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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伏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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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廷宥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言未发,他看了纪春深两烟,就闭上双目,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纪春深眯了眯眼,目光在对面的人身上滚了一圈,落在那柄横立在膝头的剑上。
那把剑,正在颤动。
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他决定在附近看看情况,却被林廷宥叫住了。
“呆在这里,不要动。”
纪春深看林廷宥严厉的眼神,便放弃乱走的想法,以免徒生事端。
他坐在那里,干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林子,可现在除了那道似有若无的惨叫,什么也没有了。
不对,并不是真的没有。
他低下头,扒着地面,看到了一层又薄又细的浮灰,轻轻地盖在土地、落叶上,几不可见。
“这又是什么?”
他不再贸然上手,转向这片浮灰的制造者。
“林师叔,刚才我回过头,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你是怎么知道有东西在我后面?那玩意儿是想要附我的身?”
纪春深见林廷宥没有搭理他,目光就落在春秋剑上,“你的剑一直在振,它是不是在提醒什么!那鬼东西还在?”
“聒噪。”林廷宥眉头蹙起,连那含情的眼角都显得冷硬了几分。
他并指一竖,隔空点在纪春深的唇上。
“唔?唔唔!”纪春深顿时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他急得朝林廷宥一通胡乱比划,却见林廷宥突然握住剑柄。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凄惨惨,阴瘆瘆的。
纪春深一愣,抬头四处望了望。
不知何时,四周暗沉了下来。
后山林深,白日似乎格外短。
自踏入禁地,林中一直处于薄雾昏暗的状态,就算到正午时分也不甚明朗。
此刻申时未到,目之所及已是昏灰一片。
连空气也似乎变得黏稠,雾气深重得仿佛要滴出水。
隐隐绰绰的林间,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纪春深手腕一翻,捏住三张引雷符,慢慢退到林廷宥身边。
未等他做些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啸在脑中炸响!
纪春深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
他抬手想要扶住些什么,却感到一把凉悠悠,轻柔柔的薄纱从手背上掠过。
林廷宥已不见人影。
林影幢幢,一道白影如一缕轻烟倏忽闪过。
纪春深说不出话,也不敢乱动,生怕有阴物上了自己的身,然后像那清虚真人一般,被林廷宥一剑戳个对穿。
只能待在原地,转着一双招子,眼巴巴干望着。
也不知是浓雾之中看花了眼还是他生出了不该有的错觉,他竟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清浅的轮廓。
他揉揉眼,定睛一看,便看到一些粼粼澈澈的东西,像隔着一块透亮的琉璃,又像蒙着一层薄薄的蝉翼,以至于他能透过这些东西的本身,看到他们身后的林木。
这些东西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在地上蠕动,有的大得堪比马驹,小的却如同老鼠……奇形怪状,大小不一,什么形态的都有。
数量非常多,而且正不一例外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涌来。
这些半透明的东西就是阴物?
纪春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倒退两步。
他捏紧引雷符,正盘算着要不要硬拼,就隔着这些东西看见了春秋剑的华光闪过。
然后便传来一阵阵连续不断的炸响。
震耳欲聋的尖啸声此起彼伏,纪春深内腑一震,差点一口血喷出。
他肺腑翻腾,一时有些站立不稳。
之前看过的那种黑色的闪光连绵不断的在林中闪现,伴有灰烟不断喷出。
原本雾蒙蒙的林间更加看不分明。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廷宥走到他跟前,以剑鞘朝他支正穴上一敲,纪春深立刻觉得神清目明了许多。
“阴物消散之后,阴气不会立刻随之消失,而是散成这样难以察觉的尘烟。”林廷宥看着那片灰蒙的尘雾,道:“有人称它为,阴氤。”
纪春深明白林廷宥在解释之前的问题,可也不妨碍他听不懂,一脸天真迷茫。
林廷宥分神给了他一个眼神,道:“蠢货。”
纪春深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唇。
“阴物虽灭,阴气却还有残留,需用符咒将之净化驱散。”林廷宥找了块平整干净的地方,一撩衣袍坐下,“以后除非我问你,否则不能随意说话。这两点,若你都能做到,我便把禁咒解了。”
“唔唔——”纪春深凑到林廷宥跟前,指指自己的嘴,点点头,又摆摆手,比划半天,脸色憋得通红。
“能做到?”林廷宥淡淡地看他。
纪春深连连点头。
“先把第一件事做了。”林廷宥阖上双目。
“唔唔唔!”纪春深咦咦呜呜,见他这招人恨的师叔半点不肯搭理他,连眼睛也不睁,只得上前拍他肩膀。
谁知,纪春深手还没挨到,那剑鞘便伸过来,抵着他,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离我远些,做你该做的。”林廷宥抬眼看他。
“唔唔唔!”纪春深,朝林廷宥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林廷宥眼一眯,拇指摩挲了一下剑柄。
纪春深立即退后两步,指了指一旁四散的灰雾,又指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林廷宥:“禁咒解了,能说人话?”
