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楠城夢

5、第5章

　　「殿下……」歆月為韓湘換下被淋濕的衣裙，在梳理對方柔順的長髮時，突然懦懦開口。
　　「嗯？怎麼了？」韓湘看著房中大銅鏡內反射出的歆月，一邊點著唇，補上胭脂。外窗斜射進來的絲絲陽光，落在韓湘的面容上，她的鵝蛋臉白皙光滑，兩頰泛著自然的紅暈，一雙柳眉輕輕挑起，圓又聰穎的杏眼裡有著溫潤的水澤，如晴天下清澈的湖水般閃著光。精緻小巧的鼻下是塗上淡粉色胭脂的小嘴，整張臉淡雅脫俗，還帶了幾分秀麗與嬌美。
　　「靖陽王不是人很好嗎？怎麼、怎麼他的三個兒子……」歆月話還沒說完，先手快地抹了下眼角。
　　「還用說嗎？那三人根本不歡迎我們。」韓湘想到這就來氣，剛剛前院上演的荒謬戲碼，自己就算到了下輩子也不會忘。
　　惡劣！無恥！卑鄙！奸詐！無賴！人面獸心！！！
　　我堂堂一位楚國公主，千里迢迢而來，可不是讓你們糟蹋的！
　　「殿下……今後、今後您可怎麼辦啊……您這樣受欺負……嗚哇啊啊！」歆月終於忍不住，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她環顧沈家為她們準備的華麗廂房，卻覺得被關進了最可怕的牢籠，又想到自己從小服侍的主人，未來甚至還要嫁給這三人的其中一位，便覺得傷心欲絕。
　　韓湘因這慘烈的哭聲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過身安慰已哭成淚人的歆月，「哎！哭什麼呢！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乖乖讓他們欺負！」
　　「殿下……嗚嗚嗚……」歆月抽著鼻子，張著通紅的雙眼看著韓湘，臉上是滿滿的不相信。主人一個弱女子，如何鬥得過三位無法無天，又被寵壞的惡劣公子呢？
　　「別哭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必須先了解那三人到底都是些什麼樣的個性背景。這樣日後就算對上了，才知道如何應付！歆月，這兩日妳就去城裡各個街上幫我打聽打聽。」韓湘不願就這樣認輸，細細囑咐。
　　「是！殿下說得是，我們不能白白讓他們欺負！」受到韓湘的影響，單純又忠心的歆月也強打起精神，擦乾眼淚，準備明日一早就去執行這項任務。

　　※

　　這幾日的沈家大院安靜又和平，靖陽王沈徹坐鎮府中，哪都不去，一邊整頓要回前線的行囊車隊，一邊就盯著他的三個頑劣兒子面壁思過。
　　三人的吃喝拉撒睡都在各自的房中，沈徹謝絕了所有來找沈洵墨討論學問的文人清客、幫沈思霖向皇帝陛下告了病假、沈堯就更不用說了，整個靖陽王府的守衛密不透風，他連自己廂房的外窗都翻不出去，想去外面溜搭根本難如登天。
　　這日下午，歆月滿頭大汗回到韓湘房前內院，看到韓湘正在院裡賞梅。
　　「打聽得如何？」韓湘輕撫著一支梅花，笑著回頭問。
　　「回殿下，都調查好了，不過……」
　　「嗯？」韓湘看著有些躊躇無措的歆月，不禁出聲詢問。
　　「奴婢覺得靖陽王的三位公子，根本都是惡鬼轉世！我們完了！」歆月捶胸頓足，絕望大喊。
　　「啊？這……哎，妳先說說看吧。就從沈大公子沈洵墨開始。」韓湘沒想到歆月的反應如此激動，既好奇又有些無奈。
　　「是。沈家大公子，人稱『灼墨風華』沈大少。奴婢打聽了好幾條街，幾乎把半個城都走遍了，發現這大公子竟是眾多女子間朝思暮想的夢中情郎……」
　　「呸呸呸！我沒忘記箭就是他叫人放的，妳別看他一副翩翩公子樣，他就是個衣冠禽獸！」韓湘還沒聽完就先反駁了歆月，恨得咬牙切齒。
