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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朕那凶名在外的权臣将军2 ...

  •   舞乐起,几个舞女踏着阵阵鼓声入场。中间主舞的是一个一袭红衣银饰琳琅满目的舞娘,长相极其貌美,眉眼艳丽缱绻,红唇欲滴,舞姿曼妙妖娆,让人目不暇接。

      舞毕,那舞女扭动纤细的腰肢,双手如莲花轻转,一双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主席之上的许戌。

      “云南王白云飞,恭祝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从满堂宾客中忽然走出一人,在许戌的席位前跪下。

      对于白云飞,许戌早就有所耳闻。云南王的独子,去年承袭了云南王的王位。云南握有雄兵十万,是如今燕梁最大的诸侯王。

      许戌并不知道云南王入京的消息,眸色暗了暗,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自己尾戒的一枚玉扳指。但脸上也丝毫不显,赐座降礼,一套给足了云南王该有的颜面。

      那舞姬确实是天姿国色,但许戌只看了那美人一眼,就很快移开了视线。眸色流连在云南王白云飞,同大将军裴不停之间。

      并非许戌不贪恋美色,而是,他已经看到了,向他扑来的天罗地网。

      这舞姬必然是白云飞的人。

      倘若白云飞同李承胤合作,逼他娶那美人。若是生下帝子,再寻个由头废帝,便能理所当然垂帘听政。

      或者干脆稚子为帝,摄政王辅政。

      他若是不娶,得罪了云南王。云南王便能以此借口,顺势造反。如今边疆正在同北边的大齐交战,倘若白云飞里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个傀儡皇帝,手下无钱无粮无人,太弱了。

      一舞终了。

      那一袭红衣,妖若鬼魅的舞姬领着旁边几个容貌姣好,身段妖娆的舞女跪在中央等着领赏。

      却迟迟未听到预料之中封赏的声音。

      舞姬脸色煞白,长长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而坐在高台上年轻的帝王却视而不见,甚至显得兴致寡然。

      白云飞见状不妙,出来打了个圆场。

      “陛下,这舞姬是臣从封地千挑万选,用以送予陛下的美人。”

      白云飞不知何时换了衣裳,穿一身深蓝浅白的民族服饰,端的是割据一方的诸侯之仪。

      “望陛下笑纳。”

      白云飞语气柔缓,笑意温和。是整个大梁有名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但熟悉其人的政敌都知道,白云飞一贯最喜扮猪吃老虎,面若观音,心如蛇蝎。

      而那位孤坐在高台之上,年轻得过分的少年皇帝却此时低声笑了。

      他垂眸定定看着底下,笑面虎白云飞正试探着张开爪牙。

      妖艳如鬼魅,明艳欲滴的红衣舞姬头几乎贴到地上。虽然看似卑微,但心里端着的却是一朝成龙成凤的心思。

      旁边坐着的,更是一众魑魅魍魉阴间的小鬼,个个心怀鬼胎,想从他这里啃一块肉下来吃吃。

      独独裴不停仿佛将这一切都置身于外,他也同样穿了一身大红色官袍,容貌极盛,斜眉入鬓,轮廓分明,唇红齿白,却无半分妖媚之气。

      直让人觉得,此人妖孽至极,似天上谪仙坠世。

      他正伸了一只手取酒杯喝酒,而另一只手则捏着纯白色的扁平酒瓶等着续酒。

      冷淡的眸色只流连在,酒杯中倒映的小小的鹅黄色的满月,与眼尾扫到的,那位年轻帝王的一颦一笑之间。

      “前线将士吃紧,后方诸侯紧吃。”

      许戌抬眸,面上染几分薄怒,化身桌面清理大师,挥袖扫尽了桌前一众吃食,美酒。

      “朕这中秋宫宴都只小办一场,难为白爱卿却从封地搜罗了如此美人,大兴歌舞演乐。”

      许戌将手中捏紧的玉卮直接向白云飞砸去。

      谁料这白云飞躲也不躲,竟就这样受着。他的发鬓被打散了些许,额上冒出点点鲜血。却依旧低眉浅笑,坦然自若。

      “昨日又有大臣催朕广纳后宫,为我燕梁稳固江山国本。”

      许戌站起身,老神在在地将双手背过身去,接着说,“虽说家国一体,但如今朕尚且年轻,何愁将来子嗣?还是你们个个都觉得朕命不久矣?!”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也知晓诸位一片苦心。朕希望诸位能将心思,放在朕的前朝,国事,边境战事,百姓民生,江山大业。”

      许戌语毕,徐徐走至红衣舞姬身侧,挥挥袖子,随意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

      那女子头依旧几乎贴在地上,神情显然有些错愕,依旧一动不动,继续跪着。

      许戌没再说话,而是掉头就走,提前离开了宴席。

      “还不快跟上?”

