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你》波平如镜

5、礼物

　　下午是实地考察的时间。一处地址在市医院旁，一处在原先的扶光超市附近，一处在市一中旁边，一处邻近农贸市场，一处在高档小区旁边，另外两处在繁华的商圈。

　　H城本身是个不大的城市，这几个地址全都逛下来，就相当于从最东边跑到最西边，再从最南边跑到最北边。

　　选址的一些基础数据，周扶光已经和负责人一起已经用MATLAB推算过。筛选出的这几个地方都还算可以。

　　几个人到了约好的时间，从公司出来，坐上公司的黑色奔驰车，开始东奔西跑。

　　到地方之后接待的人一一为他们说明，基本价格和条件，产权状况，房屋有无破损，楼面的受力以及水电，是否有足够停车位等等。

　　一行人一起，绕遍整片空荡荡的卖场。商业用房的层高极高，人的声音响在宽敞得过头的卖场里，显得空荡荡的。

　　周健祎时而亲自检查水电路的分布，时而问问消防问题。周扶光有什么想到问题也会一起问。

　　按理说这些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但周健祎还是习惯亲力亲为。

　　这样绕一个大卖场下来，走了不少路，大家都出了些汗。

　　周健祎出钱请同行人喝了杯星巴克，自己给自己点了杯榛果拿铁，周扶光则点了杯冷萃黑咖啡。

　　大家面对面坐着，一边喝咖啡，一边讨论刚才看过的卖场。

　　跑了两三个位置，太阳已经西垂，眼瞅着该到下班时间了，车辆开始折返。

　　周健祎问儿子：“你怎么看？”

　　“我目前觉得原先的扶光超市附近的那处最好。人都习惯去那个位置找扶光超市了，要是搬走了，老客户就全都流失给对家了。其次是，那个地址位于两条街的交叉处，是人流的停滞点，人流量大概挺不错的。大小、条件，都合适，还有个很大的地下停车场，能容纳的车位也多。”

　　周健祎说：“我也觉得那块不错，挺顺眼的。可惜6000平分成了上下二楼，这点不太好。咱家一直都是用的一整层，忽然改成两层，可能有些老客户会觉得不习惯。”

　　“要是换了别处开，恐怕老客户更不习惯。”

　　周边3公里范围的人群数量、质量、物业特点都已经筛查过一遍，接下来只需要挑一处看着顺眼的地方，就可以正式开始搬迁了。

　　周健祎又去问其他负责人的意见。

　　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周扶光在旁边一一认真听过，将有参考价值的意见都记在心里。

　　今天还只是参观了两三处，至少得等把推荐选址全都看完了才好下结论。

　　一路讨论着，不知不觉车就开回公司了。

　　时间已经接近五点，一群人原地解散。周扶光回办公室又看了会财务的报表，到点，下班。

　　出了公司，他去买了一盒4J的车厘子拎上，又去了花店。

　　这家花店不大，装修却很有品味。门口该是牌匾的地方，替换成了微微突出的海蓝色墙壁，上面柔和的发着白光的灯组成“La Fleur”的字样，是法语花朵的意思。

　　一进门，入眼的是饱和度很低的淡淡的海蓝色墙壁，家具都是白色与浅灰色，整体是简洁的现代风格。同样设计简洁的吊灯从屋顶垂下，照亮姹紫嫣红的花朵海洋。

　　花店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黑色的上衣搭配皮粉色的修身鱼尾裙，微卷的漆黑长发梳成马尾，耳朵上点缀着两个小小的珍珠耳环，棕色的防水围裙裹着纤细的腰肢。

　　见他进来，熟稔地问候：“今天要什么花？”

　　“来束蝴蝶兰吧。”

　　长枝低垂，椭圆形的花瓣盛放，大朵大朵的花立在枝头，宛如蝴蝶盛放。细腻的花瓣奶一样的纯白，只有花心部分生着灯芯一样的明亮黄蕊。

　　她纤细又粗糙的手指熟练地包起十二枝蝴蝶兰，用的是苹果绿的磨砂花纸，配上珍珠波浪纱，报价：“五百五。你给五百就行。”

　　周扶光扫码付钱，把花接过。

　　花店老板娘对他笑笑，客套地说：“你女朋友真是好福气。”

　　周扶光对她点点头回以一笑，算作回应。

　　做完这些准备，他先回了趟附近的自己家。

　　刷卡进小区，坐电梯上顶楼。

　　他的房间是买了两处160平的房子，再将其打通形成的大平层。

　　落日余晖透过超大落地窗，照亮室内。电视机柜上整齐摆放着PS5的手柄，手柄旁装饰着蝴蝶兰形状的乐高，是张望舒送给他的礼物。

　　客厅里白色的布艺沙发安安静静地反射着阳光。沙发下铺着两米长宽的宝蓝色纯羊毛地毯，墙边的原木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关于商业、金融、数学的书籍。书页之间夹着密密麻麻的便签笔记。

