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生子》长弓姥

29、第 29 章

　　鬼胎怀久了，一直没得到成果，再遇到推波助澜的，心中的怨念就呼之欲出了。
　　婚礼前一天中午经老大和吴彬回来了。
　　这些年，经老大出差回来，兰英都是当老太爷供着，而这回情况特殊，兰英和小芬忙着去金桥批发第二天婚礼上的礼花等东西去了，所以家里就没有人服侍他了。进门没有人接包，嘘寒问暖的来恭维他，不是因为第二天有亲戚来家里，真想砸一通，给她们点脸色瞧瞧！
　　而这边吴彬风尘仆仆地回到婚房，和母亲、姐姐一家团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婚礼上穿的西服还没买呢。
　　吴娟立刻尖酸道：“她买衣服不应该带你一起买？不是不用我们家出钱吗？”
　　那天小芬带她们去过商场了，知道南京的消费水平是什么，一套像样的西服少说也得一千小几，还有皮鞋。儿子一说，吴老太就在心里算好账了，这个数字对她来说太舍不得了，但是儿子结婚的衣服，女方家不买也说得过去，自己掏钱心疼的实在。
　　吴彬和姐夫前脚出门去商场买衣服了，这边玲过来了。
　　玲和丈夫提前一天过来了，直奔婚房来看看表姐，实际上是来瞧一瞧新房，顺带卖一波人情。
　　虽然各自都有着小九九，但是当前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安安稳稳地把婚结了，才能筹谋后面的事情。
　　表姐妹俩窝在房中“唠”了大半天，直到闻到糊焦味，两人才紧张地冲到厨房，沙发上睡着的兵也惊醒了。
　　厨房里吴娟给孩子煮的汤圆，全部碳化在锅底上，一只崭新的奶锅里外全部漆黑，火关掉好半天了，还在冒着浓浓的黑烟，厨房顶上早就黑雾一片了，而且还往餐厅飘。
　　吴老太气坏了，儿子的婚房呀，让女儿这么一糟蹋，怎么跟亲家交待呀。
　　气呼呼地打开房门，开了灯，熟睡的吴娟被光晃醒了，正要抱怨，也闻到了糊味，一下子清醒了。
　　“等你来关，房子早没了！”看到女儿掀起被子，光着脚就往门口冲，吴老太气直冲脑门子，“锅里煮着东西，你就安心睡觉了？不是你自己家，就这么糟践弟弟房子呀？”
　　“喊什么？把孩子吵醒了！”吴娟抱着被吵醒的儿子摇晃着，一脸凶相地跟母亲对呛起来，“房子有他名字呀？连结婚的衣服都舍不得给他买，就美成这个样子了，还大彬的房子！”
　　听到女儿嗤笑，再看看满屋子的浓烟，吴老太又是气又是怨，一下子急哭了，但脑袋清醒，边哭边去开窗通风散味道。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
　　小芬和母亲正好过来，她是来贴双喜的。在楼道里就闻到了，没成想是自己家里的。兰英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急问怎么回事。吴老太还在哭着，玲便大致说了一下。
　　兰英站厨房门口看到那只黑漆麻乌的锅，还有头顶未散尽的黑烟。什么都没说，只站在餐厅扫视了一圈屋子，脸沉得跟烟一样黑。
　　小芬放下东西，洗了手，便拿出买的几个小玩意把客厅玄关处装饰一下，再拿出红双喜去贴。兵也顺便过去帮忙，屋子里除了吴娟哄着孩子的“哼哼”声，大家都沉默着。
　　门打开了，紧跟着经老大的声音先震进来了，“什么味道呀？”
　　众人心中皆一沉，都默不作声。
　　“什么东西呀？烧的糊巴烂焦的？”见无人回应，便寒着脸又追问一句。
　　玲赶紧把跟兰英说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这么多人在家，能把锅烧成这样！”经老大也站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回头扫视了一圈后，脸更寒了。但此时他还在克制着怒火，便去看小芬贴双喜。
　　房间里呼呼开着的空调和家中四处大开的窗户让他怒火奔腾，理智全部冲跑了。
　　“窗户全开到，还开空调，你们想作成什么样子呀？”
　　“亲家，我们刚才忙着开窗户了，忘记关空调了。今天这个事情确实我家姑娘做得不对，等下子晚上我们去超市买个新锅。”吴老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道。
　　本来也没造成过大损失，经老大也是籍此事起个由头，给吴家一个下马威，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
　　怎奈被怒火冲走的理智还没回来，平时又作威作福惯了，此时怎么会不趁机再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严？
　　“赶紧把味道散掉，把窗子关起来，以后做事情要注意点个，稀里糊涂的！”他懂恩威并施的套路，既然发过威了，那就人施点恩，“锅不用去买了，小夫妻两个在我们那边吃的多，要那么多锅咋呀？......”
