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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 ...

  •   扑通。扑通。

      眼前黑暗一片,没有远处,也没有近处,不知道是高墙,还是莽莽的纯黑色平原。至少视觉这样告诉久弥。

      然而他的触觉如此清晰地告诉他:你正躺在床上。

      是的,毫无疑问。柔软的床褥,厚重的棉被,和后枕下松软的枕头。

      扑通 。扑通。

      什么东西正在鼓动他的鼓膜。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如此微弱,也许是棉被太重,也许是自己的力气太小。

      啊,对了,是我的力气太小了。久弥暗自想到。尽管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挪动一下他的四肢,他的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一般一动不动 ,连眼皮都沉重地黏在一起,只给久弥留下了不远不近的纯黑。

      扑通。扑通。

      那鼓动依然在响彻着,久弥绞尽脑汁想这到底是什么,然后恍然大悟。

      心跳。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全身恢复了气力,早该感觉到的缺氧的抽搐冲动此刻才慢半拍地涌来。久弥虚弱了太久,再也压制不住全身肌肉触电般的痉挛,他还未能睁眼就已经被完全的窒息再次压回浅层的黑暗中,一边剧烈地颤抖和踢蹬,一边挣扎着把手伸向自己毫无束缚的脖颈。

      自发性呼吸抑制。在此之前久弥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他感到一双手将他从被褥的重压中扶起,摇晃着他的肩膀,将他意图在喉管外抓挠的手强行控制在对方的手中,直到久弥再一次恢复粗重却窘迫的呼吸。

      这时他才能勉强撑开眼皮,失焦的眼眸在眼眶中游移良久,才定在红棕色头发男人的脸上。

      啊,尼德。抱歉。

      回过神来的久弥第件事情是道歉。尼德还是不苟言笑,却局促地摇摇头。

      你的家庭医生来过了,他给你做了点检查,然后说你的身体没有问题。

      那个我知道。

      久弥缓缓地点着头。如此剧烈而无征兆的身体情况恶化,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结果,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有人使用魔术搞鬼。对方肯定是乘Assassin破开他的礼装之时趁虚而入,否则至少不会发作得这么激烈。然而在揪出那个人之前,他都只能靠休憩来维持精神。

      不可能是坦坦荡荡的Rider,也应该不是主动挑衅的Saber。若是这两位Servant的Master擅自刻印魔术,主从之间应该会生出极大的矛盾。剩下的就只有 Archer、Berserker 、Caster和Assassin的Master了。

      他不愿去想的情况是:万一是Servant干的呢?

      二阶堂贯也的履历他看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因为那上面实在是太过于空白,但是翻来覆去的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明明在幼时的起步就不差,魔术回路的构筑也相当特殊。

      为什么要封闭?

      久弥的习惯是既然百思不得其解就不再去想,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尼德,放我下来,我好冷。

      久弥现在确实是冷的不行,刚刚止住抽搐的身体又因寒冷而战栗,只有尼德疑惑地盯着他。

      但是你在发烧,这里还开着暖气。

      啊,是吗?

      久弥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关于早晨的战斗他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他吩咐尼德去回收浮标,事后清点才发现少了一个,二人一起去河边寻找也不见踪影。是被谁拿走了吗?久弥愤愤地咬起下嘴唇,无奈开车回了别馆。没想到刚进家门就眼前一黑扑倒在地,发起了烧。

      对了,尼德,现在是几点。

      因昏迷而时间感丧失的久弥翻过身来拍拍Servant。

      傍晚五点吧,怎么了?

      尼德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 我去。

      久弥无可奈何地爆了粗口,支起自己五个多小时几乎没动弹的身子。

      见鬼,你又准备上哪去?

      尼德弹射般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几乎一副要拦住他的架势。

      补充礼装数量和升级礼装,顺便活动一下身体。

      下床的一瞬间差点四仰八叉跌个淤青的久弥在心里骂骂咧咧,倚在一边的椅子背上朝尼德伸手。尼德的表情就像是朝他扣了个问号 ,让他有一种语言不通的错觉。

      退热贴啊便携氧瓶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记得地下室里应该都有这些东西,但是尼德理所当然的摇头不亚于迎面一盆冷水。

      啥玩意,我用的是自来水加棉毛巾,还有兰师傅的一双巧手。

      得了吧你,地下室给我拿来,我去工房了。

      久弥不想再多和他纠缠,挥挥手就想赶走人,不料尼德之间从床上横跨着踩将过来,拦腰把久弥扛在肩上。

      工房在二楼,你全身上下跟把肌肉都剜下来了一样,准备怎么上去?

