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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门客 ...

  •   太叔涵冷着脸坐在案前继续抄经。
      写了两个字,又放下笔,心想:南宫复把她放在这里,非主非奴,着实不便,又不能让她到处乱闯惹祸。
      头疼半晌,他对管家道:“把旁边耳室收拾一下给她住。”
      管家奇道:“不让他住在外间好听候吩咐吗?”
      太叔涵摇头,“不了。”
      阿湘立在原地,瞬间的寂静中,两人呼吸相闻,太叔涵只当做阿湘不存在,烛光幽幽,他睫毛微垂,也是个傲慢至极的侧影。
      呸,眼斜鼻歪假正经!叫殿下砍了你的头。阿湘心里盘算着,眼里柔波荡漾,又款款走过来。
      “叔涵,”她提着嗓子,声音仿佛掺了蜜,一张小脸因为酣睡染上酡红,睫毛卷卷,是不谙世事的神情,“殿下多久出一次宫?他明天……”
      “不知道。”太叔涵冷淡地说,没有看她一眼,“你别叫我叔涵。”
      阿湘哦一声,从善如流,“那我叫你叔涵兄。”
      “我跟你不是兄妹。”
      “那我叫你什么啊?”
      “随便。”
      阿湘双肘撑着案,两手托腮,往前微微倾着,眼波频传,奈何太叔涵不抬眼。
      她悻悻地往他笔下一瞥,又搭讪道:“你在写诗吗?”
      太叔涵不搭腔,她由衷赞道:“好诗,好字。”
      太叔涵睨她一眼,“你识字?”
      阿湘小脸骄傲地一扬,“当然识得。”
      太叔涵大笔一挥,写了奴奴二字,“这是什么字?”
      在阿湘眼里,这只是两个生得一模一样墨团,她红唇嘟囔了一下。
      太叔涵将纸交给她,面不改色:“这是你的名字,好好临摹,等殿下来,你就可以写给他看了
      清早,太叔涵踏出门槛,此时雾气未散,朝霞灼灼,阿湘坐在廊下的围栏上,两只脚丫晃来晃去。
      听见响动,她忙跳下围栏,三两步奔到太叔涵面前,笑得心无芥蒂,“咱们出门吗?”
      太叔涵摇头,没有看阿湘黯然的一张小脸,他穿着宽松柔软的袍衫,懒懒散散往围栏上一坐,背靠廊柱,拿一卷琴谱看了起来。
      他这一坐,整个晌午没有挪动,也没有开口。
      阿湘先是歪着头看稀奇,后来看得两眼发直,脖子发酸,没精打采回到耳室闷头睡了一觉,到日影西斜,走出来一看,太叔涵仍是原来的姿势,半点变化也没有。
      偌大的庭院,成群的奴仆,大概知道他喜静,没有一个人出来晃悠的。
      阿湘清脆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打破了宁静,“你是坐着睡着了吗?”
      太叔涵不快地瞥她一眼,他伸了个懒腰。
      又从房里拎出来一只青釉的双耳投壶,一扎竹矢,走开几步,依次将竹矢投进壶里,最后一把,三支全中,他便微微一笑,很自得的样子。
      阿湘眼见他把竹矢拾了起来,又开始投起来,她按捺不住寂寞,抱怨道:“你除了投壶,别的什么都不会干吗?”
      太叔涵第一支竹矢不偏不倚,自壶耳穿过,他眉头一扬,想了想,说:“嗯,阴阳纬候,卜筮占决,琴棋尺牍,弓马骑射——我都会。怎么?”
      他列举的这一串,阿湘有大半听不懂,也不怎么信,她假惺惺地赞了一句,“这么厉害,你怎么去当大官?”
