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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二 ...

  •   澎湃,汹涌——

      这是无人能御的暴风雨,是海上航行之人的噩梦。这毁灭的波涛,除非是天公有意毁灭航船,只能因魔物而起,因圣物而息。然而,这既不是魔物也非真神的少年,凭一根细长的钢剑,就于万里无云的近郊召唤出了海面与雷暴!

      三层楼高的巨浪疯狂地拍击着即将倾塌的废弃建筑,普丽兹咬牙蹬地,不要命般向着窗口跑去,碎落的水泥块却难以着力,普丽兹应该庆幸现在还没跌倒。

      五步之遥。但距离地面完全碎裂不到一秒。

      也许是时候了。

      手上的短刀簌地转向,红色宝石于微弱的夕光中散射着万分璀璨的光芒,眨眼间,被更加耀眼的鲜红充盈。

      流动的宝石,滑腻的圣油,芳香的涌泉。

      这就是妖精的血液。比乳香更为珍贵,比没药更为稀有,比后印象主义的画作还要绚丽。哦不,是这血液本身绚丽吗?不,是它的芳香与珍重让人感到绚丽无比,是它丝绸般的质感与光泽令人感到兴奋不止。就算是是圣徒见到,也定会欣喜,叹息,渴求。

      若有人能面对这样的极美的血腥不动声色,那定是绝对的无情之人。

      绮丽的红丝绒迅速化为了飘转的金色烟雾,男人的身形在其中隐匿。实际上,是男人化入了金雾,犹如方糖化入清水,只余几粒金色的微尘,被轰然倒塌的建筑物掩埋。

      Master!!

      Rider急切的大喊同尘埃与优作的魔弹一起弥漫在这片空气中,然而他紧接着就听到普丽兹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开宝具啊!开宝具!我落不下脚!

      普丽兹虽说是混血妖精,但失血过多仍会陷入濒死的境地。割腕只是垫箱底的权宜之计,现在半灵体的普丽兹正在拼命地按住自己的血管,但意识还是一点点地在模糊。

      更何况,优作不知从哪里借助了魔术支援,提着本该早已同那建筑物一起报销的轻机枪向Rider扫射来封锁他的行动。Assassin更是伺机待动,愈战愈勇。女人的小刀?大错特错。那泛着玫红色光芒的利刃如同恶魔的獠牙,竟能如摩西开海一般,纵裂劈头盖下的海潮,将巨浪化为散乱的水花,如无害的雨滴般纷纷然落下。凯斯宾曾几次被迫与爱斯梅拉达短兵相接,气息遮蔽在他的海洋里毫无用处,但过高的敏捷也让他不暇自顾。然而普丽兹的语气让他很在意。

      总之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Rider应该也发现了普丽兹的不对劲,长剑指天,双脚分立于汹涌水面毅然不动,如履平地。

      回应吾之呼唤吧,纳尼亚的余响!我于暴雨中呼唤,于危机之处渴望光明的搭救。正义与温暖的阿斯兰,爱我,为我带来荣耀吧!

      带来雷暴的乌云凝集、坍缩成致密的球状物,随即怦然散乱,Rider主从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强大的风压几乎把优作和爱斯梅拉达吹倒,然后黑影迅速地变形、具象,伫立在Assassin主从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海上堡垒。

      对,就是花荣和尼德看到的那座。

      斩破风浪啊、黎明踏浪号!

      令人目眩神迷的巨船耸立在街道上,船身的金属反射着雷光电火,几乎耀人致盲。现代的破败街道上停靠着这样一艘华丽的中世纪大船,彰显得整幅画面又荒谬又奇幻,充斥着令人屏息的不可置信的美感。

      就在优作因不知所措停下扫射的一瞬间,巨船就隆隆地向她开来,她只能侧身闪入小巷的阴影处,眼看着Rider主从离开。

      汹涌的波涛瞬间消失,街道恢复安静。爱斯梅拉达在她身边出现,向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而后毫无歉意地直视她的眼睛。

      抱歉,Master。让他们逃掉了。

      无事。至少引出了他们的杀手锏——再不济也是绝技。为了逃命自杀,真是老掉牙的手段。

      爱斯梅拉达了解优作。她还没从战斗状态中脱离时没有任何感情,这时候感不感到抱歉都无所谓。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感到抱歉。她只是对自己的契约尽力了,那又有什么理由愧疚呢?

