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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杀鱼的第五十六天 ...

  •   用完午食,平安喊上木头,两人一块将谷子推到明伯家中借地晾晒。

      等回到家中,爷爷又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田间捡拾有无遗漏的稻穗。

      接下来几日,气候果真变幻无常。

      前半晌还艳阳高照,风雨转眼就来,变脸比娃娃还要快。

      得亏家中有人守着,见着天色不对,一家人急急忙忙推、铲、扫、倒,总算赶在大雨落地前将谷子收到了堂屋。

      下雨时天又湿又热,好不容易晾晒好的谷子极其沾染地面的潮气。

      除了要小心注意雨水有无倒灌,还需要有人定时翻谷,扇风,尽力去除谷子表面的湿气。

      若是谷子受潮,半年功夫白费不说,官府那边的税却怎么也不好交代。往年他们收税都是要求谷子干燥饱满,许多人家晒得湿的,通通都被罚钱打回。

      今年若是出现什么缺漏,那他们可就无甚好果子吃了。

      所幸这场雨来得快,走得也还算快,等到次日下午,太阳又重现天空。

      收来的谷子在坪地上摊晒两三日后,谷壳逐渐变得干燥。

      爷爷拈了拈谷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谷灰。

      这会的谷子早已晒得质地紧实,外壳干燥,浑然不似刚收割时那样水糯,他掐住谷粒中间,稍稍用下巧劲,谷壳便分裂成完整的两瓣,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米胚来。

      将这颗米胚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爷爷便拍板决定,今日下午要将所有谷子收好。

      一时间,三人各自分工。木头在前面推耙将谷子铲做一堆,爷爷在后边拿着扫帚清扫薄薄的谷层,平安则将谷风车摆好,准备吹谷。

      新鲜的稻谷晾晒过后依旧存在许多残段的秸秆与谷灰,用风车将谷子吹好过滤,一来可以让谷子更好保存,二来也将不同大小的好谷与憋壳分开。

      平安用簸箕铲着谷粒倒入风谷车顶端的梯形入谷口,慢慢摇动风车把手,沉寂数月的木质风叶发出嘶哑沉闷的咿呀声响,随着轱辘慢慢转动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灰蒙蒙的风伴随着把手转动从出风口飘出。

      “小心谷灰!”爷爷停下手中动作,忙不迭叮嘱。

      “会的,爷爷。”

      爷爷不想让平安插手的原因正是在此,这稻谷的谷灰看着与泥灰无异,可它若是沾在人的肌肤上,却极易使人生疹发痒。

      那种痒挠心挠肺,来得迅速又猛烈,可偏偏难以遏制,饶是耕作多年的老农都难逃它的魔爪,在胡水生心中,自家孙女细皮嫩肉,更加受不得这谷灰蹉跎。

      一家人将谷子吹好,分袋藏进谷仓,这上半年的耕作终于告一段落。

      家中晾晒谷子,田里也晾晒了几日稻草。

      这会,地里挂在禾茬上的稻草早已被晒得干燥蓬松。

      又长又直的秸秆早已被爷爷整齐堆叠码放,做出一个高大的草垛。

      剩下的凌乱草屑也不能浪费,平安从杂物房找出落灰的草把子,喊上木头去田间就地扭草。

      见得两人相携出门,一旁牵着孙子的王婶子出言打趣:“哟,小俩口出来了?”

      平安干笑颔首,尚未等木头说话,王婶便接着问道:“你们成亲也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

      说罢,她意味不明地打量两人,转头慈爱地看向自家孙子。

      “不着急。”平安瞥了这对祖孙一眼,微笑应道。

      “正是,这种事都看缘分。”木头笑呵呵接话,“我们还年轻,不着急。”

      此言一出,夫妻俩默契对视一眼,对上他明亮的眼神,平安轻笑出声,拉着木头走到自家田里。

      “嘿嘿,我说真的,娘子,我一点也不急。”待与人群错开,木头笑嘻嘻在平安耳畔低语。

      平安能说什么,能说她很急?那她今晚别想睡个安稳觉,左右说什么都落不着好,她便抿唇微笑,噤口不言。

      扭这草把,最少需要两人协作。

      嘱咐木头拿好把子,平安揪了一团草屑揉搓成团,将草团挂在把子的钩上。

      “转动把手往后走。”

      “明白。”木头小心转动草把,慢步后退。

      随着咯吱声响起,零碎的草絮慢慢变成一条粗糙的草绳。

      “够了。”