      太叔涵很自然地说:“我家柴薪不愁,不用当官。”
      阿湘兴致勃勃,“你会骑马射箭,我们出去逛一逛吧,兴许还能撞见殿下。”
      太叔涵不感兴趣,“不想去。”
      阿湘气闷,站起身来,使劲拍打着衣裳,左右张望,“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太叔涵心平气和,“我自小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说完,他抱起投壶,又走回室内了。
      阿湘瞪着他的背影,最后一跺脚,跑回耳室。
      她一门心思琢磨要怎么把南宫复勾来太叔府,没有再盯着太叔涵不放,恰巧被太叔涵抓住这个机会,悄悄溜出太叔府,骑马会友去了。
      阿湘后知后觉,到夜里听见婢女们在庭院里说笑,口呼“公子”,她才晓得太叔涵是背着自己出去逛了,她后悔不迭,忙靸着鞋跑来太叔涵房里。
      太叔涵薄染酒意,颧骨上微微泛红,人也有些犯懒,任一双柔荑替他用湿巾抹了脸,脱了鞋袜,腰带一扯,倒在榻上。
      一名胆大的婢女上前,替他敞开微皱的衣领,贴在太叔涵耳边柔声细语,“郎君身上发烫,奴替郎君打水擦一擦。
      阿湘当他睡着了,往他肩头推了一把,唤道:“喂,醒醒呀。”
      太叔涵眉头一动,不耐烦地睁眼,见一张雪白小脸,眉毛弯弯,嘴角上翘,眼里仿佛坠了星子,又亮又润。
      他一时想不起这是谁,对阿湘微微一笑,顺势将她的手按在胸前,轻叹道:“你的手真凉……别动。”
      他的胸膛果然烫得很,阿湘眨巴一下眼睛,还没顾得上把手撤回来,迫不及待地问:“你见到殿下了吗?”
      太叔涵眉头一拧,沉默片刻,反应过来,将她的手丢开,坐了起来。
      他脑子逐渐清醒,点头道:“我见到殿下了。”
      阿湘眼睛更亮了,连声问:“殿下问我了吗?他什么时候来?你下次什么时候还出门?”
      太叔涵有些头痛,扶住脑袋,他说:“你声音小一点,好吵。”
      两人正说话,打水的婢女去而复返,见太叔涵敞开的领口露出洁白的肌肤,婢女娇羞地红了脸,垂首道:“公子,奴婢来替你擦一擦身。”
      太叔涵好似完全不记得刚才一出,他呵斥婢女:“谁叫你来的?出去。”
      婢女见他一脸冷淡,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也一愣,赧然答声是,忙退下了。
      阿湘见此,不敢吵他,嘴唇一张一合,用口型道:“殿下。”
      “殿下没有功夫来看你,他被陛下申斥,在宫中思过。”
      阿湘眸子黯淡了不少,她鼓着腮帮子,因为失望,有一阵没说话。
      太叔涵瞥她一眼,还有些话,他没跟她提——不过他这会酒意上来了,头疼得厉害,完全不想听阿湘聒噪,他闭上眼,头往屏风上一靠,说:“我要睡了。”
      阿湘瞪着婢女才送进来的一盆冷水,很想把它浇到他头上,好发泄自己的怒气,可她忍住了,趁太叔涵看不见,撇嘴做出一个呸的表情,转身走开。
      “你别总三更半夜往我这里闯。”太叔涵忽然告诫她一句,“南宫复是皇子,你想跟他,更要懂得男女大防。”
      南宫复在宫中思了半个月的过,得知皇帝许了太子南宫璟和突厥公主的婚事。
      以突厥的势力,单于宠爱的公主做太子的良娣,是有些委屈了。
      因此也显得太子妃顾氏的处境格外尴尬,所幸顾氏十分通达,不仅力劝太子纳突厥公主,待皇帝诏令一下,便主动移居佛寺去静养了。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
      太子春风得意,下帖广邀贤臣,到太子府聚会。
      南宫复才解了禁,也应邀而来,和太叔涵并肩到了太子府的庭院。
      到了庭院,见太子衣袂飘飘走了过来,他立即换上笑脸,对太子作揖,“弟弟还没来得及恭喜兄长。”
      太子三十余岁,唇边一簇短髯,生得很高大,对南宫复只是点点头。
      他微笑的目光在太叔涵身上停顿,由衷赞道:“叔涵,金相玉质,鹤骨松筋,怪道汴京的女人都要追着去看你。”
      太叔涵宠辱不惊,“殿下过奖,在下也就是徒有其表。”
      太子大笑,觉得太叔涵说话很有趣,“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冠绝天下吗?”
