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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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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雾蒙,毛毛小雨滴落在水面,疾速落下,寒凉刺骨,天色在乌云的加持下显得更加黯淡,山茶花花瓣随风而落,匆匆地滑过视线,再一回眸,郎中在白朝川和几个侍卫的带领下走过庭廊。
远处几个划着船放夜灯花的下人悄悄看着,见他们走过拐角处,心虚的赶忙收回眼。
直到几个人踏入庭院外廊,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这府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匆匆的,还叫上了郎中。”
“谁知道啊……”
“这护卫白朝川都在,估计是……”
“哎,别说了别说了,陌二公子来了。”
陌二公子陌临谦带着一批士兵前去事发地,根本不在意这说闲话的两位,路过时连看都不看一眼。
眼下的事更为要紧。
见陌临谦带着人转去了另一边,两人的好奇心更浓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下人伸手把点好烛火的花灯放入水中,摇摇头叹气:“谁知道呢?这达官贵人不就这样?出了点事就要大惊小怪的,那前段时间,不也有个事惊动了整个陌府吗?”
粗糙干老的手拂过水面,荡荡涟漪将花灯送向远边。
“可那个搞的人尽皆知的事,就只是家主的二太太在古花后院摔了一跤而已~”
“嗯……”那个丫鬟拿烛火点上,眼里的火光被风一点点吹动,“也是。”
……
“陌公子,郎中来了!”白朝川半跪在地,额头抵着膝盖。
“快进!”
几个侍卫推开门把人带上来。
陌上谦着急忙慌的上前接郎中过去:“快,帮忙看看,他身受重伤。”
郎中带着药盒来到床边,一脸凝肃的给许长言检查伤口。
“他还有救的吧?”
郎中抓着许长言的手腕把脉:“还有口气……命气垂危。”
“郎中!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陌上谦紧张的望着对方,眸子里含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泪珠。
暗火摇动,地上的影子嵌着白朝川和侍卫们下跪祈祷的画面,窗外细碎的雨落声响起,每一滴,都敲打在某人心上。
陌上谦和郎中坐在床边的身影倒映在纱帘上,眼泪轻飘飘地落下,捻湿了这薄薄纱布。
泪水缓缓晕开,展开这背后的悲惨一幕。
……
公主哼着小曲踏着欢步回到陌府,身后丫鬟冬言的步伐越来越沉。
冬言一手撑伞,一手提着满篮子的好东西。
“公主殿下,咱慢点吧!”
“不不不!我要去找陌上谦那毛,向他炫耀炫耀我这从外边淘来的好货~”
全都是宝贝呢!
正说着,黑着脸的陌临谦突然从转角出现,吓的公主大声尖叫。
“啊啊啊啊!陌临谦!你这人什么。”毛病还没说出口,就被贸然出现的人一爪子堵住。
陌临谦给冬言使了个眼神,冬言立马领会,愣愣的转过身朝远处走去。
“嘘……跟我过来。”
“干什么?”闷闷的声音传来。
雨势渐大,荷叶上盘旋着几颗雨珠,水里的鱼儿焦躁不安的转悠着。
陌临谦带着人来到一间破旧的草屋,拉开门一把将公主扔进去。
“我靠!陌临谦你有病啊!——”公主一屁股摔在了草垛上,沾了一身的杂草污渍。
陌临谦眼神凶狠,语气跟这雨天一样冰冷,咬着牙说:“我有病?你要不要看看你干的那些蠢事!”
说完,“砰”的一响,关门声在黑暗中响起。
公主坐在地上,只能通过草屋顶上,透过破孔而撒下的那几缕淡光来看清陌临谦阴戾的表情。
陌临谦:“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陌临谦这一嗓子吼的,把公主吓的不敢说话,张着嘴吃惊,灵眸微震。
就见陌临谦走上前一把将她提起,恶狠狠的质问:“你说!你派人去杀谁!?”
