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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矢口 ...

  •   作别扶穆后,二人前后脚离开小榭。

      纪春深走在侧后方,斜着眼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廷宥真人。

      林廷宥比他高出一头,肩膀宽阔,脊背如松,正目不斜视,雍荣雅步地行在前方。

      以纪春深那点学识,道不出这林师叔的半点丰姿,只觉得这人仿佛全然忘记不久前才下过黑手,荼毒了身后这个可怜之人,一双长腿,步子迈得又稳又大,丁点没有要同自己寒暄解释的意思。

      纪春深啧啧,暗道一声装模作样,想起“叛主”的铜钱,有心看看林廷宥的态度,便试探道:“林师叔,铜钱……就是那只灵雀,后来如何了。”

      大概是看在纪春深精心喂养,照料有加的份上,林廷宥纡尊降贵地分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赏了句话:“已无大碍,多谢。”

      纪春深有些自讨没趣,一番抓心挠肝后,干脆直接道:“我之前捡到它时已是奄奄一息,也探查过它灵海并无任何灵契,认定它无主,一直对它悉心照料,却没想到这鸟儿对林师叔这般千依百顺,莫非林师叔是铜钱的主人?”

      林廷宥并不理会他的酸话,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从小养大,自然心有灵犀,还有,”他瞥一眼纪春深,“它不叫铜钱。”

      “……”纪春深简直被气死,只觉得这人装腔作势,拿下巴看人,白瞎了那副好相貌。他不想再添堵,告辞一声直接越过林廷宥,快步离开。

      来到前厅,见默岭湄还等着,正和谢珂聊得喜笑颜开。

      “师兄,你出来了,大师怎么说,可有法子?”

      “路上说。”纪春深向谢珂辞别。

      纪春深将经过连通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默岭湄听闻有林廷宥跟着,瞬时放心了许多,道:“林师叔可是灵雾第一剑修,他一同前往,又有扶穆大师的指引,你也能安全些,看来谢师叔说的没错,坎水院确实有些名堂。”

      纪春深挺诧异,“还没问你,和那姓谢的聊如此开心,说什么了。”
      默岭湄摆摆手,不太在意:“嗐,不过是些过往趣事罢了。”

      二人边走边聊,刚走出坎水院不远,就迎面撞见一人,怒气冲冲走来。

      师兄弟对视一眼,知道麻烦来了,连忙立正站好,恭敬道:“拜见师父。”

      “本事挺大啊纪春深,贻悟谷关不住你是吧,我也罚不了你,翅膀长硬了,要往高处飞,好啊,真好啊。”白笠又急又怒,只待见了这不省心的徒弟,便好一通数落。

      “不硬不硬,软着呢,飞不起来,还要在您身边伺候。”纪春深万没料到白荣来得如此快,只赔笑道:“这里面确有诸多巧合,师父容我解释。”

      白笠冷嗤一声:“好啊,我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纪春深倒不想把小师弟通风报信给卖了,想了想道:“师父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意外救了只开了灵智的灵雀,本来快死了,我救活过来,又精心照顾,好歹没落下毛病,能吃能飞。后来,灵雀养好了伤,它的主人便找上门来了,当时我不是在谷中关着嘛,那主人与灵雀心心相通,便寻到贻悟谷来,见爱宠得救,一心想要道谢,看我被禁在谷内,于心不忍,执意要将我放出来。”
      “我多次推辞拒绝,那人却定要我随他出谷,还说若是我不敢随他出来,便要拜访家师,为我叩谢求情。”纪春深观察着白笠的脸色,状似为难地说:“那人实在执拗,我能怎么办呢,总归是一命之恩,我总不好驳人情面。如今我既然出来,听闻师祖噩耗,所以才来救助扶穆大师。”

      默岭湄在一旁听着,被他师兄这一通解释惊到,不禁叹服于纪春深颠倒因果,胡扯八道的水平和不要脸的程度。见白笠一眼扫来,楞了一下,忙到:“是是,我也是才知道师兄的际遇。”

      “原来如此。”白笠一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师父人老智衰很好糊弄?欺上瞒下,好得很呐!哼,旁的不说,我且问你,贻悟谷是说进就进的?倒叫我看看,究竟是哪位高人,如此本事!”

      纪春深张口欲言,便有清风送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是我。”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林廷宥负手走来,站在他身旁,向白笠点头示意:“白笠师兄,许久不见。”

      纪春深一时惊楞,万没想到这好师叔就这般认下了他的一通鬼扯,侧眼睨他,发现了林廷宥肩上立着的铜钱,正朝他啾啾叫唤。

      还能认人,也算有良心。
      他指着林廷宥肩头,对白笠说:“师父您看,就是这只灵雀。”

      大概事态走势脱离白笠的意料,他也愣了,半晌才道:“廷宥,居然是你,你出关了?我还当小徒是在胡编乱造,这,真是始料未及,让你见笑了。”

      “无妨,出关已有两日,闻此劫难,当竭力阻止,不过有一事需知会白笠师兄。”林廷宥倒是顺坡下驴,并未揭穿纪春深,而是将后山之行一事告知白笠。

      白笠倒是没再发火,只是沉默了许久,对林廷宥道:“廷宥有所不知,因此事我绥灵院已折损几人,小徒修为浅薄,我不愿殃及他。”

