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朵谷

101、烈日炎炎

　　已是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在黄沙飞舞的西北大通，黄沙的低热容量更加剧了烈日的炎热，在这如火烈日的炙烤下，黄沙里似乎有金光环绕，一眼望去，那晃眼的黄沙让人头晕目眩。空气漂浮着黄沙焦热的味道，没有一点水分的空气，干燥到能让皮肤龟裂。这样的边远小镇历来只会给人一种苍凉孤寂之感，而像大通这样的荒漠边镇，甚至连小镇都算不上，它就是一座孤城，如果不是战事需要，没有人会想起它。这座被人遗落在这片荒漠上的孤城，注定与世隔绝，空荡零落，如同与它有着同样命运，同样被人遗忘丢弃在这里的九阿哥。
　　来这里已经两年多，转眼就要满三年，三年呐，九阿哥不敢想象自己竟真能在这样贫瘠荒芜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当年，皇阿玛去世不到两个月，雍正就迫不及待对自己下手，说什么西北乃国之要害，必须派重要人物看守才行，所以一定要挑一个有能力的人到这里坐镇一年，结果一挑就挑到了九阿哥。然后名说要到西北大营，却让人将自己带来了这个孤寂的空城，还派了专人来保护自己。呵！保护？试问谁能有幸得到这样的特殊保护？吃饭睡觉无时无刻有专人看护。
　　当时来来到这里，看到这满目的荒凉，九阿哥开始意识到，这辈子恐怕再也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军前效力虽说只需一年，可雍正不可能再让自己回去。果不其然，第二年二月，宗人府上书参奏，说自己违抗军法，应革去贝子爵位，雍正当然照准。这唯一的爵位一被革去，看护的人再也不把他当主子，别说主子，其实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也许不该那么说，毕竟普通的士兵不可能有专人看护。可是，他可是九阿哥啊，母亲是康熙最宠爱的妃子——宜妃，哥哥是五阿哥恒亲王，从小锦衣玉食，受万人拥戴，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吃过这样的苦？但现在看看他的状况吧，充军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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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依旧炎热，火辣辣的炙烤着这片荒芜的土地，它从不会因为站岗的人身份特殊对他特别照顾。他是阿哥中最英俊的阿哥，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可三年下来，如今无论谁看到他，都不可能说他英俊了。三年，他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那白皙的肌肤在烈日的炙烤下早已变得黑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滚过脸颊，带走了脸上的灰尘，留下一条白痕，接下来的汗珠找到了轨迹，顺着白痕一滴接一滴迅速滑落。头有些晕眩，脚下的大地似乎在晃动，口好渴，嘴唇已经干枯到不断冒出丝丝血迹。
　　一个士兵看到烈日下的九阿哥摇摇欲坠的样子，跑进城楼里屋禀报城管：“大人，九爷似乎有些撑不下去了。”
　　城管大人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自从来了这个特殊的士兵后，他每天无不提心吊胆。皇位争夺风云他早有耳闻，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说今天的阶下囚，明天就难保不是尊贵无比的座上宾？他这样的底层官兵，谁也不敢惹，谁也惹不起。
　　可是把九爷带来的李大人吩咐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该干什么干什么，不需要任何特殊照顾，所以今天轮到他站岗，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寒风暴雪，他都必须去站岗。
　　见城管大人有些走神，那士兵再次提醒：“大人，九爷看样子就要晕倒了，该怎么办？”
　　城管有些拿不定主意，烦躁的起身来回踱了好一会儿，让他下去休息是违反军规，继续任由他这么暴晒在烈日下准会晒出毛病，到底该怎么办？终于，一个忽然冒出来的点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道：“给他送碗水。”
　　“可是、、、他可是九阿哥啊，要不提前换班吧？”
　　“就你聪明，没听见李大人的话吗，这里没什么九阿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该干什么干什么，哪儿来那么多特殊照顾！”
　　“是。”那士兵吓得唯唯诺诺。
　　城管大人看了一眼外面丝毫不见减弱的烈日，忍不住抱怨：“这鬼太阳，你倒是稍微歇歇啊，要真把这位爷晒出个三长两短，皇上怪罪下来，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士兵听城管大人这么抱怨，有些不能理解：“是皇上把九阿哥发配来西北，还特意吩咐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士兵，站岗本是一个普通士兵该做的事，哪能怪您，再说，要真晒出个什么事也是皇上自己的责任，与您无关啊？”