　　墙上挂着张望舒随手涂鸦的一副国画牵牛花，被珍惜地镶上了框。与客厅相连的阳台养着些郁郁葱葱的植物，送给张望舒的那枝花毛茛就是从这里折走的。一颗草莓结了实，红得透亮，像要滴下水来。

　　他把穿了一天的衣物换下来，丢进洗衣机，冲了个澡后进衣帽间，从透明的茶色玻璃衣柜里挑了白色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换上。

　　在一列男士香水瓶前犹豫了一下，拿出上次张望舒随口夸赞说好闻的那瓶，往空气里一喷，然后向前一步，让空气里的香水飘落到自己身上。

　　捯饬得干干净净了，他拿着满手的东西下楼，把东西安置在自己的宝马6系GT的后备箱。

　　这时手机的特别关心铃声响起，他拿起来一看。

　　望舒：“帮我带点啤酒。”

　　周扶光：“好。”

　　去她家的路上刚好有一家卖精酿啤酒的，可以在那给她买。

　　正回着消息，身边忽然传来一阵香水气息。他闻出了这是香奈儿的嘉柏丽尔，因为望舒也用这款香水。

　　“你好。”

　　耳边传来好听的女声，周扶光抬眼望去，看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正向自己搭话。不是望舒。

　　“可以加个微信吗？”

　　周扶光对搭讪习以为常。

　　他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女孩有些讪讪。“哦”了一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离开了。

　　他绕到前车门，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挂挡，踩下油门。驶离停车位。

　　终于快要见到望舒了。

　　等门铃响起的时候，张望舒今天才刚憋出了三千字。

　　自从今天写文的时候想起周扶光的脸，这文便怎么写都不满意。写虐写不下去，发糖也觉得别扭，改了删，删了改。写了一下午才写了这些内容。

　　明明有大纲也写了细纲，但就是怎么写都觉得别扭。

　　她面对发着光的电脑屏幕叹了口气，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去迎门。

　　周扶光进了屋子，先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一股子全都递给她，又对她说：“等我一下，楼下还有啤酒没有拿。”

　　张望舒应了一声，把东西先放在了沙发上。

　　蝴蝶兰的花瓣颤颤巍巍，像有蝴蝶在舞动，煞是好看。

　　一盒车厘子，还有……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打开礼品袋装着的礼品盒。

　　硕大的澳白海水珠组成的珍珠项链映入眼帘。每一颗都是饱满又硕大的正圆，沉甸甸的珠串透出冰凉的温度，贴在她的指尖上。

　　另外一个袋子，则装着一个金色的盒子，上面写着“中国茶”。

　　张望舒就算再没见过市面，也知道这套东西价值不菲。那盒茶，明显不是周扶光送给自己的。

　　周扶光拎着袋装的生啤进来了。

　　“周扶光，这是什么？”

　　她指着礼品盒问他。

　　“是我爸妈送给你的礼物。”

　　张望舒的脸色一下发白：“我不能收。”

　　不出周扶光意料，他苦涩地笑了笑。

　　看着张望舒如临大敌的样子，他甚至有些不敢再把自己父亲说的话告诉她，怕她嫌沉重，转身一走了之。

　　但他还是整理了下心情，把原话传达了一遍：“我爸让我转达你，他们两口子通情达理也开明，叫你不要担心。”

　　顿了顿，又补充了前景：“我家有一个小姨也是不婚主义，和男朋友交往三十多年了，两人也没孩子。”

　　张望舒有一瞬间的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周扶光把那堆东西挪开，坐到了沙发上。然后抓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强行禁锢在自己腿上。

　　“意思是，我会在家长支持下，尊重你的不婚意愿，就像以前一样。”

　　这的确出乎张望舒的意料，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以前或多或少，聊天的时候也提过各自的家庭。她知道周扶光是备受宠爱的独生子，家里的氛围开明和乐。

　　但没想到开明到这个地步。

　　而且礼物的贵重也足见对方的诚意。

　　如果对方只是觉得，男孩子不吃亏，所以可以随便玩玩，等年纪大了再去找伴侣，那就完全没必要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不打算生孩子。”

　　她重新提起这件事。

　　“那就不生。”

　　“我也不打算和任何人领证。”

　　“那就不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直视张望舒的眼睛，语气认真而严肃，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望舒，我们交往，已经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