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森林故事》森林鹿

8、H.先擒王

　　我这是怎么啦？

　　擦干头发，穿上睡袍，莱戈迪尔走出浴室，无力地扑倒在床上。

　　已经不用再给那个小恶魔输入能力了；暴风雪也停止，受灾的精灵有条不紊开展生产自救；莱戈拉斯回家，Adar情绪好多了，这几天都没再发脾气；一切都很正常很顺利，可为什么，他反而更加疲惫沮丧呢？

　　他没有这么急躁过的，莱戈迪尔对自己摇头。Nendelan那家的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失去一贯冷静稳妥的作风，在还没有调查清楚状况时就做了决定呢？

　　估计是那小恶魔的恐怖活动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T_T

　　翻过身，不期然地，莱戈迪尔的目光，定在了对面墙壁悬着的那幅画上……
　　“宛如夜色中流淌的星河波涛……”

　　深邃无限的星空下，平野壮阔，大江涌流。江岸边，亭亭如盖的大树旁，轻盈优美的女子身影背向而立，完全看不到面孔，能看到的，只是那一头瑰丽如诗的乌发，在风中飘逸拂动，宛如夜色中流淌的星河波涛……

　　“这是谁呀，祖父？”

　　“这是……我想……这应该是……夜莺公主Luthien……”

　　Luthien，辛达精灵宗主王灰袍Thingol的独生女，自开天辟地以降伊露维塔的孩子们中最为惊世绝美的一位。歌颂她的诗篇如天上繁星般数不胜数，描绘她的肖像也数海边沙砾般无可统计。但这一副，却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为什么你不画她的脸呢，祖父？”
　　“傻孩子，世间又有哪枝笔，能够涂染出Luthien的倾国容貌……那些所谓的肖像，都只是在丑化她而已……”

　　那执着画笔的银发精灵王，曾经的辛达王子，Luthein的堂兄弟，应该是和这空前绝后的美女共处过长长的世纪吧？

　　眸中的落寞又是因何而来？语气中的淡然，真的能掩盖住一些不该有的意念吗？

　　即使那从仙境埃曼返回中洲的金发诺多公主疯狂地爱上了他，即使她不顾父母反对坚持嫁给了他，即使她为他生下了英俊非凡的金发儿子，即使她毅然别离父母，抛弃奢华尊贵，跟随他翻越雾山来到大绿林，融入西尔凡精灵原始简单的生活……

　　三兄弟中，莱戈迪尔是唯一亲眼见过祖母的，但现在，他对她的记忆也只剩下那一头辉煌灿烂无比、将维林诺双圣树光芒融入其上的金色长发……

　　瑟兰拉斯出生前，她走了。直接原因，据说是用“逆天咒”救回独生子瑟兰迪尔后，身心损耗太大，无法再承受中洲的种种黑暗苦难……

　　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森林中，又怎会流传起据说是她的父亲、金发诺多王子Finarfin之子在最愤怒时发下的诅咒：

　　“你和欧瑞费尔的婚姻永远不会稳定幸福，你们的子孙后代，也没有一个婚姻会稳定幸福……”

　　敲门声响起。
　　“莱戈迪尔？”

　　从精灵梦幻中醒来的摄政王子，披衣起身，打开卧室门，发现金发幼弟站在小客厅里等他，也明显已经沐浴过，散了头发，只着睡袍。

　　“睡了吗？对不起打扰你了。”莱戈拉斯很清楚现在应该还不到大哥的入睡时间，但莱戈迪尔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

　　摇摇头，示意落座，莱戈迪尔直接相询：

　　“有什么事？”

　　“嗯，是关于那个小丫头的。”绿叶王子十指交叉，一脸忏悔，“我真的万分抱歉把这个惹祸精引到了这里来，我知道她还会给我们——主要是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会尽力看管好她，但有时候，她的所做所为真的超出了我的能力控制范围……”
　　莱戈迪尔举起手，打断这没有实际用处的道歉：

　　“莱戈拉斯，告诉我，你没有爱上她。”

