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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诡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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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
林廷宥同纪春深一起顺利跨过界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这是何故?”林廷宥观察自己的手,也有些好奇。
纪春深比比身后的界碑,道:“那玩意儿上边不是说了吗,生灵勿入。我们现在可是死人啊。”
“而且,之前在谷里不太熟练,用的符纸也不太好,这回我可是做足了准备。”他绕着林廷宥走了一圈,咋舌道:“果然不一样,你看着可比我当时爽利多了,挺像个人。”
这话是半点不假,当日在贻悟谷,纪春深把自己搞得青面獠牙,不人不鬼,行动也十分僵硬,无怪林廷宥一见便要斩妖除魔。
可现下,同样的两仪和合阵对林廷宥施了,他却只是面色苍白了些,半点不掩他卓越的风姿,甚至因为苍白的脸色,竟添了一些坚毅的脆弱感。
林廷宥并不答话,试过行动无碍后,当先便要走。
“诶诶,等一下。”纪春深忙上前拦住他,指着后山深处道:“林子这么大,之前还折了四个人,里面有什么陷阱也难说,现在我们都无法动用灵力,最好别走散,免得走失又多了意外。“
林廷宥见他近身立即停下脚步,同他保持着距离,不咸不淡道:“可以,你只需闭嘴跟着。”
“你他妈……”纪春深感受到他的成见,立时便怒了。
话音未落,他忽感一阵劲风,熟悉的战栗感袭来,顾不得说话,当即后撤三步避开抽过来的剑鞘。
“我说过,”林廷宥收回持剑的手,冷声道:“管好你的嘴。”
纪春深怒视着林廷宥,深吸一口气,拼命安慰自己,这不是个人,只是个不听话的棍子,自己打不过他,还得靠他对付那些鬼东西。
他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言道:“林师叔莫怪,弟子知错,不过之前在林子里找到了我那曹荣小师叔从不离身的武器,可见他人就是在这里失踪。从前我寻人总是被禁制所拦,现在进来了,得再寻一次,他还没死透,等着被救,都是同门,林师叔不至于撂着不管吧。“
林廷宥看了看天色,抱剑走到一旁,“一刻钟。”
纪春深不再多说,再一次施展了寻踪术。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之前推断,曹荣恐怕早就察觉祖父薛湛的不对劲,甚至很可能知道薛湛的目的是进入禁地,可是他不确定,也不愿相信至亲竟然怀着如此恶意,又不愿牵扯他人,因此独身来到禁地。证据整个灵雾山中,只有封有生死禁制的这里无法使用寻踪术,并且这里有曹荣遗失的武器。
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进入禁地,为何寻踪术还是用不了呢?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纪春深思绪混乱,正怔怔地想着,却被林廷宥打断。
“你若没有结果,就不要再耽搁,往前走未尝不是线索。”林廷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也不再管纪春深,径自边走了。
往前走的线索?
纪春深顺着林廷宥的身影看去。
林中枝叶重重,绞缠的藤蔓和腐根裸露着,将在湿漉漉的雾气中一点点腐烂成湿润的泥土。
阳光刺不破交叠的林叶,晦暗的阴影中,一切静得可怕。只有林廷宥平稳、笃定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那里面有什么呢?
纪春深兀自想着他知晓的关于这座神秘后山的只言片语,双瞳不由得张大。
——“唯有一条通道贯穿两界,这条通道就在灵雾山脉中,后山禁制封的便是通道入口。”
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
界碑之后草木比后山更加幽深,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的土腥气,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确实合乎生灵勿入四字。
高大木林叶茂繁盛,遮天蔽日般将林中罩得昏暗阴森。就连地上生的草丛也又密又高,林叶缝隙模糊不清,不断变换着阴影,张牙舞爪地在昏暗中窥探着。
纪春深踩在腐叶之中穿林而行,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幽暗,周围事物渐渐变得清晰。
自他想到曹荣很可能进入通道后,就变得格外沉默。
通道背后的阴界就是什么地方,薛湛、曹荣为什么都争相要进去,若说是被人相逼,他是万万不信的,且不说薛湛已是大能修者,单曹荣那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性子就决计不会服软。
难道是人捏着了什么软肋?可这爷孙俩都是一身的硬骨头,有什么可拿捏的。
会不会和当年的事有关?