      见长度合适,平安停下添草的动作,用力拧紧草绳后,三俩下把它扭成麻花状,用根稻草把草把系好。

      这些捆紧草把堆放在家中,用来做引火柴最好不过。

      等忙完早稻的收割,袅袅婷婷的荷花开满池塘,鲜红水嫩的菱角俏生生地遍布河边塘角。

      得闲的时候,平安喊上玉兰,两人划上小舟,带着剪子与长钩,沿河采摘新鲜的菱角。

      这菱角的果实与许多蔬果不同,是垂直竖立在茎叶下方的,采摘时需将表面带刺的茎叶勾起翻转,才能剪到藏在水中的果实。

      平安将果实剪下,剩下的枝叶则放回水面,等过段时间又可继续采摘。

      刚成熟的菱角,四周角尖脆嫩,一掰即断,指甲可以轻易掐透那层嫣红的外壳,露出里边白皙水嫩的菱肉来。

      老菱角则渐渐变为色泽深沉的红褐色,大小约成人拇指粗细,部分嫩角退化为圆润的角疤,只余两端两个长长的犄角,模样与水牛角着实有几分相似。

      当地所产的菱角粉质丰富,风味甘甜,无论男女老少都爱食用,受欢迎程度堪比莲子,两者算是夏季最受欢迎的时鲜蔬果。

      嫩的菱角可以生吃,也可清炒。

      老的菱角可以切开晒干熬粥做药引,也可直接加上些水清煮,煮出来的菱角粉粉糯糯,入口回甘。

      两人各捞上一大桶,便各自回家。

      木头还是头回见到新鲜的菱角,见得平安归家,他兴冲冲地要替她将菱角按大小分好。

      小菱角新鲜水嫩,吃起来嫩生生,还有一股淡淡的菱角清香,木头一边吃,一边感慨:“甘甜清爽,确实好味。”

      “要试试煮熟吃吗?”平安捏起一个菱角笑问。

      木头伸手接过,暗自掰扯,硬邦邦的,差点没把他指甲磕断,他睨了平安一眼,见她尚未察觉,心中这才暗舒一口气。

      他将菱角放下,为难地摇摇头。

      “那成。”说罢,平安便提起砧板与砍刀到外间,将这些老菱角逐个切开剖肉。

      “这是做什么,娘子?”木头好奇问道。

      “过两日你就知道了。”平安打了个哑谜。

      两人将新鲜的菱角肉切碎,放置于竹簸上晾晒。

      经过两日烈阳暴晒,细碎的菱角肉水分挥发,变得干燥坚硬。

      平安唤木头将石磨洗净晾晒,她则到灶房处理脆骨与绿豆。

      绿豆早已用井水浸泡一夜,这会皮肉早已泡得软烂。

      换水盛豆,用力搓洗掉绿豆的外皮,余下鹅黄的豆芯,一连串重复冗长的动作,平安做得细致又耐心。

      将脱皮绿豆上锅蒸制,平安将脆骨汆水沥干。

      看了下灶中的火候,她放下手中活计走出灶门:“磨盘干了没?”

      正在逗狗的木头瞬间回神,他拍了拍手,起身往外头望去。

      “干了干了。”他乐呵呵走到井边取水洗手,这才将石磨往檐下搬。

      平安取了个干燥的盆递给他:“等会菱角磨成粉,就用这个盆接着。”

      “知道。”

      看他应得干脆,平安瞥了眼一旁的狗子,叮嘱道:“别让狗毛喷进去了。”

      “娘子,你就放心吧。”木头一手提盆,一手把平安往里边推。

      听着外头传来的沉闷磨石声响,平安将猪肉切成肉粒,入油锅小火烹炒。

      待肉粒蜷缩成粉白色的肉沫,则可撒入盐末、黄豆,加水、茴香、花椒、桂皮小火熬煮。

      这会蒸笼早已冒出腾腾雾气,平安掀盖捏了捏绿豆,豆子已然熟透,一捏就散。

      另起锅,她将绿豆倒入锅中,加入猪油开始炒制,加这猪油即可防止粘锅,又可使绿豆更为绵润。

      颗颗分明的豆粒在她的大力辗轧之下,慢慢化为细密的豆泥。

      不多时,木头端着菱角粉进门,看平安手执锅铲不停搅拌,他好奇凑近:“让我也翻翻。”

      平安好笑地睨他一眼:“成,只是记住不能停,糊锅了可就不妙。”

      这会的豆泥有了猪油的融合,状态愈发油润延展。

      将大半菱角粉收进罐中存好,剩下部分则加入糖水、少许糯米粉混合成团,继续上锅蒸制。

      木头看她忙完,赶忙出声:“娘子,你来看看好了没?”

