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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来由 ...

  •   房内光线昏暗,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死气。

      青阳真人已恢复了神志,被扶到床上躺着。

      纪春深倚在门边,隔着众人遥遥望去,发现青阳真人面上还有尚未褪去的青灰和死气,神情萎靡,行为也有些迟缓。

      褚煜将还魂丹给青阳服下,又为他诊了脉,道:“脉象已平稳了许多,也暂时没有离魂之症。不过识海受到重创,清醒已是不易,切不可妄动灵力,慢慢调养,修为仍是有望逐渐恢复。”
      他打量着青阳,问道:“师叔,你可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青阳真人还有些愣神,迟疑了一会,缓缓摇头。

      褚煜皱了皱眉,起身走开,对林廷宥道:“你来问。”

      林廷宥坐在床沿,他观察了一番青阳真人,突然道:“青阳师叔,你可还记得后山之事?师父究竟为何罹难,可否告知弟子?”

      青阳真人本是神色困顿,不想听闻林廷宥所言竟激动起来。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林廷宥连忙上前搀扶着他起身。
      他抓着林廷宥的手,哑着嗓子道:“廷、廷宥……你不,不能去……那后山就是祸乱之地。”青阳粗喘几声,“数次同门相残,我灵隐百年基业要毁于一旦了,这是灭门之祸,灭门之祸啊!”
      他捶胸顿足,悲愤交加。

      林廷宥止住他挣动的手:“师叔!不要激动,慢慢说。”

      青阳不住摇头,竟有些呜咽。

      纪春深在一旁听着青阳哭诉许久,耐心告罄,忍不住打断道:”真人,你说的同门相残是什么意思。“

      青阳抬头,怔怔地看着纪春深,又看到一旁站着的白笠,双目恍惚了一阵,而后就激动起来,哆嗦着手,竟指着白笠和纪春深大骂。
      ”逆,逆贼!你们究竟是何居心?啊?我灵隐待你们不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背信弃义的叛徒贼子!叛徒贼子!”青阳悲愤大喊,突然抬手向白笠挥出一掌。

      好在青阳灵力不济,白笠及时避开,并未伤到。他一时愣住,疑惑道:“青阳师叔?弟子是白笠啊,您认错人了吗?”

      青阳根本不理会,又拍出一掌,被林廷宥兜手化解。
      青阳一时气血上涌,瞳孔浅浅染上血红,他转头掐着林廷宥的胳膊,急切道:“廷宥,杀了他们!他们就是杀害你师父的凶手!给我杀了他们!”

      “放你娘的狗屁!”纪春深可不受这冤枉气,并指一竖,一张符纸就想招呼上去。

      忽然一把剑橫在眼前。

      林廷宥冷冷看着他。

      纪春深半点不退,手指一翻,又扯出几张引雷符,冷声道:“叫他把话说清楚。”

      剑拔弩张之际,褚煜走过来,左手压下林廷宥剑柄,右手将纪春深的符纸塞了回去,拨开二人,立在青阳面前:“青阳师叔,既然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来告诉你吧。”
      他淡淡道:“一炷香前,我的弟子差点就死在你的手里。”

      青阳一愣,遂即怒喝道:“你血口喷人!我为何杀你弟子!”

      “你被阴气所染,神志不清,刚才差点变成了阴物。若不是他们齐心救你,恐怕你已经变成当年那些饮血啖肉的邪魔了。届时,正可以让人瞧瞧,什么是同门相残。”褚煜语气凉凉的:“你大可以继续,最好亲自来,多动动灵力,下半辈子就可以彻底歇着了。”

      “你、你。”青阳气得整个人都在抖,指着褚煜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变成那种东西,怎么可能……”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上还有未褪去的青灰,血管经脉鼓胀黧黵。

      青阳哆嗦着使劲搓了搓手,双掌皮肤粗粝,大力摩挲间,竟开始簌簌往下掉落皮屑毛屑。
      他大骇,抓住林廷宥的衣袖,颤声道:“廷宥,你救救我,我不能变成阴物,不能变成灵隐的罪人啊,啊……”
      连番遭受重创,青阳竟一时有些提不上气。

      林廷宥并未搭话,架着青阳,为他输了一道灵力。瞧着青阳的神色有所好转,才转头对众人道:“你们先出去。”

      纪春深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白笠朝林廷宥点点头,领着默岭湄也出了门去。

      褚煜看了看青阳,没甚大碍,便嘱咐林廷宥:“这下肯开口了,你悠着点,别又刺激出问题了,我可没第二个徒弟给他杀。”
      言罢,也不顾青阳的怒吼,施施然出去了。

      褚煜出得门外,被纪春深拦下。
      他眼皮一掀:“你是白笠的弟子?怎么,有话问我?”

      纪春深行了个弟子礼,神情严肃:“有两个问题请教,望褚堂主解惑。”

      “哟,原来会说人话,我以为你只会骂娘呢。”褚煜气儿还没顺,只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见纪春深不接话,又道:“刚才你出手救了我徒弟,说吧,什么事。”

      “多谢褚堂主,弟子想问,第一,褚堂主的所说青阳真人被阴物所染指的是什么?第二,当年发生的事和后山的禁制有什么关系?”

      褚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纪春深,道:“这位小兄弟,你只说问两个问题,可这两个问题会牵扯多少因果?”他手中一把炉扇扇得呼呼作响,“况且,我只是个医修,没甚修为,你凭什么觉得你师父师叔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就会知道呢?”

      纪春深注视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笑得英英飒飒:“凭我要入山救人,而褚堂主绝不希望悲剧重演。”

      褚煜一愣,然后便乐了,随着他的展颜,那清丽的相貌竟还显出了几分艳丽。
      “好好好,你这小鬼,眼神挺利,还讲道义,不错,不错!”

