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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知他看怎奈 ...


  •   十一

      “亲爱的妈妈:
      上一次给您寄的信,您并没有回复。我想可能是信寄丢了。这就体现出现代通讯的好处,方便,快捷,而且不会丢件。但你总是说你不喜欢。
      这封信我往你的电子邮箱里也寄了一封,虽然我不知道那个邮箱你是否还在使用。也可能寄到了,但是我的问题你不想答复,又或者你这段时间很忙。这都没有关系。
      我到中国已经将近两年了。来的时候是九月,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这两个圣诞节,我都没有回去和阿比见面。因为过节时我总是在工作。
      第一次,大家在剧组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一般来说剧组的饭没有那么好吃,当时我初来异乡,也给了我一些安慰。但那部戏到现在也没有上映。有的时候这事关运气,每一年都有那么多的电影在制作,不顺利的话也许永远也上映不了。说句没良心的话,我也没有觉得多么可惜。毕竟我戏份不多,也拿到了片酬。
      第二次的剧组我更加喜欢,这部电影如果不上映的话,我就会有点伤心了。在这期间,我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其实到目前为止,我都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虽然偶尔也会有奇怪和尴尬的事情发生,但是总体上,我遇见的人都很好,他们友好、大方、热情,有一些还很幽默。
      在我遇见的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最为特别。我遇见他是在去年的三月。写到这里,我才发现认识他也已经一年了。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戏曲演员,或者说表演艺术家。你一定知道昆剧。
      有一段时间,我简直以为自己爱上他了。
      但是就在那个我很喜欢的剧组里,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了他同这个人的一些往事。说实在话,到现在我也觉得很难将这个故事里的人同我认识的联系起来。但他爱他的感受让我觉得这是真的,因为他所描述的其中一些我也曾亲身感受到。
      很奇怪,我一开始认识他,觉得他像神一样美丽。听了那个故事,又觉得他像怪物一样可怕。
      后来我回想和他相处的很多时刻,才觉得也许两者都不是。他其实是一个善良细心的人。有时候也会有点婆婆妈妈。比如他每星期都把家里的床上用品换洗一次,哪怕看起来还一点都不脏。洗完衣服他一定会在晾的时候都把边角和褶皱拉平。他对事物和关系的看法总是很成熟,也很照顾别人。
      有一次我们去骑车,骑到一个角度颇有些陡的下坡。他故意骑慢一点,落在我后面,我感觉到他在注意着我,怕我骑得太快,不小心会摔倒。
      但也可能是经过这几年,他也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给我讲故事的那个人,他遇见一个倔强执拗的他,而我遇见一个过于完整的他。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对的相遇。可能从来就没有那样一个时刻。没有人教你如何接近一潭死水和他跳动的心。这句话是我在一本诗集里读到的。妈妈,我现在偶尔也会读诗了。换作以前,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还好我行为谨慎,现在想和他做普通朋友也为时不晚。阿比总说我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这次她错了。虽然我已经把我喜欢他的事情告诉了一些人,现在还有您,我想。但是阿比不知道。我肯定他本人也绝不知情。
      你应该能注意到,我的中文现在还算不错。甚至给你的这封信也可以用汉字写成了。虽然我的字很丑。我知道写得漂亮的汉字是什么样的,也考虑去报一个书法班,但是想想我多半会半途而废,还是别多余花这笔钱。
      我中文的进步除了多交朋友多说话,应该还得益于我不时会去看那位朋友的演出。遗憾的是,他总是表演者。我总是在观看。我们的角度不太一样,而我的欣赏水平又太过基础,很多地方即使看不懂也难以在事后向他寻求解释。因此,我的体验也总是有限。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如果你坐在我身边,也许就可以为我解释其中的更多奥妙。我总是很想念我们小时候,你会为我们讲故事的那个时候,红楼梦,山海经,还有一些历史故事。有一次我还被其中的一个故事吓哭了,是一个女鬼画皮的故事。但我不记得是聊斋志异还是山海经。应该是聊斋志异,因为山海经好像大多数是关于一些怪物。阿比狠狠嘲笑了我,她就是这么一个冷酷的人。虽然我后来也觉得并没有那么吓人,大概是因为当时我年纪很小。阿比比我大四岁。她当然不害怕。
      阿比要结婚了,在今年九月。我有一点没想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她总是那么独立、忙碌,好像连恋爱也没时间谈,而且常常说她不相信婚姻。
      阿比说(划掉),阿比一直都知道你的工作邮箱,我想她如果为了确保你能看见,也许会把她的结婚消息发在那里告诉你。
      妈妈,不要那么狠心,我们都很想你。
      稍”