      这会锅中的豆泥水分渐干,平安弯腰往锅中加入糖与小勺薄荷汁液,豆泥在汁液的浸润下慢慢染上些许细嫩的绿色。

      “这是做什么?”

      “调味、增色。”

      平安拍了拍他:“等拌匀就出锅了。”

      待豆泥与菱角团子冷却,平安将它们分成大小均匀的剂子。

      将嫩绿的豆泥捏平,中间塞入菱角团子裹好搓圆,接下来便是依法炮制,直至所有豆泥都消耗殆尽。

      将这些圆润的团子压入模具,一块块绿白相间的绿豆菱粉糕便已做成。

      这会肉豆锅中的水也接近熬干,锅盖乍掀开,一股浓郁的荤香、豆香伴随着丝丝密密的馥郁香味幽幽弥漫在灶房内。

      平安利索将灶台收拾好,快速炒完脆嫩的南瓜丝与水汆雍菜,接下来便只剩最后一道菜,醋烹脆骨。

      新鲜的脆骨她方才早已处理好,锅中便只待放油,入脆骨细煨。

      待脆骨煨至油香四溢,再下入蒜、胡葱翻炒出香味。

      灶中添柴,铁锅温度骤生,瞬间咕噜油响,热气蒸腾。

      平安找准时机,沿锅边倒入酱油、香醋混合调制的酱汁,快速颠锅。

      只听得一声低沉悠长的滋滋声响,锅中霎时白雾缭绕,醋香飘溢。

      将脆骨再度翻拌,裹满酱汁,一道香浓开胃,口感脆弹的醋烹脆骨便出锅。

      今日的午食,肉豆香味馥郁,口感粉糯,很是容易嚼用。

      而脆骨却截然不同,入口咸香十足,弹弹嫩嫩,咀嚼时还会发出嘎吱的脆响。

      脆脆的软骨伴随着周边细嫩的肉质一同化入口腔,在舌尖上融合出极其独特又复合的口感。

      虽然用了香醋,可这道菜却毫不酸牙,只余淡淡的醋香。有其香却无其味,便是不喜食酸之人也不会反感这股味道。

      醋遇高温极易挥发,将醋融入这道菜中,既去除了脆骨的腥味,又将锅中的香气升华,还完美地保留了酱汁的鲜味,可谓是一样极好的提香佐料。

      如此一来,这醋烹脆骨亦香气扑鼻,十分下饭。

      木头爱吃这脆骨,爷爷则更喜欢软糯的肉豆,边吃,他边感慨:“还是软乎乎好嚼用。”

      平安笑着接话:“知道您喜欢软口的,等会还有好吃的等着您。”

      饭后,一家人也难得地忙里偷闲,共坐堂屋门边歇凉。

      只待那缕难得的穿堂风走过,为他们带来夏日难觅的清凉。

      平安将糕点端出,又泡上一壶她精心窖制多日的栀子花茶。

      做好的绿豆菱角糕颜色亮丽不提,轻轻抿上小口,初尝便是浓郁的豆香与丝丝薄荷凉意。

      待再咬一口,便品到里边粉糯的菱角糯米内陷,这内陷口感亦是十分奇特,既有菱角的粉也有糯米的柔腻与弹韧。

      待一块糕点入腹,口中依旧还残存着绿豆与菱角的清香,体表的燥热仿佛也被那隐隐萦绕的清冽薄荷香所舒缓。

      若是吃得噎了腻了,小酌一口栀香浓郁的栀子清茶,即可解腻,又可香口。

      平安慢条斯理地品着糕点,喝着清茶,间或与木头、爷爷聊上几句外头发生的趣事。

      一阵穿堂风从他们身上轻轻掠过,吹动着外头的树叶簌簌作响,与扰人的蝉鸣交相应和。

      平安抬眸往外望去,翠绿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她捧紧手中的茶盏,突然觉得这燥热的夏日也没那样烦人。

      品茶吃果仿佛还在昨日,时间却如奔腾不止的车轮滚滚向前。

      一晃已至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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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原名《河东悍妇》,改了下书名哦,已收藏的小天使勿要惊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