　　「奴婢也這麼認為！不過聽聞這沈大公子滿腹才學，年紀輕輕竟就是儒門名士，常有貴客遠道而來，就只為了聽他一場清談甚至求學於他。皇帝陛下還曾因為他的才氣，前年興致一來，請他入宮題字，將他的字掛匾於偏殿呢！」
　　「別人覺得他滿腹墨水，我看他倒是滿肚子壞心眼。」韓湘噘嘴。
　　「這倒是……啊，那沈大公子還有個嗜好，就是喜歡蒐集天下各式各類的經書典籍，野史話本也來者不拒，愛書成癡！府裡發給他的私銀，據說他也都拿去買書了。」
　　「奴婢問了好多人，大家異口同聲都提到，沈大公子曾為了一本詩集『一擲千金』的傳奇故事！」
　　「說吧，我倒要聽聽他花了多少錢。」
　　「這事發生在沈大公子及冠那年。某日沈大公子閒來無事，換裝去了靠近城門口的那家大書鋪，書鋪掌櫃正叫賣著剛得來的一批舊書。沈大公子一一看去，沒想到那批舊書中，有一本竟是早已絕版、他尋覓已久的詩集。」
　　「且詩集封面上有個微小的記號，可以證明那本是真跡。」為了營造氣氛，歆月壓低了聲音。
　　「沈大公子反覆確認後，便按耐著激動的心情，準備拿起詩集去結賬。」
　　「好巧不巧，他才把手放在書上，另一隻陌生的手就那麼剛好地疊在了他上面。」
　　「有人和他同時看上了那本詩集？」韓湘挑眉。
　　「是了！您說巧不巧？沈大公子抬頭一看，和他看上同本書的，竟是內閣首輔薛德洋大人的獨子，薛衡公子。」
　　「哈，還真讓他也遇上了個高官兒子。」韓湘來了點興趣。
　　「沈大公子說這書是他先看到的，薛公子當然說什麼也不讓，也堅持說是自己先看上的。兩人就在書鋪前的大街上僵持不下。」
　　「那書鋪掌櫃緊張極了，他當然兩邊都得罪不起，連忙陪笑建議，不如就坐地起價，雙方競拍這本詩集吧？誰出的錢高，誰就能把這書買回去。」
　　「兩位公子為了公平，就都同意了。起先，薛公子出價三兩黃金。」
　　「一本詩集三兩黃金？！那掌櫃賺翻啦！」韓湘很驚訝，語氣激動。
　　「殿下，您先別激動，不然後面您聽了價格，我怕您暈過去。」歆月撫了撫韓湘的肩膀，示意她放鬆。
　　「接下來，換沈大公子喊價，他才第一次喊，就把金額提高到了三十兩黃金。」
　　「看來他是鐵了心一定要這本詩集了。我要是薛公子，懶得跟他廢話，把詩集讓了就是，不然這樣喊下去，沒完沒了！」
　　「殿下，他們還就真這樣一直喊下去了。」歆月汗顏，「薛公子不服氣，覺得沈大公子存心找碴，後來一口氣竟提高到了一百兩黃金！」
　　「沈大公子怎麼應對？」韓湘想了想，覺得沈洵墨就算清空自己的私銀，應該也沒辦法一次拿出那麼多，不禁有些好奇。
　　「聽說沈大公子當下在一名家僕的耳邊低聲說了些話，那家僕嚇得跪著連連朝沈大公子磕頭，看起來非常害怕。但沈大公子還是命人硬架著那家僕，替他回了趟靖陽王府。」
　　「回府裡幹什麼？是去取錢了嗎？」
　　「不是。但那家僕回來後，那詩集就歸沈大公子了。」
　　「啊？怎麼就歸他了？是付了多少？那薛公子呢？」韓湘連珠炮似地問。
　　歆月伸出手比了個「三」。
　　「三百兩黃金？！」韓湘驚叫出聲，不就是一本詩集嗎？！
　　「不是。殿下，是三千兩。」歆月冷靜地說。
　　「……」韓湘聽著這數字，已經無法理解。沈洵墨以為這是在玩扮家家酒嗎？！
　　「沈大公子嫌這樣一來一往地喊太慢，命人回府裡取的，是地契！賣的是靖陽王於城郊一處不太常去的大宅子，共三千兩黃金。」歆月口齒清晰說道。
　　「這人有病吧……」韓湘睜著大眼，這也太任性妄為了！
　　「沒錯，那薛公子看沈大公子瘋了一般交出地契，就飆罵著神經病，坐轎走了，兩人也因此結下了梁子。靖陽王回府後聽了此事，把沈大公子罵了個臭頭，還罰他三個月不准買新書。」
　　「這樣才罰三個月不准買書，這靖陽王也太溺愛了……」韓湘無語。