      不过——

      那个Rider,为何对她的爱意有这么大的抵抗力呢?

      哎呀哎呀。爱斯梅拉达压抑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爱与被爱的本能在一次次的拒绝下已经越发澎湃,到底什么时候会控制不住呢?

      请爱我吧。她看向天空。

      另一边。

      船长室的吊床边,金雾缓慢地飘落,在吊起的床单上具象出了普丽兹的身躯。

      咕唔……让我休息一会儿。

      凭着本就非人还因“恶”之加护而愈加增强的□□自生机能,普丽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止血,只是失去的血液终究是失去了,普丽兹因失血过多而感到眩晕和恶心,恨不得把自己一榔头敲晕到身体恢复为止。

      你胆敢晕过去我们就会一档子沉进水里,做好觉悟吧。

      Rider的语气嚣张得如同威胁,普丽兹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但比起威胁的原意看上去更像是在乞求。

      我知道……你这是在往哪儿开?!

      眼见得大船驶入未远川的主河道,普丽兹勉强支起身子,逼问Rider。

      什么,你出门的原因居然不是去参与战斗?!

      Rider也相当激动地一拍椅子站起来,两人毫无避让地对视了。

      电光火石霹雳天惊,或者说两对最炽热的眼眸啪地撞在一起。凯斯宾不愧是凭着年轻的己身稳固统治整片纳尼亚的少年国王,连目光里都是漫溢的威压感,甚至胜过了此时恨的牙痒痒的普丽兹。

      白话就是:普丽兹大人又又又又妥协了。

      带着重伤还得给从者提供魔力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普丽兹现在虚弱得似乎要炼制自己的血肉来提取魔力,但若他真到了那个境地他肯定要么用令咒控制凯斯宾,要么直接跳起来和Rider拼命死个痛快。

      可惜他现在并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提前燃烧令咒的打算。期待凯斯宾见到圣杯之后乖乖自尽倒不如相信那群从者看到黎明踏浪号之后统统投降。一想到自己为了胜利在身边招了个爹普丽兹就感到一阵难受。

      你们王系从者都这样吗?!

      普丽兹仰躺着欲哭无泪,看着门口一角的冬木夜景在走马般缓慢闪过,几乎就要以为这是自己短暂的一生的最后闪回。

      当凯斯宾站在他的船头逆了天了地叫骂时,普丽兹已经放弃发表观点了。

      打就打吧,烦了,毁灭吧。

      就如同凯斯宾被爱斯梅拉达搅得火气冲天一般,也被优作整得烦躁不堪,倒不如说这种暗杀者存在的理由就是扰乱人心。总之看似气势汹汹的Rider主从其实是一肚子窝火,而摸不着头脑的花荣和尼德看着因恼火而精力空前充沛的凯斯宾,冷汗涔涔。

      在孱弱的夜色里,花荣率先开口回应。

      区区草寇?只有暴君昏君才会说出口的话语,竟会出现在你嘴里吗?Rider。看来我要重新定义一下你了。

      凯斯宾一声冷笑,将剑在船沿拍打了两下,波动的音浪宛若开庭前的惊堂木。

      你认为吾是暴君昏君都无所谓,吾生前到底是优秀还是充满罪孽只有吾的人民有资格评判。别太嚣张了,Archer。

      你若是执意待在这种距离叫骂,就是给我袭击的优势。

      花荣轻轻一笑。尼德阴着脸站在他旁边,不发一语。刚刚二人已经经历过与Berserker的苦战,此刻在想和看上去万全的Rider交手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退一步来说,就算计算上普丽兹受到的重伤和Rider的魔力损耗,此刻已然疲惫的尼德和花荣也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就来吧!

