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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杀鱼的第四十一天 ...

  •   这碧筒酒,顾名思义,便是以夏季碧荷为筒,入酒束之。

      平安归家后,便取木盆、清酒、鱼鲊往南边莲塘而去。

      待打开自家荷塘栅栏,平安便将采菱的木盆放置水面,小心踏了上去。

      蓦然承受重量,木盆在水中摇曳半晌,终是慢慢维持住平衡。

      抬袖擦了擦额间汗水,平安用竹竿轻拨水面,木盆便压过数根荷杆,从藕荷的缝隙间往塘心穿去。

      见已离岸数米,平安方寻了几片大的荷叶,拢成筒状,放入清酒与鱼鲊后,以干荷叶做盖,用草绳封口束紧。

      掩盖好行船痕迹,平安喂完鱼,便将篱笆锁上。

      如此,这碧筒酒前期的准备工作便全部完成,只待风薰日炽,酒香鱼熟,便可在某个晴日来塘中收酒。

      前几日她从田里溪边摸了半桶田螺,她日日换水吐沙,今日瞧着水面清澈,想来已吐得干净。

      将买回来的大棒骨焯水,放入炖锅中熬汤,平安便开始弯腰处理田螺。

      看着面前这灰扑扑的半桶小螺,尚未提刀,平安便已觉手掌绵软。这指甲盖大小的田螺,一颗颗处理起来那是真的磨人。

      只是一想到它味的鲜美,她也只得擦干汗,咬咬牙继续干。

      将螺蛳桶中的水沥干,用清水淘洗几遍后,撒上醋和和少许盐末开始抖落翻拌。

      待桶中再度出现浑浊的水渍,平安打来清水继续冲洗。

      接下来,才是费功夫的程序。

      这田螺尾部皆有一个螺旋状尖尖,若是想吃着干净,下锅前,必须得处理掉不可。平安取来砍刀,耐心地拈起田螺,将尾部逐一切除。

      忙活半晌,也才将将理出一小碗。

      不过这些用来熬汤也够了,剩下的田螺,平安则用竹签挑出螺肉,拽掉下方不可食用的肠肚。

      这样挑出的螺蛳肉,干净无泥腥味,入口嚼劲鲜爽,可以现炒,也可晒干后储存。

      每到田螺繁盛的季节,镇上百姓的饭桌上,便会接连出现田螺踪影。

      这东西,虽然处理麻烦,吃也麻烦,但因它那独特的鲜香,许多人依旧对它爱不释手。

      或是加上卤水茱萸用铁锅爆炒,取竹签做工具,做一道汤汁醇美,香辣鲜香的下酒菜。

      或是挑出螺肉,用紫苏与辣酱共炒,做一盆香辣扑鼻的下饭菜。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这螺肉与骨头汤、肉醢一同熬制,便能做出一锅极其鲜美的时鲜高汤。