“杀……杀陌上谦啊……”公主害怕的颤着音回应。
“杀陌上谦?”
陌临谦被这话气笑了,侧头自嘲一声,转过头目光瞬间转冷,脸上的凶煞更加逼人。
“那为什么刺中的不是他!是代号‘凛’!”
代号……公主眸间愕然,眉宇染上疑惑,缓了口气道:“那,我怎么知道啊!他……”
“你怎么知道?”
陌临谦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暴虐的狠厉,如嗜血的野兽一般。
提着公主衣领把人逼到墙角。
“你误杀了人!办事不利索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照陌上谦那警惕的性格,这次突袭没成功,他一定会派出锦衣卫细细调查!”
“那到时候……”
视线缓缓看向公主那惊恐的双目,张口吐字:“你我,都别想跑。”
这句话如钉子似的钉在公主心上,刺痛无比,无措的眼泪潸潸落下。
“那可怎么办?我,我会不会,会不会被他抓起来!然后……”
陌临谦冷哼一声,松开手,公主就这么顺着背后潮湿的墙壁滑下去。
陌临谦低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公主,说到这,那两双漆黑的眼珠没有了一丝光,绝望无助。
“不可以的……我还要,还要回家,还要,回家……回家过年。”眼泪越流越多。
“我爸妈还等着我呢……我,我还要回家。”
公主语气无力的说道,眼前闪过在现实世界时,父母打着电话喊她回家过年的画面。
眼泪再也止不住,侃侃涌出。
亲情是让一个人崩溃的最好办法,也是最致命的刀子。
“我要回家!我爸妈,爸爸妈妈还等着他们的宝贝女儿回家吃年夜饭啊!我要回家……”
“不是都说好了吗……杀了陌上谦,就可以回家了。”
“不是都说好了吗…”
眼泪如同外边的雨滴那般,越下越大,越哭情绪越激动。
“废物。”陌临谦不耐烦的骂了句。
翻了个白眼,良久,他蹲下来,抬手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珠。
“别哭了——”语气虽带着烦闷,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诚恳。
可面前的人根本不听,自顾自的陷入悲伤,除了有想念“父母”的情绪,还有对“误杀”的惭愧之情。
如果不是被命运所迫,谁会想要这么做呢?
“现在陌上谦正关心那刺客代号‘凛’,没空管真相是什么,他还没下令,只要我们在这时间之内先下手为强,我多花点两金买通那些人,他就永远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真的吗?”
“当然了,这古代稍微有点官位的人,都很虚伪的,只要给的钱够多,就算是被挂贴全寒城通缉,也不会说出口的。”
女孩听到这,失控的情绪这才恢复了些,颤着睫毛上的碎泪。
陌临谦抹掉眼角的残珠,眼神缓和了些,温声安抚着。
“别哭了,这次没成功,我们下次还有机会,下次你小心点,别再失心大意了。”
望着对方脸上的悲伤,眼神浮上几缕不明显的心疼。
“不然……不知道我们又要在这呆多久了。”
“嗯……”嘴里应着“好”,可眼泪还是没忍住,顺着落下。
“真的别再哭了,妆都哭花了,一点也不好看。”
“这个妆本来就不好看,古代的化妆品还没现实中的好,涂在脸上就像糊了面粉似的。”
听到这话,陌临谦撇嘴笑了笑,眸光稍沉,他没敢说实话。
现在的“她”即使用了劣质的化妆品,也还是好看。
似一朵花在陌临谦心底向阳灿绽,让他久久不敢忘,永记于心。
公主擦擦脸,将脸上的妆容全部擦糊,边擦边哽咽着说。
“这个妆一点也不好看,你不知道,现实世界的我化起妆来你保证认都认不出来!很好看的!”
“是吗?”陌临谦恍惚的问。
“当然了,要不是手机没穿过来,我高低给你看几张!”
