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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吃硬不吃软 ...

  •   “呦,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来给工人讨还公道的,碰着您老人家了。”

      说罢,陈柳连忙叫人把老郎中扶起来,自己则趁着乱,后退两步,一脚踩在鲍春春的手上。

      “啊!”

      鲍春春惊叫出声。

      陈柳那接近两百斤的体重可不是盖的。他嘲弄地看着鲍春春痛苦的神情,和扭曲的小指,桀桀地笑出了声。

      “春春!”

      “你的手怎么样了,春春?”

      登时,副产品店门口乱作一团。鲍母急得去扯老郎中的袖子,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陈家的小厮死死地钳住老郎中的胳膊,叫他动弹不得。

      杨申想起马永晏临行前的“威胁”,心一横,也不怕得罪了主家,一脚踹在那两个小厮的腿窝上。那两个小厮腿一软,手上卸了力,只得任由那个轮着锄头疯婆子把郎中扯走。

      “呼呼呼,别怕哦小姑娘。”

      鲍春春紧紧咬住牙关,任凭老郎中捏着她受伤的手,疼得浑身发颤。

      “大夫,怎么样?”

      见他眯着老花眼,样子很是认真,鲍母本不忍打搅什么。只是春春浑身是汗,小脸因疼痛涨得通红,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出言询问:“她的手能治好吗?”

      “嗯……”

      老郎中刚摇了摇头,就被一双顶有力的手钳住。

      “大夫,我女儿才十六,她的日子还长着呢,手可不能就这么废了啊!”

      “啊啊啊,我知道……晃,晕了,再给我……”

      鲍母这才局促地撒开手,向老郎中点头道了歉。

      “骨头没断。”他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道,“寻常挫伤。”

      “然后呢?”

      “需要静养。”

      听到这儿,鲍母和小玉婶这才放下心来。

      “陈管事。”

      瞧着这边是虚惊一场,他掏出了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开始和稀泥。

      “您瞧,人家已经请了郎中,也愿意负担一部分医药费,您就劝您手下的人和解吧!”

      陈柳漫不经心搔着头上的虱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

      杨申吃了个哑巴亏,觉得自己摊上这事真是倒了血霉了,又只能陪着笑脸:“您瞧,您也弄伤了人家,就算是还回去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踩着她了?”

      陈柳叉着腰,睥睨地看着鲍春春:“你说啊?是我弄伤你的吗?”

      他始终没把这个小妮子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皇四子死了,她失了依靠,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没长眼吗,还需要用别的人眼睛看东西。”

      “嘿!”

      他叉着腰,喊得中气十足,生怕别人听不见他的话:“瞧瞧,这就是你们鲍家做生意的样子。黑心黑肺,还出言中伤顾客!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掀了你的摊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帮身强体壮的汉子撞开人群,轮着锤子和棍棒把摊位砸了个稀烂。鲍母和小玉婶护着鲍春春和老郎中躲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些日子的血汗毁于一旦。

      “别砸了,别砸了……”

      鲍母看着满天飞的豆包,心疼得不行,却又不敢上前。

      “要是小马在就好了。”

      不只是她的虔诚祈祷成真了还是怎么着,一个身穿白披风的男子从天而降。他凭借着灵巧的身躯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剑未出鞘就撂倒了一片比他还高上半头的壮汉。其他那些在屋里搞破坏的壮汉见状,心生畏惧,皆不敢向前。那白披风男子并未因此放过他们,而是径直冲上去一人卸了一条胳膊。

      “你你你,你什么人!”

      陈柳抓住几个小厮挡在身前,生怕殃及自己。

      “杨大人,故意伤害无辜百姓,按律该如何处置啊?”

      那白披风男子声音低哑,像是几天没喝水那样,干涩、冷漠。

      “视伤情杖责三十到五十不等,情节严重者,将面临五到十年的牢狱之灾……诶?”

      杨申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又惊又喜。他惊的是自己居然能把申阳律法背得这么熟,喜的则是终于来了一个能帮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人了。

      “不需要赔钱吗?”

      “额……这个,得是伤者提出请求,我们跟伤人者协商以后才能……”

      “先是动不得国库里的银子,又是得商量着才能赔钱,这申阳的律法可真恶心!”

      “欸欸欸,小祖宗诶,您嘴上可积点德吧!”

      话音未落,杨申就要冲过去捂他的嘴,却被他用剑鞘挡开了。

      “你们想要多少钱?”

      陈柳见势头不对,声音也软了下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是以退为进的好。

      “陈氏糖厂。”

      “什么?”

      “我说,我要你,把陈氏糖厂的分厂赔给我!”

      他觉得鲍春春明显就是受不了打击,疯了。

      “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有本事你闹到帝都去,闹到皇帝面前,看看他肯不肯给你那小郎君做主!”他撇着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再说了,一百两银子卖你这破摊子都嫌亏得,还妄想用糖厂换?”