      平安今儿,正是想以这道鲜香的高汤为底,做一锅鸭爪鸭杂煲。

      吴婶最近接了大单,她便给平安留了些鸭肠、鸭头,鸭翅与鸭爪。

      平安正愁每日如何做些开胃的荤菜,便接到这股及时雨。

      待田螺处理干净,平安留了部分煲汤,剩下的螺肉则被她放外边簸箕开始晾晒。

      去尾的螺蛳与鸭杂照例焯水去腥,盛出备用。

      锅烧干热油,下大葱、蒜米、姜片、酱汁与香料开始煸香。

      待闻见香味,即可下田螺过热油爆炒。

      夹出炸焦的配料,将炒好的田螺、春日腌制的白嫩酸笋、坛中取出的肉醢放置于骨头汤中继续炖煮。

      如此熬制的高汤,既有骨头的油香,又兼有田螺独特的鲜味,还略带少许酸香风味。

      熬煮出的高汤看着颜色清淡,但浅尝一口便知它的味美。

      这汤,平安舀上一碗养了养卤水,剩下的一部分做煲,一部分则用来配明日早上的汤饼。

      另起锅,放油炸制鸭头、鸭翅与鸭爪,下入酱汁上色,雪白的鸭货瞬间染上淡淡一层红酱色。

      当然,想得到一锅甘旨肥浓,汤鲜味美的螺蛳鸭杂煲,这些配料远远不够。

      平安从碗橱中扒拉出一个小罐子,这里面放着她自个秘制的甜酱。

      每年豆子丰收,她便会自己酿制酱油与制酱,这甜酱,便是她的得意之作。

      原材料除了寻常的豆面盐外,她另添加了一味梅卤与这甜酱同熬。这样做出的甜酱口感清爽,入口甜而不腻,无梅的酸,却有梅的香。梅卤中的酸香完美地中和了酱的甜腻,使得这甜酱自带一股清冽的香气。

      舀上一小勺入锅中提鲜,平安再入几味香料,翻炒出香,便倒入高汤,开始用砂锅文火慢煲。

      如今地里的雍菜早已抽条而出,叶片细嫩绵软,叶杆清脆水嫩,整整齐齐长在地里,看着十分惹人爱。

      这雍菜既可最后焯入螺蛳煲中,也可用来做配菜。但平安今日不想让素菜坏了汤,便打算用它来做两道配菜。

      将雍菜枝叶分离,分别洗净。

      等锅中水沸,化入猪油与盐,便将这绿油油嫩生生的叶尖尖汆入油汤之中,一碗入口柔软的雍菜尖便做成。

      至于杆杆,则切成寸长,直接下入干锅中煸炒,待见得水分蒸腾,便可下油、蒜末、豆豉、盐一同爆香。

      如此炒制出的雍菜杆,蒜香浓郁,口感脆爽,咀嚼间若能间或品到一两颗豆豉,那咸香风味更甚,让人不由口齿生津。

      菜刚做好,门外便传来灰灰与小白的嘤嘤叫声。

      接着,木头的清越嗓音亦随之幽幽入耳。

      “娘子,爷爷,我回来啦!”

      平安从窗口往外瞄去,就见他正光着膀子,弯腰逗弄狗子。透过半开的门缝,平安瞧见他的身后隐隐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影从门前经过。

      平安这会也不需喊爷爷吃饭了,见得孙婿归来,他忙不迭从竹编中抽出身。

      他今日接了好几个活,平安喊他歇息都喊不动。

      再过一月,她堂叔家的女儿要出嫁,正要寻两床上好的水竹凉席做陪嫁,这桩大单便落到经验丰富的爷爷手里。接了大单,爷爷可谓是废寝忘食,只一味埋头苦干,好半晌都未曾抬过头。

      “可真香啊!”木头耸了耸鼻子,闻着空中传来的幽幽香味,他顿感腹中空鸣,馋虫骤起。去玉溪河划这船既要速度快,又要用劲,还得耐力持久。如此这般在船上重体力消耗整日,还偷不得闲,木头早已心力交瘁,只觉得这活和徭役有得一拼。

      但娘子也没骗他,好玩是真好玩。

      当船桨拿在手中,所有人竭尽所能,齐心协力地朝一个目标奋进。在那一刻,他脑中只有终点,眼里只有指挥,耳边除了锣鼓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这种感觉让他新奇又兴奋,他好似很久未曾这样不遗余力地投入一件事中了。

      村中这些划船的劳力不少与他一块参加过徭役,多日相处下来,一行人早已混熟。

      这会见得木头归了家,他们朝里边瞥了眼,便也各自归家去。

      平安推开灶门,问他:“他们是?”

      木头回头望了一眼,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他们顺路,就和我一块回来了。”

      平安淡淡睨了外边一眼,只默默点头,不再多问。

      木头一向是没心没肺,见得她出了门,便自然而然地揽住她:“娘子今日可做什么好吃的了?方才在路边我们便闻见这股香味,大家伙还在议论是谁家做的饭呢。”

      说罢,他喜滋滋低头,对着平安耳畔低语:“我就知道是娘子做的,我才不告诉他们,馋死他们。”

      “稚气。”平安点了点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光着膀子,只得默默收回手,无奈轻笑。

      爷爷撑着门框问道:“榆明,回来了。今朝划船还适应?”