　　「殿下，離我們這廂房不遠處，有棟周圍用小竹林圍起的小樓，就是沈大公子珍愛的書樓。聽說那裡面所有的書加起來，敵得過百來個書鋪呢！沈大公子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泡在那裡。」
　　「枉費他讀了這麼多書，竟會對一干女子大動干戈。」韓湘終於回過神，依舊氣得牙癢癢。
　　「咳……總之，也因為沈大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又富有才氣，靖陽王府已經不知道被多少媒婆踏破門檻，各地萬千少女慕名而來，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殿下，待下次沈大公子出門，您還可以暗中觀望一下，會看到他每每出門，都只會坐轎。」
　　「呿，為何？他雙腿是有殘疾嗎？他下令放箭時我看他倒是站得好好的。」韓湘滿臉不屑。
　　「是因為他只要一出門，光走在街上，街道兩旁的女子就會向他擲花表達傾慕之意。每次花都多到積至腳踝！不但讓沈大公子寸步難行，還會影響到其他人和馬車通行。」
　　「所以後來他只能改坐轎，各戶民女們不確定轎裡是誰，也就不會輕易丟花了。」歆月越說也越覺得誇張。
　　「他這麼受歡迎，但到現在也沒看他有娶親或和人訂親。」韓湘聽了前面那一長串，開始懷疑歆月是被人給誆騙了。
　　「哦，這也是沈大公子奇怪的地方。他平常確實算是個正常人，但凡碰到求親嫁娶一事，好像就是他的逆麟。」歆月神秘地說。
　　韓湘聽了，突然躬身附在歆月耳邊，小聲問道：「難道他是斷袖？」
　　「這……奴婢就不清楚了，總感覺不像啊！只知道沈大公子把媒婆和那些來求親的女子們通通給打發了，無數場相親最後也無疾而終。奴婢追問了幾場相親過程，發現沈大公子還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像他這樣的人，眼光過高也是有可能的。說來聽聽。」
　　「有一場相親，是和幾條街外的蕭家二姑娘。那蕭二姑娘生得人人都說是國色天香，是位大美人。某次偶遇沈大公子，對他一見傾心，便托了媒婆來打聽，那媒婆也是厲害，不知道用了何種說法，竟讓靖陽王同意了這場相親。」
　　「沒想到沈大公子與蕭二姑娘見了面，不但從頭到尾都用扇遮著半臉，沒讓她看個清楚之外，最後只給了她一面小銅鏡，僅說了一句話，那蕭二姑娘就哭著被請了出去。」
　　「給銅鏡做什麼？他說了什麼？」
　　「『還請姑娘照照鏡子，再和我說明，這樣如何稱得上國色天香？』」
　　「狼心狗肺！」韓湘不敢置信。
　　「還有一次，是和隔壁巷的何家大姑娘。那何姑娘走起路來婀娜多姿，身材極好，可謂銷魂。也是這方圓十里的男兒郎遇見了，幾乎都會駐足偷望的美人。介紹的媒婆是同一人。」
　　「而這次沈大公子給何姑娘的，是一條皮尺，也是只說了一句話，何姑娘同樣哭著被送走了。」
　　「皮尺？他又說什麼混帳話了？」
　　「『還請姑娘用這尺量量腰圍，少吃點吧。』」
　　「豬狗不如……」韓湘只覺得這人已經不可理喻。
　　「這樣的相親可是有好幾場的呢！最難以理解的是，那些姑娘被狠狠拒絕後，竟都還是茶飯不思，幻想有一日能和沈大公子成親，就算成了小妾也無所謂，所以才說沈大公子是她們的『夢中情郎』，讓那些女孩兒家的父母簡直操碎了心……」
　　「殿下，您說，這沈大公子除了愛書愛到癲狂之外，是不是還有給人下蠱啊？」歆月講到這，打了個哆嗦。
　　「一定是了，妳日後也離這瘋子遠點。再說說沈二公子沈思霖吧。」韓湘才聽完第一位公子，就覺得頭疼，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