　　话没说完，吴彬和朱海推门进来了，当然在楼道上就闻到这不寻常的味道了，但也听到经老大咋咋呼呼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没听得真。
　　但是一进来就看到母亲正站在经老大旁边抹泪，而经老大早由黑脸转为得意之色，在吴彬看来像是居高临下的斥责母亲。况且屋中的人都站着，因而他脑袋即转，反应出来：应该是母亲她们烧坏什么东西了，被岳父他们指责了。
　　加上刚才路上姐夫跟他提到，老家有个发小，也是入赘，女方家不仅买了一套别墅，还买了一辆宝马车给他，而且婚后还给了一笔钱做生意，那个发小长相还不如他呢，日子这么滋润。相比之下，结婚的一套衣服都要自己掏腰包，“上当受骗”几个字一路上都在他的脑中跳转着，此时直接撞出了火花。
　　板着一张脸走进房间，“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贴？就烧坏点东西，犯什么大罪了？不是你长辈呀？都不出来劝一下？”
　　正在衣橱门上贴小双喜的小芬被他说的愣住了，手上轻捏着一张双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什么伢子？关她什么事呀！”玲赶紧过来圆场，“她今天忙一天，过来连沙发边子都没沾，就忙起来了！”
　　玲一边周旋，一边把他往客厅拉，顺带回头给小芬送了个安抚的眼神。小芬便继续贴起来。
　　她毫无波澜，可以云淡风轻，但是有人不乐意了！
　　“我姑娘只有我们两口子训，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倒插门的来说了？上来还没问个青红皂白，就开始训人！”兰英心里着实气，因而嘴上便不饶了，“你看过厨房呢？锅烧成什么死样子？回来也不问清楚的，就跑过去训她！看她老实，好欺负，就拿他来撒气，是呀？还没结婚呢就这样子了，结了婚还要给你跪下来呢？”
　　这边兵早就跟朱海说了一遍，玲一手拉吴彬时也快速说了一下，因而听得兰英这通说辞，吴彬确实也头涨。
　　还没等他有所表示，经老大那该死的官腔和套路又出来作祟了，“这样子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们单独住呀？要么跟我们住一起，要么今天就写个保证书！这样子怎么得了？没结婚说训就训，结了婚还不上手呀！”
　　经老大就是想当着吴家人和媒人的面，弄个吴彬的把柄在手上，以为这样他就拿捏在握了。
　　吴老太和玲迅速对视一下，准备打个圆场，把事情弄过去。毕竟也很晚了，第二天还要招待亲戚朋友，布置婚礼场地。
　　可能受发小婚事的刺激，他有些后悔找这么个人家了，有点徘徊及时“止损”的心思。于是便脱口而出：“这个婚要结就结，不结就算，玩这么多把戏，当人不晓得你们家这些小心思呢！”
　　“什么玩意儿呀？做错事了，还不许人说？”经文国震怒之下，又甩出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除了小芬都慌了，当然这话一脱口，自己也慌了。
　　“明个婚不结也罢！”
　　吴彬早就摸透经老大夫妇的套路和软肋，他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大家会慌起来找母亲劝他，这样不仅为母亲挣回面子，出一口气，自己也把地位往上定了。
　　因为岳母一心就想着招个女婿，立门户，争口气。
　　婚不结，岳父才不敢丢这个面子呢。酒席订了，请帖早就发出去了，怎么可能让亲朋好友看笑话？
　　但是他忘记这个岳父情绪不稳，容易发火，而且不管吹牛还是发火说狠话，都是不经过大脑过滤的。
　　经老大震怒之下丢出来的话，确实震住他了。
　　玲和兵立马把两家人暂时分开，各自冷静一下，主要是她也方便来劝和。
　　玲把兰英按在客厅沙发上，兵把经老大也用劲拖到沙发上来，又把小芬拽出来陪着。