      白云飞从地上爬起来,经过舞姬身边暗暗踢了她一脚,低低骂道。

      那美人这才如梦初醒,明悟了皇帝的意思。也不再顾及仪态,提着自己的裙摆,往陛下离开的方向跑去。

      整个宫宴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但很快又起乐舞,将这一页翻过。但人心掀起的波涛,从不能轻描淡写地淹没。

      第二日鸡叫,初晓。

      那舞姬被皇帝召幸,一夜成名封了妃位,甚至许了她彻夜睡在养心殿。这也是自陛下登基以来,后宫第一位妃子。

      满朝文武的心都跃跃欲试,谁不想把家中适龄的女儿往后宫里塞,接下这泼天的富贵。

      毕竟,这位帝王实在太年轻,就算是奔着熬资历去,也是大有可为。

      又是早朝。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登基两年,而后宫空虚……”

      “臣提议京城年龄适宜的良家女子选秀,小选一场。”

      跪在裴公后方右侧的左相蓦然开口。

      “臣等附议。”

      身后众臣像是闻见了血腥味赶来的鲨鱼群,一人咬下一口。

      高台龙椅之上,年轻的帝王从未应付过如此局面,骨节分明的手在长长的袖子下,捏紧了龙椅扶手上金刻玉雕的龙头。

      许戌蹙眉垂眸,长而浓密的乌黑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神色。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

      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臣有要事禀报。”

      向来稳坐钓鱼台,老神在在,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裴公说话了。

      “裴公请讲。”

      “边境告急,自七月入暑以来,战事屡战屡败。现今边关发来消息,急需兵马增援,粮草军饷…”

      许戌闻言,唰得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气得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甚至又走到了左相的跟前,想踹他一脚。

      却看见他满头的银发,年事已高,才收回了那脚。

      许戌又踱步回到裴不停身侧,直接抽出了随身佩剑,将剑架在裴不停的脖颈之上。

      “如此军国大事知情不报。七月挫败,现今都已十月。”

      许戌气得不行,佩剑却捏在手心,未敢伤裴不停一寸。

      “整整三个月,半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朕。现今又来跟朕要人,要兵马,要钱……裴不停,你!”

      许戌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心口闷疼,喉咙发紧,像是上吊的人被掐住了脖颈。

      “臣知罪。”

      裴不停将身形往后轻巧一绕,身形鬼魅般躲过许戌的剑。

      跪在陛下跟前,以头抢地。却傲气不减,通身依旧是久居高位者的绝对掌控感。

      “望陛下许臣乞骸骨,罪臣自愿请辞大将军一职,归复故土乡野。”

      许戌见状归剑入鞘,又走回高台,重新坐在龙椅之上。就这样冷冷地看着裴不停。

      又过了许久,他做出某些重大决定一般,下定决心。

      却语气淡淡,同裴不停一样,轻描淡写,说:“朕准了。”

      先前声势浩浩的左相缄口不言。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下朝——”

      御书房

      许戌正秉灯伏案,握朱笔批奏折。

      过去都是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问安折。如今也开始有些小官敢于针砭时弊,指出一些民生问题。

      裴不停辞官回乡一举,明面上虽是倒台了,但他掌握的权力却依旧捏在手里。依旧有很多文武大臣唯裴公马首是瞻,名门望族,各地诸侯也仍在岸上冷眼旁观。

      而许戌要做的,就是将京城里那些自诩一品、二品高官大员,清流砥柱的名门望族,割据一方的地方豪雄,一一都拖下水。

      许戌身为许氏集团掌舵人这么多年了,从十四岁起他便开始接手家族生意,直到二十五岁已将许氏的商业版图扩大了几倍。

      倘若将这国家看作一个巨大的公司,满朝文武看作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

      想必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许戌垂眸怔怔地,笔尖迟迟未落,书籍翻页声却未停。

      一直到红烛燃尽,鸡叫三更。

      他才眉头稍缓,流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握笔的手稍微一抖,一滴墨落在了那本书的扉页处。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早朝,许戌也来不及更衣就寝,只阖眸定定地仰面倚靠着椅背,稍稍闭目养神一会。

