们都在门口候着，见她终于回府，都长长松了口气。
　　“都下去吧。”段忆懒得去问这些人为何会在门口守着，她挥手斥退众人朝别院走去。
　　小楼上亮着灯，灯下模模糊糊有个影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门“吱”的一声开了，清晰平缓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徐徐响起，段忆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就站在门口，修长的身体遮住了大半烛光，此刻的月亮也隐在云朵里，段忆看不清他的脸，但想来也如声音一般平静，于是，淡淡地说：“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我明日回京。”
　　“是吗？”段忆不禁苦笑，“那祝你一路顺风，人多眼杂，小妹就不去相送了。”
　　“进来。”他不再废话，直接让开了门，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这人果然没变，段忆低叹一声走上台阶，进房后她才看清慕容烙还是上午的官服，暗红色的衣料，墨绿色的腰带，庄重肃穆，卓尔不凡。
　　“喝茶吗？”
　　她翻起桌上扣着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后，转头笑问，只见他已经关上门，在烛光的折射下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俊朗逼人。
　　慕容烙并没有回答，反而走过来问她：“你又喝酒了？”
　　“是啊，闲来无事就喝了几杯。”她满不在乎地说，又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是的，她今天又喝酒了，每次想起慕容烙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有把自己灌醉了才能有稍微的安眠。
　　现在真人站在面前，反倒没了醉意，神智也越发清醒起来，往事就像一根刺，平日潜伏着，此刻却扎的难受，慕容烙皱起眉，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还是跟连思辰一起？”
　　“不，昨天是个意外。”
　　连饮了几杯热茶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他们一起长大，就算不是情人也是最亲的家人，放逐一年就够了，又怎能一辈子不见面，看现在不是挺好吗，她也没有失态，还能镇定自若地提起自己的恶习。
　　喝酒而已，跟他没关系。
　　“明天把连思辰辞了。”
　　听他竟然说出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到的话来，她不禁好笑，望着他笑嘻嘻地说：“慕容，你在京城想必也有所耳闻，有疆成亲，君大哥不出门，无尽又只顾玩乐，商行的杂事大部分都是连思辰扛着，这样一位财神爷就算我要辞他，他们三个也不会答应，何况，他做错了什么？”
　　说完这一大段话后段忆也不由地佩服自己，才不过一年而已，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早知如此，昨晚还躲着干嘛。
　　“昨天你醉的不省人事，难免不会把咱们的事说出去，这就是理由。”
　　听他说的冠冕堂皇，段忆置之一笑，“辰少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
　　“哦？”她好奇了，拿着茶杯靠近他笑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慕容烙回答的很坚决。
　　“那你怎会了解他？连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看，他昨晚特意陪我逛街，还帮我买花灯，就连喝醉了也耐心地听我胡言乱语，这一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慕容，你说这样的人怎会对不起我？”她越说越觉得连思辰有太多的优点，相貌好，人品好，为人正直斯文有礼，简直就是个完美男人。
　　看她一个人说的陶醉，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慕容烙不禁无名火起，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明天跟我回京。”
　　“不回，”段忆挣了几下没挣开，反而把茶杯给摔碎了，于是索性就靠着在他肩头，他的怀抱很暖很踏实，记得小时候母后不在身边，一到冬天他也是这般抱着她，哄她睡觉。
　　难道我又醉了，她心里暗忖，嘴上却低低地说：“别走好吗？我有些冷。”
　　擒着她的手突然放开了，不一会，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背，轻轻拍着。“睡吧，我不走。”
　　就跟催眠一般，她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又是头痛欲裂，段忆勉强挣扎着爬起来，却见慕容烙依然是那套官服，挺直腰杆坐在她床前的矮凳上。

作者有话说

　　继续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