纪春深看着林廷宥的背影。
姓林的倒是也许知道点什么,可是他要不说,自己也逼不出答案来。
他思来想去仍是捋不出头绪,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打定主意后,他安静地跟在林廷宥后面。
二人无声地在没过膝盖的草丛中穿行了许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林廷宥避开前方一棵断木,向右方行去。
纪春深看他脚步迈得坚定,终是问道:“林师叔,你进过阴界吗?”
林廷宥脚步一顿,“不曾。”
“那你从前来过这里?”
林廷宥挡开一条垂下的枝蔓,并未回答。
“是我唐突,林师叔端方之人,怎会违背门规。”纪春深半阴不阳地道。
林廷宥:“你想说什么?”
“我原本以为进来之后就能找到曹荣,但看来并不如此,可我看师叔走得没有半点迟疑,你如何知道往哪里去?
纪春深等了一会,不出所料没有等到回答。他一脚踢开跟前的一块碎石,也不再问了。
他走在林廷宥身后,折了支树杈戳戳探探,绕过无数林木,已全然不知时辰。
正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他忽然感觉足下踩到什么,不似土壤腐叶,倒有些弹软的触感。
他一愣,当即俯下身,三两下扒开遮住视线的树木。
“这儿有人!”
前方的林廷宥闻声立刻倒回来,一剑荡开了周围的障物。
二人得以看清地上的人。
一具扭曲的尸体,浑身血迹遍布,右臂残缺,脖颈处张着一个被撕咬洞穿的伤口,凝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以及一双闭不上的眼。
“云叔子师叔。”林廷宥攥紧了剑柄,低低地叫了一声。
纪春深扫了他一眼,干脆蹲下身查看起来。
“伤口是被咬出来的。”他轻轻转动云叔子脖颈,查看伤口,又仔细看了其他地方,“他被人毁了灵识,是活活流血而亡的。”
林廷宥也蹲了下来,缓缓拂过云舒子的双眼。
纪春深拍拍手站起来,“既然发现了一个,其他人应该不远,我去前边看看。”
他顺着前路又走了一会,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完整的躯体,只是当胸有一团扩散的血迹。
等扒开了尸体胸口的衣物,露出伤口,他不由惊叹一声,“真是好剑法,一击致命,干脆利落!”
“这是师父的凤鸣剑,一击致命应是为了避免过多痛苦。”
身后传来林廷宥的声音。
他将纪春深翻乱的衣袍细细合拢抚平,沉声道:“青阳师叔说过,清虚师伯是被阴物俯身,师父不得不出手。”林廷宥扶住春秋剑,“秋水没有感应,阴气已经散了。”
“散了?那受伤的老头……”
“青阳师祖。”林廷宥打断他。
“好的。”纪春深朝天翻了个白眼,“青阳师祖说他被阴物附身,因此才狂性大发,现在你却看出来阴气散了,那到底是他死了阴气才散,还是说阴物上身时他就死了。你师父究竟是杀了他,还是仅仅刺穿了一具躯壳?”
“阴物诛毙,阴气才会消散。”
纪春深点点头,“也就是说,为了制止这位真人发狂,你师父杀了阴物,顺便一剑戳死了他。”
他话音刚落,看见林廷宥沉了脸色,为防止被揍,他立即又道:“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不把这劳什子的阴物弄出来再宰,非得让它在人肚子里时一次弄俩?这不划算啊。”
“寻常武器难以彻底斩杀阴物。”林廷宥话锋一转,“靠近两界通道,有阴物不足为奇,奇的是清虚师伯也是个大能修为,阴物是如何附身的。”
纪春深知道他意有所指,只道:“我也很奇怪,要么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他当先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却发现林廷宥竟将清虚背了起来。
“你做什么!莫非要这样把他驮出去吗?这里边可还有三个人!”
“我不能任他们躺在这里,只要背出界碑,会有人将他们送至祭堂。”林廷宥声音有些干涩。
“你见一个背一个,这样一个个背过去,要折腾到何时,这阵法我刚熟悉不久,可不保证能撑几个时辰。”
林廷宥皱了皱眉:“我脚程快,自不会耽误太久。你若有顾虑,自可以先出去。”
“你不分好赖,过河拆桥是吧!”纪春深简直要气笑了,冷哼一声:“把人放下来,我可以暂时收敛他们的尸…身体。”
他翻了个白眼,补了一句:“放心,这是我答应褚堂主的,不是帮你。”
林廷宥立了一会,小心地把清虚真人放下,看着纪春深。
纪春深不客气地指挥道:“你把前头那个也搬过来。”
说罢,也不管林廷宥作何反应,自顾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