      他收了笑,对纪春深点点下巴,“随我来。”

      褚煜避开众人,把纪春深带到了一间药房,寻了一会,拎出两样东西放在纪春深面前。

      他指着一块血糊糊的皮肉,“看得出什么吗?”

      这血肉仿佛是生剥下来的一样,边缘处狰狞的外翻着,露出层层分明的肌理,渗着血,瞧着肉质还算紧实,不过颜色却有些异样的青灰,还生出一些不明的斑点。

      纪春深没想到这玄医堂堂主如此不讲究,就这么敞亮亮的把东西放在他面前。
      不过他也没什么避讳,仔细打量了一会,还伸手在皮脂上轻轻按了按,“这应该是张人皮,还是张新鲜的人皮。”

      他抬头看着褚煜,”莫非这是哪个出事的掌事?”顿了顿又沉声道:“被甚么劳什子的阴物伤了?”

      褚煜不动声色,“说说看。”

      “我看这皮肉紧实细腻,汗毛细软有序,不似猪肉,而是人肉,摸起来还算软弹,脱离躯体时人应当还活着。而一块新鲜的肉质,不应当有这样的颜色和斑点。如果是中毒发散,里外应当已经腐败了,不可能还这么囫囵个跟五花似的。”

      他拎着这挂皮肉晃了晃,亮出接口边缘,“这种撕裂的伤口,不是刀剑钝器,倒像一副不太利的牙口蛮力撕扯导致,我猜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硬扯下来的,就像今日你那小徒弟一般。这种时候你把它晾出来,这似腐未腐的状态应该就是这个阴物搞出来的吧”

      褚煜一直在旁观察他,此时终于露出了一点欣赏的意思。
      “你小子,眼神确实利,撕扯成这副模样了还能瞧出端倪,之前做过刮骨走针的活计?”

      “没有。以前见过快饿死的灾民啃食尸体,伤口都差不多。”纪春深眼也没抬,语气很是淡漠。

      褚煜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这是青阳师叔的后背,他伤得很重,送到这里来时已是遍体鳞伤,昏迷不醒,我处理伤口时觉得有些奇怪,就留了下来。伤确实是阴物造成的,而且很可能来自另一位真人。”
      褚煜缓缓道来。

      这世间有阴阳两界,如常人身处之地,目之所及,行之所往皆为阳界。但这世间也有人们无法触及的地方,那里的生灵与寻常所见截然不同,后人便将其称之为阴物。
      阴物似与阳界相克,它们天然便将阳界生物视为猎物,尤其对阳界之人的血肉极其渴求,而不同于一般的灵兽猛禽,阴物是可以修行的,它们修行所依照的本源,便是阴气。
      两界一直泾渭分明,互不相融,唯有一条通道贯穿两界,这条通道就在灵雾山脉中,后山禁制封的便是通道入口。

      但十九年前,不知是何原因,两界交汇之处有所松动,恰逢灵隐内乱,有人强开了后山禁制,导致阴物肆行,这些阴物涌入阳界之后对众人生啖血肉,灵隐派中弟子伤亡不知几许,还有一些阴物游走至山下,屠杀了很多凡尘百姓,酿成大祸。
      此事之后,灵隐掌门对后山之事慎之又慎,对肇祸之人逐一肃清,又加固了后山禁制,将开启禁制的秘钥付之于灵隐五位大能掌事修为,缺一不可。

      “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当年随他去各处为众人治伤,见过许多被阴物所伤的人,有些人救不回来就没了,有些人虽然救回来,结果却变成了那幅吃人喝血的模样。”

      褚煜靠坐在椅背上,用手支着面颊,有些出神,“原本便是同门手足,上一刻还为挽回他性命而庆幸,下一刻就葬身于这个刚救活之人手中,若侥幸没死成,这好不容易救回的人却活不成了,你却没时间侥幸和伤春悲秋,就要奔去救下一个人。”

      褚煜叹道:“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纪春深静静听着,此时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那个强开了禁制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褚煜与纪春深四目相对,似在观察他,“当年之事只有掌门师伯那一代人亲历,我只是一个入室弟子,所做不过救人治命,细节如何我并不知情。怎么,你有何想法?”

      纪春深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奇怪这人是如何进入的。”

      褚煜淡淡道:“此事原本是为秘辛,只应由各院掌事知晓,我本不应告知于你。然现在局势不明,薛湛此次引人入山,五去存一,我灵隐已经无法集五位大能修为解开封印。虽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入山,不过既然你负起了这困局之势,若能够知晓其中利害,也能更加随机应变。”

      纪春深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还有一事需得提醒你。”褚煜想了想,“多年前我曾经注意过,变为阴物的人都存在一些魂魄不稳的情形。不过青阳师叔虽然伤的重,但魂体仍是完好的,因此至今我仍不确定诱使常人转为阴物的缘由究竟为何,若你与阴物相对,还需留意。”

      他点了点桌上另一样东西,是一个精巧的瓷瓶。“这是我炼的固魂丹,你留着,兴许会派上用场。”

      纪春深摸了摸下巴,“这阴物如此凶残,灵隐既然守着这通道,应有对之法吧?”

      闻言,褚煜展颜一笑:“灵隐立世两百余年,立派祖师爷留下法宝,要灵隐世代镇守入口,防止阴界之物作乱。”
      “虽然灵隐元气大伤,已不能集出五位大能,不过我们还有第六个人。见过你林师叔的剑吗?”

      纪春深想起林廷宥拿剑架在他脖颈子时冷冰冰的样子,被抽过的地方隐约又痛起来。

      “那是一把阴阳剑,斩阴断阳,名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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