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雨中浮萍 ...
-
雍正就是个工作狂,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他天生精力好,这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可却苦了在他身边伺候的奴才,每晚都要极力和盛情的周先生周旋。见雍正终于放下了笔,李公公忙扶去他回屋休息,临出屋前又踹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太监,提醒他去收拾书桌。那小太监一机灵,赶紧去整理书桌,无意间弄落了一张纸,以为是什么重要文件,忙弯腰去捡,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西北。
西北,那是一个什么样地方呢?当美丽的南方刚刚感觉到一点寒意,枝头的树叶刚刚有些颤抖,犹犹豫豫想着该不该离开母亲,回归大地的时候,风雪早已光顾了它,毫不留情将这片土地冰封,冻裂;当春风轻拂大地,万物陆续苏醒的时候它依旧沉睡,被过度栋伤的它没有力气这么快恢复元气,所以这里依旧寒风萧瑟,死气沉沉,枯黄一片。没办法,西北,对于春来说它实在太远了,远得春风要吹好久才能吹到这里。
千万年来都一样,这块太容易被遗忘的土地总是承受比兄弟多的苦难,享受比南方的姐妹少得多的温暖。所以这不是一个普通人喜欢的地方,没人会心甘情愿来这里,来这里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士兵,他们别无选择,他们必须用他们的毅力与鲜血在这里生存,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无论这里的生活有多艰辛。
可是,也许现在的西北大营不一样吧!因为如今的西北大营坐镇的是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抚远大将军?那又如何,当年不是也有威风得不可一世的将军王曾坐镇西北大营吗?可是如果你进入由抚远大将军坐镇的西北大营,你就不会羡慕当年由将军王坐镇的西北营了。
###
虽然已经是四月,可是在西北,春总喜欢迟到,所以即使现在春风还是没有吹到这里。寒风萧瑟的西北放眼望去寒意煞人,比人还高的枯黄蒿草冷得随风颤抖,树枝枯草间还残留了些许尚未融化的残雪,远远看去,只看得到这片枯黄的土地上白雪斑驳。
西北是块缺水的土地,无论春夏秋天。但西北大营外有一条小河,虽然水流量不大,可也足够军营的日常饮水之用。小河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只有薄薄一小层,几个士兵轻轻一敲,冰破裂开来,于是士兵们将水打满,各自挑着水桶赶回去做饭,今天可是大日子——抚远大将军纳妾——在这全是光棍汉的军营里当然是件大事。
不久前抚远大将军出去打猎,回来的路上路过一户牧民家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牧民是一户普通的牧民,只是家里却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那样的女子,清新如同吹过西北的第一缕春风,让人只要看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而抚远大将军看到她的那一刻,她正骑在马背上眼带笑意遥望远处的山脉,那笑容美得如山尖上的白雪,把将军一下就吸引住了,再也移不开目光。将军喜欢女人,可是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他只喜欢被他看得上的女人,而这个女人被将军看上了。所以当天夜晚,这个女人出现在了将军营,这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不寻常的是将军第二天就决定要纳这个女人为妾。
所以今天的将军营很热闹,对于西北抚远大将军来说,纳妾岂能随便操办,将军一个高兴,赏整个军营的人大吃大喝三天三夜。也许其他的将军要担心银子不够,可对于抚远大将军来说,这样的问题从来不需要考虑,只要他开口,不用多久,皇上一定将银子送到,西北大营从来不缺银子,只要能让抚远大将军高兴。所以此刻将士们要做的就是陪着抚远大将军大口吃肉,痛快喝酒,只要将军高兴,就能让皇上高兴,士兵们的日子就能很好过,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道理。因此眼前的西北大营酒肉飘香,歌舞升平,根本无法让人把它和这寒风萧瑟的西北荒漠相提并论。
“将军,莫将恭贺将军又得一美人。”一个将士举杯为将军祝贺。
其他将士见状也都纷纷站起来一起举杯为将军祝贺:“恭贺将军!”