　　她要先去劝住好劝的！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经文国看到小芬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以为是慌的六神无主了。他跟兰英对视几次，豪气地一挥手：“不行就取消婚礼吧？无所谓面子不面子的，丢一时脸，总比以后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强！”
　　临近婚礼的前一晚这么一出闹剧，把小芬原本期望以后能相安无事过一生的愿望直接给浇灭了。于是狠狠心，顺着经文国的话说：“那就取消吧！”经文国本是想将小芬一军，认为她会为了面子没胆量临时做这样的决断，这样以后即使过得不称心，也不好埋怨他和兰英包办的这个婚姻。小芬这话让他失算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反悔，于是立马看着兰英，夫妻二人几个眼神交换后，兰英便挪到小芬旁边说：“你看请帖都送出去了，人也请了，酒席也订了，这下取消怎么收场呢？这脸丢大了呀！”小芬想着刚刚经文国的话，反而更加坚定了。兰英一看小芬没有被她的软话打动，便又说：“早知道你是个倒生子，当初就不该吃大苦生下来，倒生子，忤逆子呀！你看你，把我们脸全丢光了！哪件事做的好看的？婚姻大事也像儿戏？早干嘛的？现在反悔，害我们被人看笑话，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不孝的东西……”。
　　“说不结婚的明明是你们呀！”小芬的头直接“嗡……嗡……”，身体也软软的，耳朵也有点耳鸣，心里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本就是赌气的话，都不当真，劝说就容易多了。
　　玲关进房间，先劝起吴老太她们。
　　“不要眼高手低的，过了这个村，就没得这个店了！婚不结，你们住哪块，用什么来养自己呀？”看吴彬的样子也像是后悔冲动了，便又说道：“这个时候说不结婚了，你舅舅他们没得话呀？以后怎么在这边混下去呀？”
　　吴老太几人本来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当然她不知道儿子今天一天的心路历程。跟着经老大在外面几天，吃住行样样都算得细细的，自己还掏钱买了几次早餐，先前兰英偷偷塞的钱玩游戏机时，就用得差不多了，这一趟出去直接光着口袋回来的。刚刚买西服的钱还是跟母亲拿的，又加上发小入赘的风光，彻底碾碎了他婚后出人头地的梦。
　　她亲昵地抱住玲的两肩，几乎靠着头，笑着说：“今天也是，先是大娟做事糊涂，人家父母来说两句也正常，毕竟是人家房子，又是婚房。接到大彬说话又不过脑子，一下子把事情弄僵起来了。我是把你当亲妹妹待的，还要你去好好说说，你家这个大侄子人不坏，就是有点不懂事！”
　　“我也是把你当亲姐姐待的，要不然我怎么第一个想到你们呢！”玲当即将脸皮撑出盎然笑样，心中和吴老太一样透亮，“你们一家子先坐坐，我来出去劝一劝！放心吧，我这个姐姐人也好，姐夫就是爆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了，发过火就没事了！”
　　等玲出去了，吴老太几人才小声说起一家人的体已话，顺带给吴彬的婚后规划规划。
　　“大哥哥，你们不要再着气了！”玲出来，直接靠兰英坐着，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看着经老大，继续说：“这个伢子人不坏，就是有点不懂事，还有他家姐姐也是的，生儿育女的人了，做起事来糊里不涂的！他妈妈刚才也骂过他们了。”