      那你也不能这样扛!我想吐啦!//久弥忍无可忍,敲打着尼德的后背。

      喂喂,你又急什么啊,咱俩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关系有什么....我和你这种人合不来! !

      久弥实在是被气得肝火旺,操着短路的脑子差点用令咒胁迫尼德把他放下。尼德于是终于把闹脾气的久弥换了个姿势头朝.上背在背上,连同个人医疗包一起送到了二楼。

      刚刚还在发冷的久弥现在因激动而变得燥热无比,掬起刚刚尼德用剩的冷水洗了个脸,抄起退热贴就往额头和脖颈上噼噼啪啪乱贴。

      俗称病急乱投医。

      于是烧坏了脑子开始乱投医的天才少年久弥准备开始工作。H82钢和极光钢贝的搭配远远不够,硬要说的话和百年以上的螺壳釉质才是BEST MATCH, 但那种东西的储备量实在是太少,久弥手边只有一 -小瓶的釉质粉末,只能尝试着和钢贝内质精华一同搭配。翻阅以前的研究笔记得到了搭配比例最佳为一比三的结论,久弥简要计算了一下用量,发现手上的材料才够做三个。

      头隐隐作痛。

      久弥看到自己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着的手在暖白的灯光下显得发白,相比自己现在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这样颤抖的手显然无法完成精密操作,于是他拉铃叫了尼德。门洞口探出的脑袋带着疑惑,看来尼德一直待在门口没有离开。

      进来吧。

      尼德的疑惑更甚,久弥想起来自己原来是坚持不让从者进入工房的。他挠挠脑袋,叹了口气。

      哎我说,进来啊,我需要你。

      于是尼德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一个看上去不属于任何时代的房间。陈旧的木质工作台,各类化学仪器和魔术触媒四处堆放,甚至还有原始的火炉和小巧的铁釜。久弥穿着宽松的睡衣靠着椅背坐着,脸庞和嘴唇上仅有的淡淡血色此时褪得一干二净,让尼德不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活人。他看着久弥将两皿发着磷光的粉末倒进粘稠的胶状半固体中,混合成指甲盖大小的凝胶,抹进半开的球状浮标的内层,然后连同他手边放着的细丝一起交给尼德。

      把这个缠在内侧,要尽可能严丝合缝。

      尼德看着细丝,几乎要看的眼睛痛。与鱼线一般粗细的钢丝弹性十足,抓在手里丝毫没有一点金属的触感,盘腿坐在地上的尼德开始磨洋工,没缠了几圈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呼喊。

      他妈的为什么我要干这个活? !

      站在釜边调制虚尘凝胶的久弥差点被吓得把长柄勺扔进锅里,而后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嫌恶。

      我说你啊,耐心一点好不?我干不了才给你的,看你搞鱼竿的时候还很认真嘛。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我能做绝不会给你。

      可怜的苦工兰师傅继续磨他的洋工,久弥任锅中的凝胶煮得冒泡泡.蹲在兰师傅旁边观摩他的洋工。久弥果然没看错人,尼德看着是粗人,实际上手艺很好,当然考虑的他是个人行动的传奇捕鲸手就知道他的手工不可能不好。浮标球内壁上紧密缠着的钢丝不亚于久弥经过多年训练的手笔,凝胶里的磷光和H82冷澈的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尼德,你为什么参加圣杯战争。

      久弥熄了炉子的火,让凝胶冷却一下。

      被你叫来的。

      尼德并没有给他面子,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久弥不满于他的回答,又坐回了他旁边。

