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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游山 ...

  •   小插曲结束,还是继续往山上挪。

      这山并不高,从山下到山上无非几百米路程,只是对于阿宅张望舒来说比较难走。

      走着走着,山路消失在尽头处,阳光霎时没了遮挡,颇为慷慨地洒下来,让人得以窥见天光。一轮日头高高地挂在山巅,抬头就能望见。

      张望舒心知快到了。

      她喘着,加快走了几步,前方果然转为平坦,一大片平平的草甸子出现在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阳光极好,耀眼地照亮眼前的草地与远方的树丛,山脉被草地包裹,线条流畅地起伏,像是造物主随手而成的一笔草书。

      视野宽阔而敞亮,和方才狭窄阴暗的山路简直是两个极端。

      H城的山往往怪石嶙峋,这样生着草甸子的山是不多见的。

      终于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她慢慢地蹲下身,坐在冰冷的草地上。

      山谷间有阵阵初春的风拂过,虽春寒料峭,说不上多么温和,却已然没了凛冽之意,

      山间的风清澈,即使温度略低,也依然叫人觉得透了口气。

      她只觉胸中畅快,郁气一扫而空。

      爬山爬得热了,张望舒将衣服拉链拉下一点,揪着衣领扇风。

      周扶光看她累得小狗一样“哈、哈”地喘气,觉得很可爱。一点汗珠从她的鼻尖额角渗出来,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情人眼里出西施,指的就是在周扶光眼里,那汗珠看起来形状也很美。

      他也随着坐下,修长的腿舒展开,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周扶光气息平稳,从背着的黑色饺子包里拿出沏好的香茅水。

      保温杯保温效果太好,他沏的时候就留意了温度,用白开水调整了水的凉热,现在是刚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张望舒接过他递来的水,吨吨吨地饮驴一样喝了几口,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痛快的气来,发出“哈——”的声音。

      喝完又把杯子递还给周扶光。他拿起杯子,也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

      香茅的香气从开盖的一瞬间起就弥漫在四周,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渴和累成了最好的调味料,几口甘甜的水喝下去,十分畅快。

      周扶光喝完,就把杯子拧紧收好,重新装回了包里,又从包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袖珍的乐扣盒子来,里面装着几个大个的青色冬枣。

      张望舒眼睛一亮:“你还带了这个?”

      冬枣都是在家里洗过的,水渍用纸巾擦净,才放进了盒子里。

      她随手拿了两个,一口咬下去,牙齿咬合间发出清脆又水灵的喀嚓声,甜味不浓不艳,清新浅淡,刚好足以慰劳登山的人,足以成为一个小小的、意料之外的惊喜。

      “周扶光,你好细致呀。”

      张望舒不吝于夸赞他。

      周扶光没说话,只是对她笑笑,伸出手去,将她耳边零落的鬓发掖到耳后。

      他的双眼在阳光下被映照得更加清楚,可以看见深褐色的虹膜,微微发蓝的洁净眼白。眼尾睫毛低垂,显示出一个让人心动的弧度。

      他的手骨节粗大,手上有薄薄的一层茧子,不知是马术课、击剑课留下的,还是做家务做的。

      那层薄薄的茧子拂过她柔软滑腻的肌肤,在一瞬间仿佛有电流流经过那处肌肤。

      即使是相处了这么久,这样的碰触依然会让张望舒感到微微的战栗。

      看着他温柔似水的面孔,不由得感到怦然心动。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张望舒移开目光,去看草地。

      拧巴的她,有些不能接受这样动不动就感到心动的自己。

      周扶光看她的视线移向别处,也不心急。

      他笃信她的视线总会回到自己身上。

      果然,过了没一会,她又将视线转移回来,堂而皇之地、直勾勾、赤裸裸地看着他。

      周扶光微微歪了下头,又挑了下眉。示意她可以接着看。

      张望舒又重新拧巴起来,毫不领情地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去看山川、草木。

      周扶光觉得这样不领情的她也很可爱。

      好像有一种柔和的氛围笼罩了这片天地,让天看起来更蓝、树木看起来更顺眼、阳光看起来更惑人。

      远处的山川一层叠着一层,云朵在其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随着云朵的流动,那边界也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移动。

      她刚出了不少汗,这会汗落下去了,运动带来多巴胺,让她在平静困倦之余,又有一种高//潮过后的宁静余韵。

      周扶光估计她落汗落得差不多了,伸出手去,将她敞开的拉链拉起来,又揽住她的肩膀。两个人无言地依偎着,看云卷云舒。

      她一动不动,接受他无微不至的体贴。

      也许是运动过后,她的脑神经还处在舒缓中,没捡起相应的谨慎,也许是温和的气氛使然,也许是周扶光看起来太过无害。

      之前想过,但又没问出口的那句话自作主张地从她口中溜了出来:“周扶光,和我交往会不会很累?”