　　半响兰英在经老大眼神的授意下开口了，“你说今天的事情怪我们家呀？从她们来开始，我家姑娘这几天忙的跌跌得，这边又忙到明个结婚酒席上事情，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他一家来什么好话没得，不是我们在这块，恐怕就上手了！”
　　“不会的，他没得这个胆子！后面就是单住了，跟你们离得又不远，你跟哥哥出门几步就到了！”
　　“我刚刚听到你婆婆她们夸你了，带她们逛街吃饭，还买的衣裳！”玲把堆满笑的脸转向小芬，继续讨好着兰英夫妇二人，“这么好的媳妇，哪家不稀罕呀？今后给你气受，不要说你爸爸妈妈不同意，我也不承认的，立马把老太太拉过来，三当六面的给你做主！”
　　“你们放心好了，刚才当到他妈妈面已经后悔过了，等下子肯定会过来赔不是的！”玲双手握起兰英的左手道：“我来过去喊她们出来，怕你们还在着气，前面没敢出来！”
　　说完拍拍兰英肩膀，起身进了房间。当然少不得再来一番吹捧，最后切入正题：现在保证不要你写了，出去表个态，道个歉。
　　吴老太觉得这样不错，毕竟今天的确一件紧扣一件，由头全在她们这边起的。吴彬摇摆的心思，在几人劝说下，勉强同意，先保住眼前的。
　　玲开了房门，带着吴家人出来，特意把吴老太按在兰英旁边坐下，又招呼其他人坐下，故意对着吴彬说：“你不要想坐了，先好好把老两口子气给顺平了！”
　　“爸爸，妈妈，今天是我做的不对，你们不要生气了！”
　　“你这个伢子，真不会说话！”玲顺溜接话，眼神射过去，向小芬呶呶嘴巴，吴彬立刻会意：“老婆，你不要生气了，剩下的事情等下我来弄，你坐下来歇一歇！”
　　“还傻站着呀？快去烧点水，泡茶呀！”玲又顺势支走他，把场子圆起来，不能让两家子干坐着，“这个伢子就是个缺心眼，好在人老实，婚后还要靠哥哥多教教他，让他能早点个立世，你们好歇歇，准备带孙子了！”
　　“是了是了，大彬就是世面见少了，为人处事不行，还请亲家不要嫌他笨，当自己孩子教他，你们老了，他肯定当亲爹妈来待的！”跟着玲送过来的眼神，吴老太也趁势再给玲搭的台阶上铺个地毯。
　　吴彬泡了几杯绿茶，从岳父、岳母、玲夫妻、自己母亲，一杯一杯恭敬的递到他们手上，然后是姐姐姐夫的，送托盘回厨房，顺带端上自己茶杯，装作很自然的坐到小芬身边，伸出一只手去抓过小芬的手握在手中。
　　小芬不禁红了脸，想抽走抽不动，只好随他了。
　　这一幕大家都看在眼里，特别是经老大和兰英，看了甚是满意。
　　“时间不早了，你还有什么没弄完的？赶紧弄弄，回去了，明天还要忙呢！”经老大对着小芬说，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他表态了：婚礼继续！
　　小芬说还剩下小房间和大门贴一下。
　　吴彬立刻说：“爸爸妈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下面我来贴。”
　　经老大赶紧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起身准备走。
　　兵随口又恭维了一句，让他又说了一句让兰英恨不得剪掉他舌根的话。
　　“哥哥这个茶叶真不丑，全是茶芽，高档茶叶！”
　　“都是别人送的，明个给你们带两包来！”
　　直到走出两幢楼远，兰英才气骂起来：“你个嘴巴不关风的东西！那个茶叶小龙总共就送你两包，拿过来一包准备明天充场面的，你上哪块再弄两包呀？”
　　“哎呀！你烦死了！大不了明个看到他再要两包！”经老大不耐烦地大踏步往前冲。
　　兰英一路小跑追上，喘着气说：“我家侄子就两包，全送给你了，还好意思再要两包！”
　　“你听他说，自己留到呢，全都跟我玩鬼马刀呢！”
　　“你以为人人像你，放个屁的事都弯弯绕绕的？我侄子实在人，把我们放在心上，有什么好东西先经我们，就是人家给的不止两包，我哥哥哪块不能弄两包呀？”
　　跟在后面的小芬就正常速度走着，心里实在的厌烦，但是又好像什么事都无趣得很，什么事都可以随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