陌临谦笑笑,望着公主那妆都糊成一团的脸蛋,拇指轻轻一捻,染了一手的脂粉。
“好。”
回去给我看。
……
郎中要准备给许长言动刀,动之前让陌上谦和白朝川他们出去,画面会很血腥。
“郎中,你一定要救他!”
“他还有救,还有口气,我学过一点西医,尽量帮陌公子您。”
郎中:“莫慌——慌急成不了事。”
说着,便把陌上谦推了出去。
屋内空寂一片,下一秒,郎中脱掉帽子,手里的佛珠这才稍稍露出来,盘佛珠的声音在空寂的屋内响起。
看着床上危在旦夕的许长言,长吐一口气,桌上的烛火在他黑眸中闪烁。
“放心——信佛之徒,我定能救成。”
“……”
陌上谦转过身,眼神暗沉冷戾:“公主呢……?”
白朝川:“公主已经回来了。”
陌上谦点点头,抄起白朝川别在腰间的刺刀朝大门走去。
“陌公子!冷静啊!”见陌上谦这副架势,白朝川着急的上前阻拦。
“她可是公主,她……”
“这就是公主?公主……杀人?”
语气平静,情感没有丝毫起伏,若不是见陌上谦冰目灼灼那样,白朝川都不太确定这人是不是没有生气。
白朝川无话可说,但咽着口水总觉得要说些什么。
陌上谦轻轻撇了眼他,冷哼一声推开,朝大门径直走去。
指尖掐着肉,指腹泛红,白朝川浑身颤抖,忍了几秒,还是决定追上去。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警告你,别赶着送死。”
白朝川:“……那别拿刀,行吗?我记得公主怕看到一些尖锐的利器。”
“我管她?”
说着,伸手推开门板,踏着雨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陌上谦一路带风,攥着刀的手微微发抖,看见公主和陌临谦从转角处一起出来的那一刻,双眼先是一怔,像是懂了什么,微微眯紧眼,眸光幽深了几分,狭长的眼睛里泛着杀意。
大步走向他们。
“沈韵!”陌上谦沉声怒视道。
听到陌上谦的声音,沈韵被吓得身体一颤,神情木然,过了两秒,僵硬的转过头。
“哈!真……。”
可谁也没想到,陌上谦像是着了魔,当着陌临谦的面,不顾形象人设,一把掐住沈韵的脖子,怒目横眉,再也藏不住眼里的怒火。
“这就是你说的生日惊喜吗!”陌上谦咬牙切齿的道。
目光阴冷森寒,宛如一名猎杀者,落在沈韵身上让她感到不适。
陌上谦一步步把沈韵逼到墙上,后脑勺“砰”的一声重重磕到。
陌上谦的大手狠劲有力,掐的沈韵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红着脸转着泪,眼神恐惧。
“说喜欢我?怎么?被抓包了还这么倔?”
“你他妈就这么想我死啊——!”
沈韵抱着陌上谦的手,希望他能放开自己。
陌临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阴郁狠暴的陌上谦,神色一紧,当场就楞住了,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见沈韵憋红了脸呼不上气,赶忙上前。
“你干什么?陌上谦!”
“住手!”陌临谦抓着陌上谦的手,“放开!你别胡来!”
“我胡来?那他两次派人杀我呢!?”
“这就不叫胡来是吗!”
一声呵下,沈韵刚刚下去的眼泪,这时候又“恍”的涌上。
沈韵支支吾吾的想要开口,脖子被掐的生疼,发不出一点声音。
陌上谦还在收紧力道,一旁的陌临谦紧张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间,生怕这人会把沈韵掐没气。
“你先放开!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我都不好跟皇上交代!”
可陌上谦不但没松手,反而掐的更凶了。
“你的生日惊喜——可真是够恶心的。”
话落,公主一屁股摔在地上。
沈韵瞪大了双眼,眼里错愕不已,张大嘴缓气,有一瞬间,她是真的体会到了“死亡”的痛苦。
“陌上谦,你别冲动!你现在需要冷静!”
