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喜欢我会死啊》一把绿

55、永不远离

　　那傻瓜蹲在江岸放学的必经之路，坐在操场草坪上，等着江岸回宿舍。

　　见江岸过来，他刷地站起身，手上还抓着把无辜受累的小草。

　　“江岸……”林海浩舔着干燥的嘴皮，小声喊他。

　　江岸停下脚步，立在他面前，终于肯直视他。

　　“手机被没收了，我想给你打电话，狗崽子生病了......”

　　“什么！”江岸瞬间惊慌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它突然拉肚子，我带去畜牧站看了，医生说要禁食禁水，现在医生联系不到我，我想着来找你，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林海浩有些委屈地道。

　　江岸上前推他，“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啊。”

　　林海浩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偏头，“嗯，它很需要你的安慰。”

　　林海浩轻轻扬起唇角。

　　江岸一想到狗崽子一天没吃饭还病怏怏的样子，想起来就心疼，他边走边说，“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怕你担心。”林海浩说，“加上你最近明显在躲我，我一走近你就跑，说不上话。”

　　“......”敢情还是他的错？江岸沉默了。

　　两人来到学校路口，林海浩想了想招了一辆三轮车。

　　上了车后座，狭窄的车厢空间，让江岸不得不挨着林海浩坐，他低声说，“你也可以给我发短信。”

　　林海浩笑道，“我们每天抬头见低头见的，还浪费那短信钱做什么，只要你别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江岸喃喃道。

　　“我给的早餐一概不吃，一对上眼你就转头离开，见狗崽子都跟我错开时间，这还不叫躲吗？你就这么怕我追你？”林海浩说。

　　江岸瞥了一眼三轮车司机，唯恐他听到，他轻轻拉了拉林海浩的衣袖，“你小声点，在外面不要胡说八道。”

　　林海浩看了三轮车司机一眼，风刮着司机秃顶的头，他木然地把这车头，看样子根本没听到，灌风的车厢呼啸着，他得千里耳才能听到吧。

　　不过林海浩很高兴，他微迷眼眸，“江岸，你脸红了。”

　　江岸伸手摸了摸脸颊，是有些滚烫，他快速放下手，转过头去，“我没有。”

　　“是吗，今晚谁是那个长鼻子的人，鼻子都长到我这里了。”林海浩调笑道。

　　江岸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随后松开手。

　　到达了畜牧站，江岸率先跳下车，他伸手掏钱准备结账。

　　林海浩先他一步扔下二十元纸币，“不用找了。”

　　三轮车司机瞬间表情从木然到灿烂，要知道平日里接客，这一趟路程是五块钱，没想到这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就多给了十五块，他高兴地喊，“下次需要再找我！慢走啊。”

　　江岸见林海浩给得大方，也愣了一下。

　　林海浩毫无知觉，他花钱向来都是有多少花多少，该花的花，他也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资产，多少钱，总归不会缺了他的，加上他奶奶把遗产都留给了他，多少有点小富。

　　进了畜牧站，狗崽子被关在铁笼里，它没有精神地趴在笼子里，乌黑的瞳仁盯着地板。

　　听到开门的动静，它抬起眼眸，看到是江岸和林海浩，它兴奋地站起身，摇着尾巴，喊了两声，仿佛在说，“爸爸爸爸，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里！”

　　医生插着白大褂笑着说，“还怪有灵气的，你们不在，它就蔫巴，一来就精神。”

　　“它怎么样了？医生？”江岸问。

　　“没什么，就是肠胃炎了。

　　江岸松了口气，它最害怕的是得细小，幸好不是。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指碰了碰狗崽子的头，“那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说：“可以是可以，就是你们这几天喂食要注意，药混粮里，得哄着喂。”

　　“好。”江岸点头，他打开铁笼，将狗崽子抱在怀中，狗崽子兴奋得伸出舌头要舔江岸，江岸抱远了些，点了点它的鼻子，“别闹。”

　　林海浩看着这个画面，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暖流。两人共同养育一个生命，莫名让他有一种责任感，他要保护江岸，他希望江岸永远留在他身边。

　　等他回过神来，江岸已经抱着狗崽子准备出门离开了，他抬脚追在身后。

　　一路踢着小石子，看着江岸逗弄狗崽子，用不曾对他的温柔语气轻哄着，软声细语地，林海浩心里像涨潮的江河，潮湿涌动。

　　他踢开石子，追上几步，跟江岸齐平，微微低头，也跟着伸出手去逗狗崽子，“就你最不省心了，让爸爸抱你一路。”