　　“你懂个屁。九阿哥是什么人，他再怎么说都是阿哥，是皇上的亲兄弟，要是他在大通出了事，其他人言论四起，到时候皇上不拿我当替罪羊拿谁？”
　　士兵一听，这才清楚问题远不止他能看到的这么简单，忙道：“大人别急，属下这就去给九阿哥送水。”
　　“那还不快去？”
　　“是。”士兵几乎是跑着下去。
　　士兵把水递给九阿哥，道：“九爷，喝口水吧！”
　　九阿哥接过水，轻轻喝了一口，快要脱水的器官一碰到水立刻活跃起来，争着吵着要水，九阿哥抬起水大口大口喝起来，满满一大碗水很快被喝光，一滴都没有留，一滴也不敢浪费。喝完，将碗递给士兵，诚心感激：“谢谢！”
　　一个皇子跟一个守城的士兵说谢谢，真把那士兵吓得不轻，忙道：“不用，不用。”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我实在太渴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士兵受宠若惊之余忙跑回去给九阿哥又打了一碗水，可水还没递到九阿哥手里就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箭射落，水撒在黄沙里，迅速被黄沙吸去。那飞来的箭气势凌厉，九阿哥虽然只是手轻轻碰到碗，都被震得微微颤抖了一下。
　　士兵顺着箭的方向看去，竟是李大人，吓得脸都白了，忙跪下：“奴才该死！”
　　李大人走到九阿哥身边，看了一眼满眼怒火的九阿哥，对跪在地上的士兵道：“违反军规，杖责三十！”
　　城管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忙下来，唯唯诺诺道：“李大人，您不是回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是你管事吗？”
　　“是。”
　　李大人目光里的火气更大了，道：“治军不严，纵容下属，罪加一等，杖责一百。”
　　城管没想到一碗水就要挨一百军杖，吓得跪下：“李大人恕罪！”
　　“军法如山，来人，拖下去！”李大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城管知道求李大人没用，抱着一丝希望向九阿哥投去求救的目光，可九阿哥自身都难保，哪儿还能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城管和那士兵被人拖下去。
　　城管和士兵被拖下去后，李大人对烈日下的九阿哥道：“九爷，两个月不见，您过的可好？”
　　九阿哥冷冷看着李大人：“多谢李大人问候，再好不过。”
　　“皇上挂念九爷，让我问候您。”
　　九阿哥的语气更冷了：“多谢皇上挂念。”
　　“我这次回京不仅见了皇上，还顺便去看望了九福晋和小阿哥。”李大人看着九阿哥问：“九爷难道就不想知道福晋和小阿哥过得怎么样？”
　　九阿哥脸色微变，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道：“多谢李大人好意，不用。”
　　“三年不见，难道九爷就一点都不关心家里的情况，一点都不想知道家人的近况？”
　　九阿哥冷眼看着李大人，不说话。
　　李大人轻轻一笑，道：“还是九阿哥自己有办法得到京城的情况，所以不用我为您传话。”
　　九阿哥握住军杖的手指微微收紧。
　　“九爷不愧是九爷。”李大人冷笑一声，拿出一块丝绢，只见丝绢上密密麻麻写着好些奇形怪状的字，将丝绢放到九阿哥面前：“这些字九爷应该认识吧？”
　　见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字，九阿哥的脸色瞬间苍白。
　　李大人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既忍不住想嘲讽，又有些佩服：“九爷真了不起，竟然费尽心思编出这‘九头字’？九个偏旁拼凑在一起才能解读的字，真是古今第一字，皇上召集十多人费时三个多月才解读出其中的含义。”
　　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这是他唯一与京城通信的方式，更是他唯一的希望，一直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被雍正查破了。难怪一直负责看管他的李大人会被突然调回京城，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看着九阿哥接进崩溃的神情，李大人道：“九爷，您本可在这里做一名普通的士兵，虽然艰苦，但至少能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奴才也从不想和您过意不去，可现在、、、只能得罪了。”
　　九阿哥大惊：“你要做什么？”
　　“得罪了。”李大人转身对身后的人道：“好好招待九爷。”
　　于是身后的士兵上前将九阿哥捆了起来，送往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特制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