      “在下哪及太子威武刚猛?”
      太子笑得不停,领头走了。
      和宾客们寒暄过后,南宫复与太叔涵席地而坐,闷闷不乐地吃了几盏酒。
      众人吟诗作对,溜须拍马,将太子与突厥公主这一桩婚事大肆吹嘘,南宫复听得频频皱眉,用袖子遮了脸,对太叔涵咬耳朵,“我想吐。”
      太叔涵立马警惕地坐开一些。
      太子饮了一口酒,余光笑吟吟掠过南宫复与太叔涵,他转而对突厥使者举了举杯,“辛苦尊驾回突厥一趟,与单于议定婚期,我在汴京静候佳音了。”
      突厥使者忙道不敢,与太子互相酬谢过后,为难地说道:“明日就要回突厥了,有一件事没有办妥,心里有些忐忑。”
      “说来听听。”
      “事有凑巧,二皇子离开突厥后,单于的义子也莫名失踪了,到处找也找不到。”突厥使者瞟南宫复一眼。
      “这位义子在突厥生活,从来没有离开过北漠,单于怕他被有心人拐带走了,着急得很,因此想问殿下,自突厥到汴京这一路,可有见过他?”
      南宫复面色丝毫不露端倪:“没有见过。”
      突厥使者愁眉苦脸地啊一声。
      “殿下不知道,这位义子生得很漂亮,”突厥使者指向太叔涵,“就像这位郎君一样,因此难免引人觊觎。”
      众人尬笑,随即立即有人站起,指责突厥使者道:“这位是太叔公之孙,太叔侍郎之子,品行高洁,不要乱讲。”
      突厥使者的确在为阿湘的事焦急,不由辩解道:“这事情本来就稀奇,只须去殿下的殿里一问……”
      “胡言乱语。”太子蓦地冷下脸来,“辛原飞。”
      一名黑衣人应声而起,如鹞子猛然扑落,“铿”一声轻响,寒气凛洌的剑尖正要刺入突厥使者的胸膛,被太叔涵飞起一只酒盏,剑尖只刺进了杯盏里。
      突厥使者惊得倒退两步,戒备地盯着黑衣人。
      太叔涵起身,正色道:“二皇子没有拐带单于的义子,突厥使者只消去宫里问一句便知真假,太子殿下为了二皇子贸然伤人,既落人口实,又坏了突厥与我朝的婚约,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眼睛微眯,盯了太叔涵片刻,随即洒然一笑,“叔涵说的是,辛原飞,你替我向贵客赔罪。“
      “是。”黑衣人反手将剑收起,斟了满杯,对突厥使者敬去。
      酒盏抵唇时,他忽而想了起来,对着太叔涵又举了举,咧嘴一笑,仰头饮尽,又回到太子身后跪坐。
      众人又高谈阔论起来,南宫复目光追着那名黑衣人,见他亲自护送受到惊吓的突厥使者,到了湖心木桥上,还在作揖赔礼,十分恭谨,与刚才暴起杀人的悍然截然不同。
      他折返回来时,南宫复细细审视,见他也是一名英俊的年轻人,双十上下年纪,在太子身后时不显山露水,此刻,一身黑色紧袖袍经过宽袖大衫的众人时,便显得异常突兀。
      “辛原飞……“南宫复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他低声问太叔涵,”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太叔涵摇头。“可能是太子府新招徕的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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