　　江岸顿住。

　　“累不累啊？我来抱吧。”林海浩低声道。

　　江岸耳根红了一片，要对那称呼反驳又被林海浩抢问转移了去，他动作慌张地将狗崽子从怀中让出去，“你抱吧。”说完往前急走两步，掩盖自己的羞赧。

　　林海浩捧着狗崽子，唇角微微勾起，又追上去。

　　“跑什么？”他笑着说。

　　“再不走，来不及回宿舍了。”

　　“你还回去啊，不如去我奶奶家，狗崽子也需要照顾观察。”林海浩举起狗崽子，“你看，它可怜巴巴的样子。”

　　江岸摇头，“真不行，我还有…..题没做…..”

　　林海浩不再坚持，他知道江岸对他还有戒心，“那干脆把狗崽子带回学校算了，又不是没带过。”

　　江岸还有些顾虑，“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我一人担着。再说狗崽子这么乖，肯定不会让爸爸为难的对不对？”林海浩将狗崽子拢进怀中，低头碰了碰它的头，被狗崽子舌头一卷，舔了个湿。

　　林海浩笑着抬头，用手抹掉口水，对着江岸笑。

　　江岸脸微红，欲言又止，“你…..决定好了。”他其实是想让他不要提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的，却被他那笑晃了眼，也不好意思提，只能脚程加快。

　　夜微凉，江岸抬手招了一辆三轮车回学校。到了校门口，江岸趁林海浩无暇顾及，把账结了。

　　林海浩将狗崽子藏进薄外套里，隆出一团，鬼鬼祟祟的，模样滑稽，江岸忍不住笑。

　　林海浩拉他衣角，把他拽在自己身前，“帮我掩护啊，马上进校门了，还笑。”

　　江岸肩膀微微耸动，笑得岔气，“可是你这样太明显了….”

　　“我吃饱了撑着不行啊。”林海浩轻轻用手掐了江岸的腰肢。

　　江岸弹开，不笑了。

　　林海浩愣了一下，须臾又没皮没脸起来，还拽着衣角不肯放，“挡着挡着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姿别扭，似贴着似拉扯，看起来关系好的不得了。

　　忽地一阵黑影袭过，一股大力将江岸拉开，衣角从手中溜走。

　　喘着气红着眼的少年斥道：“林海浩，你放开他。”

　　江岸被他拉在身后，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他诧异道：“星涯，你怎么在这里？”

　　李星涯手拉着江岸，掌心发烫，攥得很紧，“我来看你。”他用敌视的眼睛瞪着林海浩，“你别想靠近江岸，我什么都知道了。是你，肯定是你陷害江岸。”

　　林海浩手指衣角的粗砺感溜走，感觉空落落的。狗崽子从敞开的衣领中冒出头，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也觉察出氛围的不寻常。

　　“星涯。”江岸将李星涯的身子掰过来，面对面，“你这么远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面对江岸，李星涯语气软下来，“我想见你。”他红着眼，“我等不及了。”

　　江岸叹气，扫视了一眼李星涯的周身，“你什么都没带，一声不吭地跑来，老师知道吗？请假了还是逃课了？你爸妈知道吗？”

　　“我不管。”李星涯又转过头怒视林海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听，我想听你说。”

　　林海浩摸着狗崽子的头，也瞪回去，“江岸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有你才不放心，我打听过了，你们走得太近，影响不好，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才会让人胡说八道的。”他拉着江岸，“我们走。”

　　林海浩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不行，江岸必须回宿舍。”狗崽子汪了一声，跟着应和般。

　　李星涯不看林海浩，他低头看江岸，“你跟不跟我走？”

　　江岸叹了口气，“林海浩，你先回去吧。我跟星涯有事谈。”

　　“…….”林海浩让开道，他知道自己阻挡不了江岸，也没有足够多的理由让他不跟李星涯走。千里迢迢赶来的李星涯跟江岸有着十几年的交情，怎么也比他深。

　　他只是怕….怕他们说开了。李星涯心里想什么，他比任何人清楚。

　　在李星涯越过林海浩的时候，他说：“如果你不想破坏你们的关系，就别说。”

　　李星涯撞了他的肩膀一下，回：“你管我。”

　　一路上，江岸都在心里打草稿，该怎么解释呢？那些不是谣言，你的发小是个同性恋。很难开口，但又不得不坦诚，他不想辜负李星涯对他的信任，虽然他知道李星涯肯定会因此远离他，也许一阵子也许一辈子。

　　江岸忐忑着，跟着李星涯去到了陆海国际酒店。

　　关上房间门，李星涯就将江岸拉到床边，哑着嗓音问：“你跟林海浩什么关系？”

　　江岸一怔，他以为李星涯会首先质问他同性恋的事，没想到是问这个，“没什么关系，就是同学。”

　　李星涯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那你…..你……喜欢…..咳…..”