　　“我当然没有！”金发王子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扬起眉，碧绿眼眸直直射出质询的光，莱戈迪尔现在的表情真是和某位精灵王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好吧好吧，”莱戈拉斯又无奈地坐下来，“你可以说我很‘关心’她，甚至可以说我很‘爱护’她，因为我对她负有责任。她十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这孩子的身世很可怜，母亲早逝，父亲对她视有若无，最疼她的大哥是我在护戒队中的同伴，我亲眼看着他牺牲，唯一的亲人Faramir又常年不在她身边……你也可以说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永远都是那么乐观向上充满了生命活力……不过，莱戈迪尔，我希望你别听信外面流传的那些谣言，这个人类女孩子……我真的只把她当我的小妹妹看……”

　　“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把她当‘我们的’小妹妹看。”莱戈迪尔苦笑。

　　“好啦，莱戈迪尔，”莱戈拉斯拍了拍大哥的手臂，半劝半哄，“你不会跟她认真的，是不是？她才十八岁（十八岁的精灵相当于两三岁的人类），还是个孩子呢，虽然发育比较早熟一点……”

　　莱戈迪尔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十八岁的人类已经能够邪恶到这种程度，那就无怪天父伊露维塔不给人类“永生”天赋了……

　　“但你跟她在一起时很快乐，是吗，莱戈拉斯？”

　　这一次，金发精灵的蓝眸里，现出了一丝不自在与沉思……

　　“是的，至少目前是这样，”他最后承认，“那孩子有娱乐别人的本事，如果心脏足够坚强的话，和她在一起确实很开心……我想Adar和瑟兰拉斯也会同意这种说法。”

　　“以及，她来自你一直想要去的那个世界，她带来了你喜欢关注的那些人的消息……”

　　“莱戈迪尔，”长睫毛垂下来，“你知道我已经……”

　　“我知道，”摄政王子打断弟弟的话，“但那让你很不快乐，不是吗？”

　　如果这个女孩子的到来能够让你的心情好起来，小叶子，那么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容忍接纳她……

　　薄如花瓣的唇边泛起一抹淡笑，蓝眸中的神情却依然苍白无力，莱戈拉斯，回避了大哥深邃的目光，轻声叹息：

　　“谢谢你，莱戈迪尔……”

　　{早上醒过来，直直盯着天花板上缠绕的藤蔓，我，花生米公主，很严肃很认真地思考问题。

　　问题的内容是——
　　我该怎么收拾莱戈迪尔那个小兔崽子？

　　……有什么奇怪的？我可既是女子又是（和瑟家四精相比，无论在身材还是年龄上）小人啊！有仇不报，是我花生米的为人处世原则吗？

　　当然喽，莱戈迪尔这个对手，比以前的金牡蛎、黑发宰相、小精灵父母都要难对付得多。他聪明狡猾又足够冷漠，见事不对转身就走不给我发飚机会，而且目前我还处于他的势力范围内，我想，如果血拼的话，连小莱都帮不上我多少忙（小莱：我帮你才怪！），毕竟人家是亲兄弟……

　　唉，如果是在白城就好了，出了自己地盘真是处处不方便啊……

　　动用我花生米十八年来积攒下的智慧，绞尽脑汁想啊想……

　　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那个“木精灵”既不能仗势欺“人”，又不能对我视若不见不加理会，还得乖乖听话跳进我设下的大小圈套呢？

　　……有了。

　　（挂出覆盖高楼一整面墙的巨幅海报，放起干豆腐祖传秘方的惊天焰火，请来几百老太太穿红挂绿扭秧歌，锣鼓喧天中，花生米稳坐书店门口，脸上带着甜蜜微笑，双眼闪冒‘￥’字，掏出签名水笔，开始售书……）

　　《花生米兵法》第一条——工欲善其事，必先找靠山。

　　哼哼，想当年我在冈多白城，老爹德内豪当政时就不提了，人家再怎么着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敬（而远之）我三分。后来老爹自焚，不争气的饭桶米又给赶下了台，我见势不妙，立即转投入冈多新王阿拉贡的怀抱，逼得他认我当妹妹兼“王室重要成员”，痛哭着包庇我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整整八年……

　　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地。现在，在绿叶森林精灵王国王宫，我要继续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还得找个最大的靠山。那当然应该是——

　　绿叶森林精灵国王瑟兰迪尔。

　　这个任务……基本上，一点都不难完成。

　　道理很简单啊：据我了解，绿叶森林王室从开国到现在，第一代国王欧瑞费尔没听说有姐妹，第二代国王瑟兰迪尔是独生子，然后，他又一口气连生了三个秃头小子……（众莱迷：花生米你说谁是秃头小子！！！！！）所以，我敢说瑟爸爸他老人家从来没有过和象我一样的可爱小女孩相处的经验，就算他活了七八千岁甚至上万岁，偶也是很有信心对付他地……^_^