      “若是再加上李氏布庄呢?”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蓦然响起。

      陈柳抻着脖子一瞧,又是个年轻的女娃娃。

      “切,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做生意的都知道掌管李氏布庄的是李家大老爷,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动他把毕生心血换出去?”

      “招……娣?”

      鲍春春用袖子揩了把汗,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

      “春姐姐,你的手怎么样了?”

      李招娣担忧地从人群中挤过来,捧着鲍春春肿得不成样子的手,险些落下泪来。

      “她死不了。”陈柳不耐烦地喊道,“小姑娘,你要是李大老爷的孩子,劝你还是别给你爹丢人了,赶紧回去找你娘喝奶去吧!”

      李招娣也不臊着他,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是你吧?春姐姐的手是你弄的对吧?”

      “是不是重要吗?”

      “当然。”

      “对我来说不重要。”

      她冷哼一声,用身体挡着,“咔嚓”一声撅断了陈柳的右手小指。

      “我的手!我的手!”

      陈柳疼得重重倒在地上来回翻滚,一边嚷嚷着“叫郎中”,一边喊着杨申让他主持公道。

      “天哪!”李招娣故作镇静,玩味一笑,“杨大人,他的手莫名其妙地折了。”

      “不是,李当家,你这……”杨申无奈地叹了口气,附耳道,“做的太明显了,我不好收场啊!”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声音甜甜的,却充满侵略性:“反正我这次是奉了皇命前来收染料的,你不好好发挥你的作用,小心我让你亏一大笔!”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苍了天了真是!”

      他仰天大喊一声,旋即稳住神色,让老郎中把他的骨头接上,厉声道:“陈柳寻衅滋事,已经自食恶果。兹判处其于三日内出十万两白银,补偿副产品店的损失!”

      陈柳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哼哼唧唧地招呼着糖厂的人七手八脚地把自己抬了回去,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惹得李招娣捧腹大笑:“该!真该!”

      “招娣!真是好久不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手上的疼痛因为药物作用缓解了些,鲍春春这才有心情和李招娣聊起天来。

      “挺好的,兜兜转转,李氏布庄还是落在我手上。”

      ——

      三个月前。

      李招娣的母亲依旧打扮得风情万种。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死鬼,都多久没来看过咱娘儿仨了?他该不会是不要咱们了吧?”

      她烦躁地轰走李光泉身边的虫子,继续说道:“还有你姐姐,不好好在家待着,非得出去跑生意。你说一个女孩子,又不指望着她赚钱养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砰!”

      话音刚落,一群披麻戴孝的人闯进了宅院。

      李招娣的母亲抱起李光泉就要往屋里跑,却不想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扯住头发,连拖带拽地扔上了马车。

      等她被人从车上轰下来,眼前赫然是气派的李家宅院——只是牌匾上挂了白绸子,梁上也挂起了白灯笼。

      “谁死了啊?”

      她脱口而出。

      “娘,我怕……”

      “不怕不怕,不就是白事吗?八成是那个母老虎死了,请咱们来吃席了。”她边捂住李光泉的耳朵,边像旁边的家丁确认,“听说这个母老虎重病,该不会今天咽气了吧?”

      “任小娘。”

      她循声看去,可是遇到了老熟人:“诶呦,刘管家!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

      “老爷怕您担心。”

      “我那是开心!母老虎死了,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进门了!”

      “老爷和夫人跑生意的时候遭了难,亡故了……”

      “还真是那母……”她笑着笑着,回过味儿来,震惊地抓住刘管家的胳膊,“老爷他……?你是说,老爷他,亡故了?!”

      “事出突然,大家都到了,现在就差您和两位哥儿姐儿了。”

      任小娘还没回过味来,刘管家就招呼着家丁把她架了进去。

      她蹬着两条钟摆似的腿,一边挣扎一边呼喊,惹得那早早聚在大堂的李家长老和大娘子的两个孩子一阵不悦。

      “也不知我爹看上了这婆娘什么地方,一派风尘气!”

      “你也别说嘴!你还没娶正妻就先纳了两三个小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缺人疼。”

      “好了!”李家的老族长轻咳一声,打断了吵嘴架的纯哥儿和念姐儿,“刘管家,人都到齐了吗?”

      刘管家正欲说什么,这才发现李招娣不在。

      “还差二姐儿。”

      “甭管她,反正李家的财产也轮不着她。”

      李念哧了两声,甩着帕子示意族长继续说下去。可任小娘却不干了:“都是老爷的血脉,怎么就轮不着她了?”

      “照你这意思,我二爹也得分一杯羹是吗?”李光纯护着李念,驳了她一句,“这李氏布庄是我爹娘打拼下来的,还轮不着外人来继承!”

      任小娘盯着这对女老虎的龙凤胎,不甘示弱地问道:“那敢问几位长老,我家这两位入族谱了没?”

      “入了。”

      “什么?!”