      周扶光没听清:“什么?”

      她瘪了下嘴,有些不想问,也不敢问了。

      能指望他怎么回答呢。

      但周扶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知道了她刚才说了什么。

      他眼睛微微地瞪大,那表情好像她问了一个什么很不可思议的问题:“怎么可能会累。”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

      但她其实不信这句话。

      或者说,她觉得这句话即使是真的,也不会长久。

      她咬了下嘴唇,又在心里斥责自己的拧巴:要么不要问,要么不要问了又不信。这样反反复复的,一定很惹男人烦。

      玫瑰色的唇瓣被她咬得苍白,血色又在牙齿松开的瞬间去而复返。

      她闭嘴,环抱起自己的膝盖,不吱声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在这样好的时候说这样的话来败兴。

      周扶光觉得担心。

      其实他该觉得惊喜,因为从前边界感分明的张望舒如今已经开始患得患失。这是他要真正得到她的依赖的前兆。

      但对于周扶光来说,他宁愿张望舒永远冷静自持,也不愿意看到她受伤害的样子。

      比起自己的私欲,他更希望张望舒能幸福。

      他也了解张望舒的脾气,除非用长年累月、水滴石穿的努力来说明她,不然这块石头是捂不热的。

      所以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只是又亲了她一下。

      张望舒看着他轻轻抬起自己的下巴,一张俊秀得让人窒息的脸渐渐靠近,他视线落在自己的唇上,看起来惑人得要命,然后唇上被他落下了一个吻。

      软软的唇瓣印了上来,他的唇似乎有些干裂,粗糙的质感摩擦着她柔软的唇瓣。

      一个很轻盈的吻,亲完就分开了。

      四周旷野安静如斯,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周扶光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一双大手把她缩起来的腿强行展开:“不要这么坐着,这么坐着血流不畅,会心情不好。”

      她没想到周扶光的大手会来握自己的脚脖,她又怕痒,瑟缩了一下。

      听周扶光这样说,她不由得吐槽:“你比我妈还唠叨!”

      周扶光气笑了,眼睛斜斜瞥着她,随口说:“那你叫声妈妈来听听?”

      他这句话说得属实不要脸,张望舒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手脚并用挣扎开他的手,但乖乖依言把腿放下了。被他这么一说,那个姿势好像是有点压抑。

      见她把腿放下了,周扶光也不再唠叨,只是继续用手环着她的肩膀,又见缝插针地亲吻了她的发际。

      公园20分钟理论,每天在户外待上一段时间,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状态更好。

      一些郁结于心的东西无声地被大地带走,风拂过的时候,带走她心中炙热的结核。

      她依旧有烦恼,依旧觉得自己四处碰壁、一事无成,但心情却不再那么糟糕了。

      春天到了,是该四处走走。

      惊蛰已经过了,宅也宅不住。她总觉得人和小动物拥有一样的本能,会被悄然迁移的节气勾引出巢穴。

      周扶光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坐着。

      她总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口说点什么,但不知怎么的,想了几个开头,却都是很丧气的话。

      比如最近的写作其实不是很顺利,写得很流畅,但自己读了几遍,觉得写得头重脚轻,虎头蛇尾。剧情的设置也乏善可陈,自己写着写着都觉得无聊得很。

      比如其实现在心情很差,觉得自己唯二擅长的事情就是外语和写作,但却做得还是不好。

      比如再进而觉得,自己真是很没用一个人,一事无成,没有任何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

      明明刚才在车上,两个人还天南海北无话不谈。现在能想起的话题,却都是不如不说的话。

      张望舒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一头小鹿一样。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但,也许是在旷野里的缘故,虽然她想的净是一些不开心的事,心情却还好。

      生活里总会有起起伏伏的。

      风轻轻吹拂,身边周扶光的温度炙热,安稳地传到她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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