陌临谦拉着陌上谦的手,生怕他一会儿又要把人抓起来往死里掐。
陌上谦想甩开,转了一圈手腕,见挣不开,也没继续,就此作罢。
沈韵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视线慢慢往上移,在看到陌上谦腰间的刀时,眸光一诧,心里一阵发凉。
刀尖在阴影下闪过一道寒光。
眸色恍惚,沈韵不可思议的抬头:“你要杀我?”
语气间透着委屈,不等陌上谦开口,眼泪就像刚刚那样炸了出来。
沈韵说完这句话后便没再道一个字,身体害怕的止不住的颤抖,边哭边用家乡的方言说着自己要回家,要见父母,要过年的话。
陌上谦听不懂,被这样的沈韵搞的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眸间的戾气散去了几缕。
陌上谦没着急,反倒是给陌临谦急上了。
“我的祖宗啊!别哭了!”
说着,陌临谦蹲下身赶紧哄人:“哎呦喂,我刚哄好的!”
“别哭了,小祖宗!别哭了,这在外边,有好多人的。”
“祖宗哎——”
陌临谦要被这哭声吵死了,焦急万分:“你说你吓唬什么啊!人都哭成这样了!”
“你快点,你吓哭的人,你来哄!”
陌上谦手微微一顿,他没上前:“要哄你哄。”
“我又不是有病,去哄一个要杀我的人。”
陌临谦像是没听到,并没回答,嘴里一直说着安慰的话。
陌上谦眼底闪过一缕幽光,走之前警告一句。
陌上谦: “下次可别再打着‘爱我’的幌子派人来刺杀我。”
“不然……被我发现,可不就是今天这么简单了。毕竟你也知道,我疯起来。”
风起花落,天色渐浓,水面上的花灯被吹向远处,摇摇晃晃的为这黑夜点上星火之光。
下一句在沈韵耳边响起——
“是不顾人死活的
……
白朝川在门外焦躁不安的等着,听见有人朝这边走来,猛的抬头察看,见到是他主子陌上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陌公子!”白朝川上前迎接。
两人之间还有几米距离,陌上谦抬手把刀扔给他。
白朝川伸手一把接住:“您没伤害公主吧?”
“嗯……”陌上谦越过白朝川,朝屋里走去。
“郎中已经给代号‘凛’止了血,他说,只要这伤口止住了,抹点草药别伤到就差不多了。”
两人踏着石路,穿过池塘,走过柳树,踩着碎散的树影,偶有几声蝉鸣在树梢间响起。
“吱嘎”一声,陌上谦推开房门,许长言陷入了昏迷,现在还没醒过来。
白朝川:“郎中说,病人伤的很重,昏迷两三日是正常的。”
陌上谦只是沉沉应了声,想到了什么,侧头冷声询问。
“派了锦衣卫去调查吗?”
“早派了,放心,我们绝对快人一步。”
陌上谦点点头:“叫他们调查的仔细点,不许漏掉一点线索!一定要给我找出来这有力的证据!”
等证一已到手,沈韵想扯什么谎言也是无用。
“是!”白朝川毕身行礼慢慢后退。
白朝川推开门离开,房间内只剩下陌上谦和许长言。
陌上谦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人,视线往回移,下午的那画面仿佛在眼前重新上演了一遍。
飞扬的血……那句忍着痛苦道出的“小心”……
陌上谦不明白,一个被派来杀自己的刺客,怎么会为他挡下这致命的一箭?
明明只需要放任不管,让这箭刺中自己才好,这样,刺客的任务不就达成了吗?
再说…这床上躺着的,可是寒城第一刺客——代号“凛”。
陌上谦怎么会不知道代号“凛”,就如同道士说的那样。
“这寒城有点官位的人,谁不知道代号凛?”