      李念以为自己这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儿如族谱是特例,没想到自己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老爹居然把李招娣这蹄子也写进去了。

      “那就是了,这布庄啊,小泉和招娣也有继承它的权力。”

      李光纯当即怒道:“长老,继承不装也得有先后吧?就算他们入了族谱,也不可能向我们这种嫡系拿的多吧?”

      “那就得看长老们是立嫡立长,还是要立贤了。”一名身材清霍的女子卸了斗笠缓缓走进来,“若是立贤,只怕二位得白跑一趟了。”

      从小到大,李光纯都没被人骂过,他拍案而起,指着来人的鼻梁子骂了回去:“你这小蹄子,别以为我爹怜惜你那个风骚的娘你就能占着便宜,没门!立贤又怎么样?我为李氏布庄做的贡献还少是怎么着?”

      “你怎么才来啊!你爹死了也不着急,还得是你娘和你弟弟被抓过来,你才着急……”

      见李招娣完好无缺地从外头回来,任小娘也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扑倒在李招娣怀里一通闹。

      “娘,小泉,你们坐。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安排,仅凭长老们决断。”

      李家长老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头疼,还得是借着李招娣这番话,大宅院里才安静下来。

      “刘管家那边已经列出了一部分家产的清单,我们几位的讨论结果是……”

      众人屏息凝神,期待着自己能成为被眷顾的人,成为坐拥李家的千万资产。

      “大娘子陪嫁的店铺、银两,以及李宅,归纯哥儿和念姐儿所有。金银现钱归任小娘和泉哥儿所有,李氏布庄归二姐儿所有。”

      “凭什么?!”

      李念第一个不服。

      她在夫家受了多少气?

      现在让她就这么回去,准得丢人现眼。将来的日子更是过不下去了!

      “我也不服!”

      李光纯把他怀孕六个月的妾室当挡箭牌:“我将来还要养我儿子,我没钱拿什么养?哪有女子继承家业的道理,难道你们要看着李家绝后才罢休吗?”

      “你们就庆幸吧!据我所知,你们那个母老虎娘的嫁妆值个几百万两呢,可一点不比李氏布庄值的钱少。”

      “你他女.马别在那儿说风凉话了!你闺女和儿子可是落着好了,开始揶揄起我们俩了!”他见说不过任小娘这张利嘴,转而面向长老们哭天抢地,“长老们瞧见了吧?我爹宠妾灭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您该为我们做主啊!”

      “这不是你爹的意思,这是我们商量的结果。”

      “那你们就是助纣为虐!”李念也气出了哭腔,“偏帮外室说话,真是骇人听闻!”

      “如果二位哥儿姐儿看看小李绸缎庄的账单,就不会这么说了。”

      小李绸缎庄是李招娣自己筹钱开的布庄。这布庄主打丝绸和苏绣成衣,只聘请女工,刚一建成就在帝都小有名气。前不久,凭借着一场时装秀,更是名声大噪,许多官员的家眷都慕名而来,只为穿上一件将难过流行的衣裳。这不,单是一个月的净收入就高达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话倒是没错。

      可李光纯和李念觉得,单这嫡庶上就有问题。

      “这李氏布庄我要不要都行。”李招娣淡然地戴上斗笠,“如果没别的事,我还得去店里整理新货,不奉陪了。告辞。”

      “诶!”

      李光纯心里在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换做自己经营,李氏布庄过不了多久就要倒闭了。到时候被小李绸缎庄一收购,经济来源没了,人情也落不着。

      “李氏布庄给你也行。”

      “哥!”

      “闭嘴!”

      李光纯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跟大宅院里的娘儿们斗傻了,他低声斥责了她两句,陪着笑脸,跑去拉住李招娣的手:“二妹妹啊,你大姐不会说话,别跟她置气昂。咱们商量商量,你看,能不能我们投点钱,吃点布庄的分红?”

      李招娣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将淡淡的喜悦之色藏进纱幔里。

      这是……拒绝的意思?

      李光纯吃了瘪,奈何在他看来,金钱是生活之本,尊严是那些懦弱的人才有的东西。于是他咬了咬牙,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两个巴掌:“我不争气!我没本事!我还有妻儿要养……”

      “找时间再详谈,我先走了。”

      她干脆利索地甩下李光纯的手往院门外走。似是想到了什么,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顿住了脚步:“刘管家。好生安顿我娘和我弟弟,别再发生今日这种情况了。”

      ——

      “多亏了春姐姐给我打气,不然我也不会想着自己开绸缎庄。”说罢,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份票据,“这是绸缎庄的商股,还请你收下!”

      “这我可不敢收……”
      鲍春春看着上面万余两的金额,连忙拒绝了。

      “我听说你在办私塾?”李招娣霸道地把那张票据塞到她手里,“那你更得收下了。”

      “副产品店赚的钱,够用。”

      “陈家赔的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你手上,这副产品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起来,你就当多一个副业,用东墙娶补西墙好了!”

      她说的确实在理。

      鲍春春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票据揣进了衣兜。
      这时,她才发现,刚才那个从天而降的白披风男子不见了踪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吃硬不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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