      但他眼虽睡了,脑却醒着,在想着等会应该如何诘难那位大臣,才能得到最满意的效用。以及可能会发生的突发状况等。

      最近的天色都阴沉沉的,整个上京也是死一般地寂静,人人自危,总感觉心里不大踏实,像是悬了柄剑在头顶上似的。

      而今日,悬在刑部主司李魁头上的剑,终于是落了。且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早朝

      新官上任三把火。

      裴公刚刚倒台不久,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帝王就出手了,且落刀在谁也没想到的地方。

      谁都知道燕梁的朝堂就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上到下,里到外都烂透了。

      不论是谁想收拾这个烂摊子,必然是先从地方财务,中央方针政要,乃至于能够上朝的高官人选,通通大换血来清洗一遍。

      但许戌不,他在那一团乱麻般的毛线球中,奇迹般地很快便找出来了一切的源头。

      人证他请不到,也许已经被灭口。

      但物证却是铁证如山。

      刑部主司李魁私收了清流村村长四十两白银,便将五地坟村的八十里耕地私自划到了清流村。

      看似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案子,牵扯起来,却是惊心动魄。

      清流村村长正是当今右丞相独女的丈夫的爹,也就是右丞相的老丈人。

      往大了说便是,右丞相勾结刑部强占民田。

      不过到底还是一件小案子,但往从中细细掰碎了看,却是足以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右丞相的老丈人转手将地送给了丞相,而丞相借花献佛,又送给了从云南万里迢迢赶来赴宴的白云飞。

      白云飞自是不答应,况且他收了也没什么用,他远在云南,又不打算在上京驻足,要京城周边的地有何用?

      但是跟着白云飞一路远来的,云南王的老管家却偷偷收了这些地。

      云南王老来得子白云飞,早已年迈,不过几年后,这云南王的位子便是由白云飞来坐。

      白云飞孤身南下入京赴宴,云南王自是惶惶终日,寝食难安。

      他为了防着小皇帝挟持自己的独子做人质,又畏惧权臣裴不停的狼子野心。

      便让管家领了五千人马偷偷跟着进京。

      倒不进上京,只装作是南下的商旅,在这上京周围打转。

      而如今这块地,便成了最好的藏兵之所。

      谁也不知那位年轻的帝王,是如何发现这些蛛丝马迹的关窍,但所有人心中都犹如被重重击了一鼓。

      且不论白云飞,右丞相,以及他那糊涂蛋老丈人如何,但他刑部主司李魁的命是保不成了。

      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刑部主司李魁为了保自个全家的命,以及自个的小命,争取个坦白从宽的发落,疯狂攀咬,将真相吐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时候发生的,中途经过了几道手,有那些人都暗地里参与了……

      那番神态就差没直接说,主子,您说让咱家咬谁就咬谁。

      许戌一身苏绣斜纹五爪金龙袍,高坐在龙椅上,下面跪着的是向他俯首称臣的满朝文武。

      那些一开始硬骨头的,隔岸观火的,老神在在的,瞧不起他的,都经此一役多了几分心悦诚服的真心实意。

      许戌倒不放在眼里,他静静地看着地上跪了一圈的官,从九品小吏到一品大员,却少了一人。

      关键的一人。

      白云飞。

      实际上,许戌并不打算拿刑部,乃至于丞相如何,他们手里掌控的,到底不是真正的实权,而如今火上眉头的,却是边关。

      这边关必须有人平,而且,他希望这个人最好还能自己带兵带粮草带饷银,就能替他平了这蛮夷之乱。

      但是如今天下,能够有这种力量的,无非是两人,一是裴公裴不停,二便是云南王亲征。

      裴公半生战功无数,授他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已经是封无可封。

      而此次私藏精兵,蓄谋违逆,足以诛九族的大罪,也不过是他能够同白云飞谈判,撬动云南王的,一块最好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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