　　还有，阿拉贡曾经说过小莱的妈在小莱出生后不久就私奔到埃曼去了，小莱今年也快三千岁了，也就是说，正当英年、精力充沛的男精灵瑟兰迪尔已经当了快三千年鳏夫，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裳谁与共，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众瑟迷：@#$%!&*!!!!）总之，以我花生米公主的出众无人敌的女性魅力，要征服（！！！头上起大包）……要“接近”瑟老爸应该是不成问题吧……

　　不仅如此，《花生米兵法》还有第二条——

　　要征服男人的心，必先征服他的——哦，必先对准他的弱点。

　　而瑟兰迪尔的弱点，那真叫一个响当当亮光光中洲人都知道啊……^o^

　　最后，《花生米兵法》第三条——

　　踏上艰难旅程前，必先找好退路。

　　我的退路就是——小莱绝不会眼看着我被扔出王宫冻死在森林里不管，而小莱又是瑟兰迪尔最宠爱最心疼的宝贝儿子，万一我把事办砸了，只要小莱跟老爸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下（小莱汗：……），偶的生存状况还是有保障地……

　　左算右算，前思后想，我这伟大计划都没有不成功的理由嘛！

　　掀开棉被，一骨碌起身，仰天大笑：

　　“接招吧，瑟兰迪尔，我花生米来了！”}

　　咝……好冷……

　　颈后毛发直竖的某精灵王，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是风把雪粒刮进他衣领里去了吗？

　　暴风雪初停，绿叶森林精灵国王瑟兰迪尔就出宫来视察臣民受灾情况了。总体看来还好，因为许多精灵都有“预见天气”的能力（记得小莱在佩拉吉尔河口上的表现吗？），大部分家庭都做了预先防范，即使是那些房屋倒塌的家庭，损失也有限。

　　有些奇怪的是，倒塌的房屋，几乎全是魔戒之战结束后新建的。与一些已经建成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屋相比，它们似乎格外脆弱不结实。

　　也许并不奇怪，瑟兰迪尔微感愧疚地想。他早就已经宣布了举国西渡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精灵们自然用不着费力气在这里修建太坚固的房屋。没想到，一拖就是八年啊……

　　“Ada ？”

　　瑟兰迪尔回头，发现陪同视察的小儿子正看着自己，这才感觉到自己停留原地已经太久了。

　　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浅褐色披风在身后斜飘而起，厚厚的雪在脚下轻盈地滑过，道路两边，枯枝上不时落下积雪，打在树干上、地面上，劈啪作响。瑟兰迪尔听不到身后小儿子的动静，莱戈拉斯跟自己一样踏雪无痕亦无声，但他知道他在，他纤长的身形静静地跟随着父亲，他湛蓝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父亲，他纯净的心灵乖乖地聆听着父亲，这感觉令他安心温暖而甜蜜无比。

　　知道吗，小叶子，其实，我对你所有的要求与期望，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吧。

　　半空中轻轻一声脆响，一根粗树枝承受不住太沉重的积雪，突然断裂，向森林精灵国王一行当头坠落——

　　电光火石一刹那，随身长刀铮然出鞘，披风如云般挥开，雪亮光芒在莱戈拉斯手中闪出一圈刀花，随即完壁归鞘，深褐色披风悠然回落，掩盖住发生的一切。

　　如果哪个不走运的随从那一瞬间眨了下眼，那他能看到的，就只有那根断成五六截、飞出十步外呈半圆形整齐插入雪地的树枝了。

　　欢呼喝彩中，瑟兰迪尔回身望向小儿子，淡淡一笑：

　　“谢谢你，我最英勇的卫士。”

　　“我的荣幸，陛下。”

　　回答是恭敬而温柔的，正如他恭敬而温柔的目光。八年来，绝大多数时间内，他都这样地对待着父亲，服从他的命令，满足他的愿望，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容忍他那些明显自私不合理的要求，用深情挚爱平复他遭受创痛的心灵……

　　或者说，两千多年来，他都一直是这样……

　　在心底无声地叹息着，金发飘动，银装素裹的绿叶森林里，瑟兰迪尔缓缓前行，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