纪春深大幅点头,比了个求饶的姿势。
林廷宥抬手朝他一点。
纪春深瞬间觉得肚子里的气通了。
不想再触林廷宥霉头,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事我可以做,但是,净化的符咒我不会,你得告诉我。”
“我不过只是一个修为高点的剑修。”林廷宥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才是会符咒的那个,一个简单的净化符咒,你不会?”
纪春深也坐了下来。
——离林廷宥隔了五步远。
“我没遇到过要用净化符咒的情况。虽然拜入绥灵院没错,可是入山不久,还没学到这里……”纪春深话音一顿,“等下,我看看阿荣的手札。”
他把曹荣的手札拿出来,飞快的翻阅着。
“有了!”
纪春深快速扫视着,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一会儿,“啪”地阖上手札。
他取了一张符纸,以血为墨,三指连勾,迅速画成三张天罡镇邪符。
随即双掌结印,闭目讼诀:“天地之灵、日月之精、罡镇四海、自有光明。吾奉灵道祖师律令摄!”
言罢抬手一扬。
三张符纸“簌簌”钉在阴氤四周,形成三角合围之势。
符到之处,华光流萤,灰沉沉的阴氤在符光之下消退了一些。
但不过片刻之后,翻涌的灰雾又聚合起来。
纪春深皱了皱眉,“数量太多了,符不够。”
“你能画多少?”林廷宥问。
“天老爷,行行好!”纪春深将手腕上重新染红的血迹露出来,“我要施咒施法只能用精气精血为引,这么多阴氤,容我缓缓,一直放血我会死的。”
林廷宥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打量了一会纪春深,道:“那册子是何物。”
纪春深将手札捡起来,拂了拂,重新收起来。
“这是我师叔的手札,我天生灵力不济,修行困难,他将自己研习的心得给我希望能帮到我。”他不想多言,转而道:“这东西看起来不算很难解决,为何如此忌讳?”
“阴氤是阴气聚物的残留,置之不理会对活物有影响,人体被侵蚀旧了会渐渐转成半死不活的半阴体,最后被侵蚀消解而亡,”林廷宥瞥他一眼,”一点尸首都不见。“
“放心,我不会乱来。”纪春深随口应着,在地上绘了个聚气补气的阵法,盘腿往里一坐,然后开始画符。
断断续续将溢散的阴氤全部净化之后,纪春深颓坐在地,不停地喘息着,面色已是青白交加。
“成、成了。”
纵是有阵法加持,仍是耗费了他大量精气。
林廷宥看了看他,半晌,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
纪春深不知他又搞哪出,莫名其妙将手举过头顶。
林廷宥并指一点,一股灵力凝成一段灵绳,绕在纪春深抬起的手腕上,顺着他的灵脉流入,为他梳理枯竭紧缩的灵脉和气海。
“啊……”纪春深忍不住喟叹一声,不禁惊异地打量林廷宥。
“为什么?”纪春深很诧异。
林廷宥在纪春深的目光下神色半点不变,看这他的面色可见的红润了一些,才收回手,走到一旁坐下,“禁地莫测,保持体力,我不想费神管你。”
“不是。”纪春深目光随他而动,眼中是货真价实的不解,“我是问,为什么你还有灵力?”
“我虽然气海不济,平日灵脉里也还是能凝出一点灵力的,施个简单的法决、符咒没什么问题,可从两仪和合阵运转开始,我就半点灵力也凝不出了。”他歪头看着林廷宥,“为什么你会有。”
林廷宥阖上双目,“休整半个时辰。”
纪春深知道他这是让自己抓紧时间调息。
见林廷宥并未露出不耐的神色,他凑前几步,道:“我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还道你们大乘修为的剑修是不是果真如此厉害,没有灵力也能靠剑气御敌……不对,”纪春深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你确实没用灵力,你是后来恢复的?”
他仔细感受了一番,气海仍是空荡荡,“为何我还是半分也聚不起来?连你刚才输给我的灵力也散了,林师叔,教教我,怎么恢复的?”
林廷宥原本闭上的双眼又睁开了,冷冷道:“禁言。”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纪春深摆摆手,知道这尊冰碴子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回答了,只能盘腿坐下自行调息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大能剑修的纯厚灵力调理过,纪春深有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感,一番调息下来,虽然还是无法凝聚灵力,但灵脉原有的凝滞感纾解了许多。
他还是有些介意为什么阵法运转后自己灵力无法恢复,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先找到两界入口。
林廷宥身上很可能有什么指引的东西,按常理来说,他当下急着找的应该是他那已经见了三清太祖的师父,甚至有可能他找到了人就走了,都不会去关注入口。
王八蛋长着一张引人遐想的脸,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木头疙瘩,只会拿剑抽人,多说几句还会被封嘴巴,要怎么样才能将他哄去找入口呢。
纪春深一双招子提溜地转,正憋着坏水,林廷宥已经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