在陌上谦的脑海里,他所听闻,所了解的“代号”凛,是一个“冷漠”、“绝情”、“无义”、“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一个刺客。
派他去刺杀驸马,第二天一早便能在寒城听到东门驸马夜间被袭击刺命的消息。
办事利落的很,毕竟这“寒城第一”的名号,可不是靠几个钱砸出来的,干着沾血的事,那自然是用实力杀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这次的代号“凛”……
会如此心软…
陌上谦觉得奇怪,皱着眉不解,他拿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昏迷的许长言,眼里闪过的却是之前白朝川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在陌上谦刚穿进书里的那段时间,寒城爆发了史无前例的“金门杀绝”事件,说是,有个达官贵人与这寒城一大户人家结下了深渊恨仇,这官人便花上大量两金,找了许多刺客,让几个刺客联手把寒城的“所有”金门金府全部杀光。
寒城那段时间大家都惶恐不安,连续了十天,被爆出有两户“金门”被赶尽杀绝了。
陌府也算是“金门”,府上的几个花花公子天天焦虑,害怕哪天这刺客就杀了上来,因此,大家都安排了侍卫为自己守夜。
白朝川给陌上谦守过夜,守夜的前几天无事发生,直到第七天。
柳影轻摇,池水浮动——黑影如风般在屋顶闪过。
白朝川惊醒,听着动静,几乎是一秒锁定,快速追上去。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你追我躲,白朝川一直看不到对方的真面目,急急忙忙赶回庭院,看到树枝上卡了块刚刚那刺客掉的雕牌,雕牌上刻了字——
“凛”。
是刺客代号凛。
第二天一早,白朝川便和陌上谦说了这事。
陌上谦在那喝早茶,闻声听见白朝川咂咂嘴说。
“我当时追上去,他那个动作迅速的,说是鼠见了猫都不夸张。”
“追他追了不知道多久,期间跟他交过几回手,反应敏捷,落刀狠劲,本事很厉害。”
“与他对峙了那么久,就连他个真面目也没看到。”
在白朝川嘴里,这个代号凛神秘而身手厉害,可陌上谦再看看床上的人。
一样的脸,一样的眼睛,一样的便衣,可是。
为何会变得这么……
陌上谦想不下去了,越想越糟,他想,总不能是跟他一样。
都是穿越过来的人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幻”事发生?
有他陌上谦一个人受罪就够了。
陌上谦叹气,心里闷的慌,起身刚要出去散心,就听“代号凛”的声音传来。
“别走……”语气惊慌焦急。
陌上谦脚下步子一顿,听到这话的那一刻眸光一恍,缓缓转过头。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眉头愁锁。
陌上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刚要抬步,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诚恳与卑微的祈求。
“求你了,别走……别离开我……求求了。”
陌上谦:“……”
陌上谦就这么愣在原地,没走,但也没应声。
“别走……”
“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别走……我害怕。”
烛光暗游,淡影轻动,陌上谦轻轻拉开椅子默默坐下。
做噩梦了吗……这么想着,眸光微沉,眼皮半搁着,撇下的阴影中看不出情绪。
陌上谦安静的听着面前的人说梦话,他没有把人叫醒,只是听着。
“不要走……求你好不好?”
“别离开我!”