抚远大将军的心情很好,不顾众人在场,轻浮的亲吻了身旁的美人,美人开始有些抗拒,可随即立刻意识到,将军答应纳她为妾,也给父母送去了足够的聘礼,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她不可能要求更多,只得放弃挣扎,任由将军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这般轻浮。将军见美人妥协,高兴了,大笑一声,举起酒杯:“好,干!”于是将军营帐内,欢声笑语顿起。
“圣旨到!”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这声高呼让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年羹尧听到这声高呼暗自纳闷:‘最近西北没有发生任何事,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传来圣旨?平时只有发生战事或犒劳军队的时候皇上才会命人传圣旨。如果不是公事,皇上向来都是以私信的方式跟自己交流,有一次自己回京,皇上甚至让人带来信件,说想喝青稞酿的酒,要自己捎带些回京。’这突来的圣旨实在有些蹊跷,让他不觉有些紧张。
呼声过后,走进大营的竟是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公公,年羹尧一见是李公公,放松了下来,往日皇上打赏他,总是派李公公亲自前来,于是道:“李公公,一路辛苦了,正好,我刚纳了一个妾,心里高兴,打赏了整个军营的士兵,李公公既然来了,就和我一起高兴高兴。”然后又对身边的士兵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给李公公添桌椅,备酒菜,好好招待李公公。”
李公公笑了笑:“原来年将军刚纳了小妾啊,难怪老远就听到这这西北大营锦瑟音合,热闹非凡。”
年羹尧看了一眼身边的佳人,很高兴:“没错,刚得一美人。”
李公公瞥了一眼年羹尧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神色勉强,显然不是自愿做妾,转而对将军椅上的人道:“那真要恭贺年将军抱得美人归了。”
“李公公不必客气,来来来,快请上座。”
“只是看这位姑娘的神色,恐怕并非郎情妾意吧?”
一听李公公居然当面让自己难堪,年羹尧的脸色不好看了:“李公公,今天这酒你倒是喝不喝呢?”
李公公轻笑:“年将军的喜酒当然要喝,只是年将军,您似乎忘了,奴才手里还拿着圣旨,您是不是该起身先接圣旨呢?”
“喝完喜酒再接圣旨也不迟。”
“年将军,见圣旨如见皇上,您不会在这西北大营呆的太久,连这基本的君臣礼仪都忘了吧?”
年羹尧的神色更难看了:“李公公,你今天非要这么做吗?”
李公公不再看年羹尧,只双手捧起圣旨,道:“年羹尧接旨!”
年羹尧不知道一个奴才今天哪儿来的够胆,竟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可是李公公已经拿起了圣旨,他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还坐在将军位上不为所动,只得起身跪下接旨。
当圣旨念完,年羹尧才清楚为什么李公公今天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了,可他难以相信:“不可能,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免我的职?”
“年将军,皇上并没有免你的职,只是调任您为杭州将军而已。”
“杭州将军有名无实,皇上这么做不是免职是什么?”年羹尧还是不愿相信:“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对我的,一定是小人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我要见皇上,我要问清楚,好端端的,皇上怎么能说免我的职就免了?”
“年将军,您还是先接了圣旨再说吧!”
“不,这道圣旨我不能接,我要先见皇上,我要问清楚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要皇上彻查严办那些煽风点火的小人。”
李公公微微一笑:“年将军,是小人煽风点火还是确有其事,您自个儿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一个狗奴才凭什么在这里教训我,你信不信、、、、、、”
“年将军,奴才确实是一个奴才,可奴才手里还拿着圣旨,您在这个时候对我大呼小叫,就是对皇上不敬。”
“你、、、、、、”
“如果年将军说其他事都是小人在背后煽风点火,那年将军今天强娶民女的事是我亲眼所见,总是真的了吧,要不要我再把这件事也告诉皇上?”
年羹尧被这句话噎住,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确实超出了一个西北将军的权利范围,可是他还是不能接受:“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皇上一直对我恩宠有加,我不相信皇上会突然这么对我。”
“年将军既然知道皇上对您恩宠有加,怎么还白白浪费皇上的恩宠呢?”
“我、、、、、、”年羹尧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皇上的恩宠哪有那么容易得到?既然得到了,就该珍惜,就要偿还。’
“年将军,皇上对一个人的恩宠是有限度的,您没有完全理解皇上的意思,你辜负了圣恩呐!”李公公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圣旨您还是先接下吧。”
年羹尧接过圣旨,神情木讷,那圣旨犹如千斤巨石般,薄薄一块黄丝绢,拿在手里却沉重无比,沉重到似乎能把他的前途、把他的人生永远压在下面,沉重到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