      圣杯不会选定无所欲求之人,你一定有你的愿望。

      哦?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啊……

      面对尼德随口的提问,久弥抱膝自笑着。

      硬要说的话,让我来到这里的不是愿望,而是灵视。

      不是因为尊严,不是因为对根源的追求,也不是因为自己的抱负。虽然这些都占有一席之地,但不是那根直接的导火索。然而尼德似乎没怎么听懂。

      啊啊,是征兆吧。无论何时你们这群神秘学爱好者总是这样。

      居然管魔术师叫神秘学爱好者!久弥生气地瞪着尼德,几乎萌生了不再和他说话的念头。但是自小时起生病虚弱的时候久弥总是想留个人在身边说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至于我看到了什么我是不会说给你听的,毕竟你也听不懂。总之我觉得不是“我能来”,而是“我应该来”。

      也许是尼德专注着手上的工作,他半天没讲话。之后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想要顺遂的生活。

      嗯?

      久弥有点意外。尼德的生活不是蛮普通的吗?普普通通地立业,普普通通地成家,唯一的波折就是中途上了个鹦鹉螺号。久弥无奈地活动活动无力的颈肩,往尼德那里凑。

      喂 ,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尼德眯着眼,耸了耸肩,任由疲劳的久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他接着往下说去。

      生活很困难,选择捕鲸是无奈之举。如果有条件好好生活,谁愿意玩命去和大海兽搏斗?好在是我还是比较擅长这个职业的,日子也过的没那么拮据....嗯,但是一串真正的珍珠还是太贵了。她离开我的原因也许不是我的性格也不是我假的珍珠,而是我是一个一出海就是几个月,一天到晚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玩命的男人这 一事实。那为期一年的海底旅游的确为我增长了许多见识,增加了许多谈资,还为我引起了暂时的关注。但它并没有为我的生活造成任何正向的改变......我时而觉得我是这天底下最倒霉的男人。

      久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主要原因是他困了,但是就此说出来应该会对尼德打击很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尼德,于是他选择沉默。

      反倒是尼德看了看眼皮快挂下来的久弥,笑着摇了摇他。

      Master, 别又晕过去了,我受不了你动不动就往地上躺的习惯。

      我晕不过去的,我还要把凝胶给装瓶了。

      尼德支着久弥站起来,任他将铁釜中的东西灌进锥形瓶再用皮筋捆上塑料膜,又没忍住地将釜底剩下的凝胶混合了触媒往浮标球里抹。

      得了得了得了,大半夜三更的病人还不睡觉还在工作这是什么世道啊!

      尼德忍无可忍地拉着久弥往外走。

      等一下下,等一下下嘛!

      久弥哀嚎着抓了半球和钢丝就被尼德拖下了楼塞进卧室里,气冲冲地打发尼德上楼洗器具和关灯锁门,自己则踢掉拖鞋往床头一靠 ,开始绕线。

      手还是抖得不行,从第二圈开始就极为困难,平常只要半分钟就可以完成的一圈,现在却等到尼德做完卫生下楼才勉强做好。

      我说你啊,别勉强自己行不行?

      烦死啦,一边去。

      久弥不知何时觉醒了心中的要强,非得靠着抖得像筛糠的手把钢丝缠好。一只手伸过来,越过他拿起了另一颗半球和剩下的钢丝,也默默地开始干活。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嫌弃我,因为我太弱。

      尼德看也不看久弥,似乎故意无视他的羞愧和难堪。

      .... 对不起。

      久弥的声音细得像将断的弦,逗得尼德忍不住笑了。

      要道歉的是我。我要展现自己没那么弱就得从你身上吸取魔力,弄得你过载了吧。

      想道歉就给我把圣杯拿到手啊,傻子。

      久弥伸手拍打拍打尼德的脑壳,似乎要通过回音判断里面是不是进了水似的。尼德忍住了没有还手,只是抓住了久弥的手塞进被褥里。

      床头灯暖黄又昏暗,久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了。

      他倚着床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尼德将材料从他手上拿开,扶他平躺在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体温计给久弥量了量体温,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38.6°C。

      他给久弥换了退热贴,掖好被子。久弥睡相很安稳,就算病的精神不佳也是一样。夜晚九点的风还是不小,但开了暖气并紧关门窗的室内很是温暖。昏黄的灯下,尼德还是专心于手上的钢丝,最后他百无聊赖地,用剩下的钢丝头弯了个鲸鱼的轮廓。

      歪歪扭扭的,看上去有点讨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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