　　江岸轻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如果你因此想远离我，我也不会怪你。”

　　“这么说…..那些….是真的？”李星涯结巴了。

　　江岸点头，低声道，“是，我是喜欢男的。”

　　听到江岸承认自己喜欢男的，李星涯没有触动，只是他一想起江岸受到的诽议、欺辱他就心酸得不行。

　　李星涯心疼地一把将江岸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我不管你喜欢谁，喜欢什么，男的女的，是阿猫阿狗，都好，就算是一条虫子，我都不会远离你。”

　　江岸犹豫着抬起手想回抱，闭了闭眼，又将手放下，声音闷闷地：“你不觉得膈应吗…..你不应该讨厌我吗？”毕竟那时候说过恶心的。

　　李星涯松开他，直视着，“我只知道，你是江岸，是我从小到大的兄弟，我只是生气，气你不早点告诉我，其实我…….”

　　“你以前说过男的跟男的恶心。”江岸低头。

　　“我…..”那句喜欢噎在了喉腔里，不上不下。

　　“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敢说，我怕你讨厌我远离我，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是我害怕…..”江岸红了眼眶，他抬头，“我真的很怕所有人不喜欢我，连你也…..我们相识十几年，是兄弟是亲人，我真的害怕你不要我。”眼泪落了下来。

　　李星涯慌了，他手足无措地去找纸巾，又想着用手去接那眼泪。最后他只是看着，深深叹了口气，“江岸，真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远离你，我会一辈子待在你身边，我以前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年轻不懂事，我是怕你误会我，嫌弃我，毕竟大家都是男生，我也没见过男的和男的那啥，我真的不知道会伤害到你。”

　　他屈膝半蹲在床边，轻轻拉过江岸的手，抬头看着那眼泪，颤抖着伸手擦去，“如果我早知道你是，我…..”他咬着嘴唇不敢说，“我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落到这样的境地。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我会陪在你身边。”

　　他很少见江岸哭，当那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心肝都颤了。

　　“可以告诉我你在这边发生了什么吗？”他只恨自己与江岸相隔遥远，无法守在他身边。

　　江岸擦去眼泪，展开一个淡淡的笑颜，他被李星涯的真诚打动了，也因着最好朋友的关心一下子委屈了。他淡淡地说着他在学校的生活，事件的缘起。

　　听着听着，李星涯拳头握紧了站起来，“我就说那个林海浩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岸温声道：“其实不完全怪他，本来就是那些人偷听到的，我也没办法要求别人替我保守秘密。”

　　“江岸，你太善良了！如果不是认识林海浩，你会惹上那些人吗？始作俑者就是那小子，你别替他找借口，从一开始我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也教训过那些人了，星涯，我没事，真的。现在都当谣言处理了，我真的没有受到影响。”

　　李星涯忿忿道，“那你也要离他远点，他都那么坑你了，你还跟他玩？”

　　“我远离了，只是今晚情况特殊。”江岸说，“你呢？你这么晚跑过来，你跟阿姨说过了吗？”

　　“我….”李星涯抓抓头发，“我待会发个短信，这几天我都陪你…..”

　　江岸打断他，“星涯，谢谢你，你的态度让我消除了恐惧，你让我有坦诚的机会，我很感动，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影响学习。”

　　“少学几天又没什么，我会补回来的，你比较重要，我想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李星涯嘀咕道。

　　“星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到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回应，我很感激。”

　　“行吧行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不是着急吗，我一听到你的事，我就想你肯定心里不好受，就像小时候一样，我考差了被骂了打架输了，心里难受，都是你陪着我，我也希望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待在你身边。”李星涯双手搭在江岸的肩膀上，直视着他。

　　江岸微笑，“你已经陪伴到了，谢谢你，星涯。时间很晚了，明天我陪你去汽车站。”

　　“嗯。”李星涯闷闷不乐地应着，忽而又抬起头，眼眸闪着光芒，“那今晚你陪我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