      纪春深正发愁怎么同白笠开口,林廷宥话一出,正好替他省了麻烦。

      只是白笠一番话让他颇为动容,却仍是坚持:“师父疼我护我徒儿懂得,只是一味避祸又怎么寻得生机?既然扶穆大师说此事需得由我来做,我如何能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那里仿佛还留有曾经和曹荣击掌为约的温度,“我纪春深虽只是个市井出生的小混混,可小师叔带我入山,灵隐给了我容身之处,我又如何不懂得知恩图报!”
      他注视着白笠,“我知道师父心中忧虑,不过不入虎穴怎得虎子,我与林师叔一道,一定会加倍小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涉险,也请师父相信我。

      白笠怔怔的望着他,目光又痛又怜,还有一丝难掩的欣慰。

      林廷宥冷眼旁观,几番打量纪春深,似有些出乎意料,便向白笠应允当尽力维护。

      事已至此,又得了大能剑修一句承诺,白笠也暂缓了他那颗拳拳爱徒之心,道:“既如此,一切以大局为重,只是你们入山前不妨先去看看青阳师叔,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

      这几日祭堂人流攒动。

      身着丧服的弟子们正在忙碌,不少人瞧见他们来就变了颜色,面上浮现着哀怒、惊惧、不安,但是无人上前阻拦。

      白笠领着几人,穿过幢幢人影,来到灵堂前。

      他点了三炷香,递给纪春深。

      灵堂建的既高且深,四面墙上是无数放着门人灵灯的龛牖,中间的供桌上放着已故之人的牌位,显得空旷又厚重。

      不远处传来阵阵呜咽。
      纪春深跪在堂前,透过袅袅香火看着前方。

      龛牖中灵澈上人、薛湛,以及一旁的两个灯位已然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冰冷的牌位。
      薛湛之下,曹荣的灵灯泛着微弱的光,旁边的龛牖却也空了一个。

      纪春深的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堂前牌位上。

      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事到如今,灵雾山上这一滩浑水已然被人搅浑了。薛湛身死,线索被掐掉,所有的端倪皆指向那座被封锁的禁地。

      后山禁制,不知禁的是人是鬼。

      不论那后山中禁锢着什么,纵是刀山火海,这一趟也非去不可了。

      春深拜完起身,发现林廷宥也在祭拜。

      自纪春深第一眼见他,这人便一直是一副悠悠出尘、自矜自傲的模样,此时跪在这祭堂之中,竟也显露出一点悲天悯人的哀戚来。

      众人祭奠了先祖,随白笠去到祭堂北面的玄医堂。

      玄医堂主褚煜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修士,样貌竟有着十二分的清丽,再年轻时应当也是个风流人物。
      众人到访时,堂主褚煜正在为两位负伤的掌事配药。

      林廷宥道:“褚师兄,青阳师叔伤势恢复得如何?”

      ”性命已无大碍,不过伤了神魂,修为境界受到影响,有些受损,须得休养几年,不过要想恢复之前的巅峰,恐怕不易。”褚煜撑着药台,叹了口气,“我灵隐出世多年,为何无端受到这般祸事殃及。”

      “师兄,我们正是为此而来。”林廷宥道,“我们欲往后山调查,想知道他们之前经历了何事,或许能给我们一些线索。不知眼下是否方便。”

      “我没甚不便,不过他如今还未苏醒……”

      “师父!”

      众人正谈论着,忽见一个弟子神色惊惶地奔来。

      “师父!师父!青阳真人他、他……”

      “做什么慌慌张张,不是让你守着?”褚煜皱眉看着弟子,问道:“人醒了?”

      “醒、醒了,但是没、没气了……齐钰师兄还守着,我来禀报。”那弟子显然吓得不轻,话说得语无伦次。

      “说什么胡话!醒了怎么会没气息……”褚煜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差。

      “去看看。”林廷宥上前一步,拍了拍褚煜的肩。

      褚煜回过神来,连对小童道:“你去取我的还魂丹。”又对众人说:“各位,随我来。”

      纪春深缀在最后,他抬眼看了看褚煜,若有所思。

      众人随褚煜步入后院,来到一间厢房前。

      林廷宥突然在房前站定。

      纪春深注意到他的剑正发出微微震颤,剑身浮起一层若隐若现的纹路,与贻物谷中所见截然不同。

      “阴气。”林廷宥手扶着剑,沉声道。

      未及上前,忽闻房内传出一声惨叫。

      褚煜心中急切,就欲开门进入房内。

      “等等!”林廷宥抬手拦住他。

      话音刚落,房门从内破开,一名年轻弟子匍匐着爬出,肩颈处一片血糊。
      “师父……”那弟子看到褚煜,嘶哑着呼唤。

      门框上蓦然伸出一只青白的手,攥着弟子的腿,欲将他拖回房内。

      褚煜惊呼:“齐钰!”

      人群后方倏然急射出一张符纸,覆在那只青白手掌上。那手定在原处,抽搐几下,放开了齐钰的腿。
      齐钰趁机挣脱,挣扎着爬出厢房。

      褚煜踉跄着想要上前接人。

      林廷宥头也不回道:“拦住他。”

      白笠拉住救人心切的褚煜。

      林廷宥拔出剑,并指缓缓拂过剑身,随着灵力激发,剑身上流过一层清幽的灵光,透出一幅蜿蜒的纹路。
      他一剑挥出,冷冽剑气裹挟劲风袭向手的主人,一瞬后,剑气迸发,房内隐隐传出一声尖啸。

      林廷宥收剑,朝褚煜点了点头,同白笠一道进入房内。

      褚煜上前扶起齐钰,为他查看伤势。

      纪春深看了看齐钰的伤口,边缘并不规整,有些撕裂的痕迹,血液倒是鲜红,并无异常。
      “像是齿痕。”他迟疑道。

      “没错。”褚煜唤人将齐钰带下去治疗:“好在伤口不深,不算严重。”
      他望向房内,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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