      凯斯宾一扬眉毛,手中的长剑立起,华美的金光溢出,与夜色相辉映,沉闷的黑中,焕然重生一道暖人心怀的光芒。

      花荣反手虚搭长弓,伴随着春日般的熙风,无数的羽箭在他的背后实体化,箭镞缓缓转向,全部瞄准了Rider的身躯。

      一手挥下,长剑的光辉即刻充斥整个路面。

      空弦清响,万箭齐发同奔凯斯宾的头颅而去。

      仓库街的半空中炸出金黄色的焰火,那是羽箭与剑气的对峙,也是两魔力狂流的互相抵消。华美的灿光吞没了夜的静谧,炸响的爆发吞没了深更的沉默。壮大的金光如同第二枚太阳,毫无遗漏地照明了这一大地,贯也双眼发痛,却在模糊的视野里,与另一人的目光碰撞。

      此前一直隐匿在阴影中的阿尔法也被这闪光照射得露出了脸庞,白玉般的脸颊镀上金光,看起来竟有几分似假。贯也只是一对上目光,就被谜一般的震慑抓住心魂,直到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背后的杀气他才回过神来,凭本能劈下空间的咒语。

      伴随着诡异的响声,白色的团块被扭绞成一团不知其形的干瘪垃圾。金色的花火已然消亡,在箱板房的阴影中,隐约可见女孩轻巧的身姿,伫立在狭巷尽头。

      你是谁!

      贯也嘶哑的嗓音贯彻在窄巷,连那里激战的花荣都听到了几分。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有无穷无尽的团块水般涌来,视野被充盈,此刻贯也的手刀就算胡乱挥下也可以斩断两三块以太团。为了避免自身被一台团块包裹,贯也面前的空间无数次的开裂,收缩,不到一分钟,他已经筋疲力尽。

      这对空间级别的破坏,对于贯也开发尚未完全的魔术回路来说是极大的负担,更何况另一边的Archer正在和Rider对峙。贯也只好减缓攻击,重新调动全身魔力,专注于撤退。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过于明显,少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以太块一分二二分四,密集得令人不忍卒看,滚动着就朝贯也涌去。

      天杀的。Archer,救场啊!!

      贯也凝聚起全身一半以上的魔力,释放了他所能承受的最剧烈的空间扰乱术式。眼前的景色似乎被一分为二,露出一条黢黑的“空”之罅隙。

      狭巷的空间被扭曲,连贯也本人也无法以肉眼判断其地势,更不敢贸然冲入其中反击。他只能看到罅隙的两边,少女的身影甚至仍自由地活动着,只有避让不及的以太块,被吞没入虚空。

      我不暇自顾了还要来救你,你才天煞啊!!

      一只手臂将他拦腰钩住拖至路边,然后面前怼着的是花荣糟心的帅脸。

      所谓从者不就是救场用的!走了!

      走了?!

      花荣念念不忘地看着那边愈战愈酣的Rider和Lancer,幽怨又责备地看着贯也。贯也则余光瞥了花荣一眼,皱起了眉毛。

      想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Lancer打不过Rider的。我们不能欠他个人情。

      想死你直他妈的说,不用搞你那虚头巴脑的仁义礼智信。

      Archer原本就一步半拖的步伐现在彻底停滞了,在战场的数十步之外,花荣愣愣地看着急躁的贯也,麻木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玫红的双眸仿若凝滞,宛如受伤一般,定定地往贯也深棕色双眼的深处望去,看得贯也毛骨悚然。

      ……虚……什么玩意?

      ……虚头巴脑!没听够吗?!

      尽管底气不足,贯也还是凶狠地吼了回去——至少,被Servant牵着鼻子走,比战死还丢人的多。

      但显然花荣并不把顺从当成他唯一的态度。长弓垂下了,眼帘却抬起了,玫红的双眸此时更深更深地扎进贯也的瞳孔,宛若一把利刃直穿脑髓。

      若是不认同我的仁义,为何与我作伍。

      你的仁义会成为你被人斩杀的理由。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性命更加重要。

      贯也丝毫不退。

      若无仁义,便无胜利!天道与众生不服的胜利只是……

      花荣突然愣住,原本锐利的目光变得呆滞,然后慢慢地,染上了悲哀。贯也也没有露出一贯的嘲弄,只是背过身去。

      这里没有民众,也没有天道。只有我们这十四个自私自利草菅人命的傻子。自私的人才会赢呢,大侠。

      花荣沉默着,良久之后,缓缓地灵体化。贯也也开步,向着远处走去。他感知到花荣的魔力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真的对吗?为了这种事情战斗。

      ……鬼知道。魔术师的事情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贯也不太想理会花荣,因为他的问题会让他思考到一些令自己犹豫的东西。

      犹豫来源于多虑,犹豫就像胶水,另刀难以出鞘,令箭难以离弦。

      花荣也知道。但他还是要问。

      因为一旦知道了不为仁义而战,越是光明磊落之人就会变得愈加消极。

      他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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