“我怕……”
迷迷糊糊的说了好几句,陌上谦总觉得这人要哭了,可抬眼再看,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声音慢慢吞吞的停了好一会儿,久到陌上谦以为对方已经睡熟了,起身要再次离开,声音在这时候又突然响起。
似乎是在挽留,又似乎是在道着自己的委屈,让他可怜自己。
“别走……求求了。”
“我真的怕……”
“会打我的,他。”许长言断断续续的说着,迟来的眼泪看的陌上谦心里一惊。
“他会打我的,我怕。”
“妈妈……”
“带上我吧……别丢下我。”
“妈妈……别离开我。”
睡枕上淌了几抹泪痕,泪痕向四周蔓延开来,许长言悲惨的童年就埋在这里面,幽暗无比。
“想妈妈了吗?”轻声喃语打破了这个寂寥夜晚,也带着陌上谦走进了许长言的世界。
……
那时的许长言才三岁大,就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半夜经常犯胃痛,爸爸常年不在家,身边一直都是母亲带。
一次实在是痛的不行,母亲抱着痛到昏迷的许长言打车去了医院,可到了医院却被检查出是胃癌。
许长言还并不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绝症,只是见母亲天天哭,抱着他说着对不起的话。
许长言生日那天,母亲背着他,去山上庙里求佛,为了向佛祖表达诚意,从山底一路跪着,爬到山顶,见到了那个“寺庙”。
高大的佛祖俯瞰人间,眼神慈祥和蔼,低首关爱着弱小的人类。
在许长言母亲眼里来说,佛祖就是他在低谷期的“光”,是救他孩子的“神”。
人类磕头求神,神笑轻吻生命,道这世间厄运专挑疾苦之人。
至此之后,许长言的病一点点有了好转,正如同流传的那句话一样——“信佛的人安安康康”。
“佛祖会双手合十保佑你的”。
许长言的病情慢慢见好,母亲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可一次找了道士给孩子算命,才知道,实际是轻舟即撞远重山。
世间有因有果,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除了算命当天母亲的那句“答应”,和七岁时的“离开”。
陌上谦并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许长言只是单纯的思念罢了。
冷漠无情的刺客代号凛,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陌上谦对“代号凛”的看法,在这一刻,稍稍的改变了那么点。
好像,印象中那个杀人如麻的刺客,也不过如此?至少现在来看,倒也不是很凶恶。
陌上谦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居然,想留下来,就呆在许长言身边。他给自己想的借口是,只是出于同情。
他和许长言“一样”,都是不在父母身边的可怜孩子。
陌上谦就这么坐在床边,耳边听着许长言的梦呓呢喃,居然也莫名其妙的想念起了父母。
算算日子,陌上谦待在这已经有六个月了——伸手拿出袖子里的玉佩。
清绿色的玉佩在烛光下微微泛透,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陌上谦居然觉得,这玉佩在发光。
绿蓝色的光在陌上谦瞳孔中不停闪着。
好神奇……
陌上谦高举玉佩,窗户半开着,薄薄一层的月光轻柔的撒下。
在月光下,这玉佩的光芒更加明显,这次陌上谦看的清清楚楚,确认无疑。
就是在发光。
可是他又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是夜光石做的吗?”
陌上谦盯着那玉佩许久,他不知道的是,许长言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同样在闪。
……
夜色深沉,泉水清灵地响着,风佛“血”花——“唰”。
夜风好似一张无形的手,将书页翻过去。
道士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倚清风,瞰天书,手里那把拿了一整天的扇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竖字。
在云雾下泛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暗黄的书页上一个字也没有,可道士就是看的津津有味,眼中含笑。
“有趣——有趣~”
“这命定之人啊,还真不假。”
说完,拿起手边搁着的茶壶,抬头喝了口,视线继续往下扫,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眸光一亮,赶忙把茶壶放下。
眼神认真,看的格外仔细,过了几秒,书页再次被风吹动,
道士浅笑,懒散的扇着扇子,望着院墙那爬着的几簇蔷薇花,绿植葱叶在周身繁绕。
过了半响,道士拖着调,好似在跟谁说话似的,可再一看,院里只有他一人。
“这便是……最后一对了吧?”
目光轻沉,眉眼中的笑淡了几分:“双鱼仙人。”
——“你也看过了,这世间真情……”
能抵万难——
话落,风刮树梢,掀起一阵夜啸,就像是谁在回应着,浓雾倏地升腾而起,遮住了道士的背影。
一个转头回眸,眼神空洞无光,精准的找到镜头,盯了几秒,冲这边忽而一笑。
双目弯弯,整个人埋没在雾里,身影模糊不清。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直到大雾浓的就要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声音这才迟迟响起。
“会是最后一对的吧?”
“只要……”
“他们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