      “天气真奇怪,”戴稍抱怨,“走在外面的时候已经很暖和了,一坐下来还这么冷。”
      “乍暖还寒时候。是这样的。”宜寒照说。
      他们在宜寒照家附近的面馆吃早餐。老板盯着戴稍望了会,大概发现他不像中国人,特地来问他有什么忌口没有。
      “没有没有,”戴稍赶紧说,“什么都吃。”
      “我不要香菜。”宜寒照说。
      “知道知道。”老板摆摆手进去了。
      这家店生意挺不错,里头坐满了人不好说话。他们坐在店门外的桌上,没太阳,确实阴凉。出门前宜寒照说他还有件冬装的外套落在他家,不然穿上。戴稍说不要,多热啊。这会儿才知道苦头。
      “在想什么?”宜寒照说。
      像戴稍这样爱说话的人,一旦沉默就很容易被注意到。
      “没有,”戴稍说,“在想我妈妈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虽然有时候不太想承认,但是我来这里工作多少也是出于她的原因。在这里生活,好像比以前更能常常想到她。”

      他们把面吃完,走到边上的小道上,这里虽然是住宅区,白天人并不是很多。几个小孩在边上的草地踢球,有个年轻的女人在边上看着。草地上已经开始泛青,深一块浅一块,像一些翠绿色的瘢痕。步道两边是刚刚抽芽的柳树,围绕着一条河,不知道通向哪条大水。同冬天不同的是,水上已经有微风拂过的细小涟漪。冬天的水总是很静。但也只能说是零散春色。
      “再过半个月,柳絮就会飘满整个城市。”宜寒照说。
      他顺手抚摸了一下垂到身侧的柳芽,捻去了上面的细小灰尘。
      不要看。戴稍忽然想,带着一种刚刚重获自由的警惕。
      多聊天总是能转移当下的注意力,所以他们继续了此前的话题。
      “席琳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戴稍说,“她的口才很好,现在想起来,她也有点像个演说家。”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也不该怪席琳,她只是选择了她认为对的方式。她的教育方式实际上也不那么美国。我知道很多人现在也质疑最大众的学校教育。他们会刻意培养孩子的思考方式甚至生存技能。但是席琳所希望的,可能是引导然后顺其自然。
      比如她比较希望我们尽量说长句子,教我们英文,中文,西语。但不会对我们严格要求。但是为什么我们要做到是另一回事。可能因为她总有些冷淡,我们就更想讨好她。后来我们长大了,这种讨好就有一部分繁衍成恨。因为原来她是不可以被讨好的。”
      他们并排走着,他没法看宜寒照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算在诉苦,但宜寒照的手落在他肩上。
      “我也很难说是不是恨她。但是阿比总是会说她恨她。”戴稍只是接着说下去,“我常常想也许是我和阿比要的太多。”
      “这个地方有点像游乐场。”他们走过了这一片,前面是一个小些的公园,除了通常可见的健身器材,还有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是收费的,十五块钱一次。
      戴稍跑过去买了两张票。他们身高都算高,坐在通常只有小孩坐的木马上显得有点滑稽。但是戴稍挺开心,音乐声停的时候他还依依不舍。
      “不然再玩一次?”他站在那不想走。
      “你喜欢游乐场吗?”宜寒照问他。
      “我去过最多的游乐场是游戏里的。”戴稍说,“那个游乐场其实没什么剧情。但是那个游戏的开放世界做得很好,我没事就跑到那里,坐摩天轮、过山车。跟每一个npc说话。觉得很有意思。现实中倒是没有去过几次,阿比觉得很幼稚。后来也没什么机会,我们很快就长大了。”
      “你想去迪士尼吗?”宜寒照突然问。
      “人是不是很多?”戴稍跃跃欲试,但是又有些心虚。
      “隔壁的城市也有一个游乐场。小一些,相对的人也不太多,但是设施很齐全。我小时候去过几次。迪士尼开放之后,大家就比较倾向去迪士尼了。毕竟离得很近。”
      “你想去的话,明天就可以。”宜寒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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