      木头点头应是:“适应的,爷爷,比徭役可轻松多了。”他顿了顿,又找补道,“起码,用完午食还让歇息。”

      “那就好,进屋歇着,快吃饭了。”爷爷捶着腰背,收拾好他的竹编,慢悠悠往桌边走。

      平安则进了灶房查看她的螺蛳煲,掀盖一看,一股浓郁的香味便随着白雾般的热气渺渺逸出。

      而锅内更是咕噜冒泡,里面的鸭货早已炖得浓油赤酱,胶质满满。

      她夹出一个鸭掌,酱色的鸭掌连连滴落汤汁,平安夹住它甩了甩,这鸭掌亦随她的动作在筷著中颤颤巍巍,上下摇晃。

      “喏。”她将鸭掌递给木头。一句小心烫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木头这懒人已张嘴一口咬下。

      滚烫的鸭掌一入口,便直烫得他两只手连连朝嘴中扇风。

      “汤汤汤!”他囫囵着叫出声来,平安要替他拿出,他却避开她的手,缓了一会才道,“不用了娘子。”

      他闭上眼惊叹道:“鲜,和鱼汤骨头汤都不一样的鲜,这是用什么东西熬制的?”

      两人端着菜碗,一路聊至堂屋。

      到了桌上,今日这三道菜极受欢迎。

      平安也终于品到了她做了许久的螺蛳鸭杂煲,鸭掌早已被炖得软烂脱骨,一抿既化,鸭掌筋和鸭肉很快在舌尖剥落,吃起来十分满足;而鸭翅外糯里嫩,口感极其细嫩;鸭肠则弹脆有嚼劲,一口下去,裹挟着浓郁的汤汁;至于鸭头,她不想剥,便也没动筷子。

      虽口感各异,但这些鸭杂无一例外,均吸满了浓郁鲜美的汤汁。

      连一向话多的木头,这会也是少有出声,吃了一口又一口。

      平安将汤底的螺蛳舀出,对着木头道:“呐,就是它和棒骨、肉醢,酸笋一起熬制的。”

      木头嘿嘿一笑,直勾勾地盯着平安。

      相处数月,她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遂好笑道:“汤底还有,我留了一半,明早咱们煮汤饼吃。”

      爷爷也接话:“那敢情好,咱们怕是鲜得舌头都要咬掉。”

      天气炎热,晚间蚊虫蛇蚁横行。待听得青蛙呱呱叫起,一家人早早吃完晚膳,便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平安提了个篮子,将白日疯长的青瓜和成熟的丝瓜摘下,又提桶给菜苗泼完水,这才洗净青瓜,边走边嚼用起来。

      这新摘下的青瓜青翠水嫩,入口嘎嘣脆,用来消磨消磨时间倒是个好选择。

      木头见状亦很是稀奇,叫嚣这也要吃。

      “早给你留着呢。”平安指了指饭桌上的篮子,无奈笑道。

      “还是娘子对我好。”

      “怎么,难道爷爷对你不好?”她调侃道。

      不察她如此不解风情,木头一噎,抬头望了眼浩瀚无垠的星空,酝酿半晌后方应道:“那不一样。”

      两人闹过一阵,因都忙活整日,明儿又得早起,便将蚊帐拢好,早早歇下。

      幸好次日天气依旧晴朗,平安卖完鱼后照例推着炉灶去了桥边叫卖。

      只不过,这次她还多带了两块悬挂收纳的木板,一层用来放调料,一层用来放槐叶冷淘。

      今日她生意倒是比昨日要好上许多,许是昨日鱼丸合口味,今日竟来了不少回头客。

      昨日那包下鱼丸的客人今日亦早早来河边观赛,见得平安,他朝她轻轻颔首,等看过几轮竞渡后,方信步走到摊前。

      “小娘子,来一份冷淘。”

      “这会就吃?”平安诧异,这可还没到饭点。

      那人点点头,只道:“你只管做。”

      闻言,平安亦不再多问,只挑出几筷冷淘,加入调料开始翻拌起来。

      不多时,一股幽幽醋香便从她这小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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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原名《河东悍妇》,改了下书名哦,已收藏的小天使勿要惊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