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纯血》时常

21、第 21 章

　　一番操作之后，艾尔森有惊无险地把电脑连上了陶德的安全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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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子】能物理连接上就好办了。
　　【疯子】你那边还有多少时间？
　　艾尔森侧耳听了听，工厂里没什么动静，现在快中午，大部分血族应该睡得正酣。
　　【爵士】暂时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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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天室里没动静了，一时等着疯子破解那扇门。智能防盗系统不仅管控着这门，还连接着工厂其他部分，疯子花了大概三分钟，艾尔森面前金属门上绿灯一闪，液压装置发出哧的一声，金属门安静地滑开。

　　艾尔森回头看了眼，肖恩在沙发上咸鱼躺，平得不能再平了。

　　他走进去，里面是一个比客厅还大的实验室，由强化玻璃分割成两个区域。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外侧的区域是开放的，摆放着仪器和文件柜，可供工作人员自由出入，内侧显然是用来关人的。内侧区域中心是一张椅子，可以躺平，可以立起。四肢和脖颈处有束缚带。高处无影灯明晃晃的开着。是做实验的地方。

　　再往内，强化玻璃又围出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薄毯。玻璃组成的墙面不给人留一点隐私。

　　曾经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束缚在那张实验椅上无法逃脱的人……是谁呢？
　　艾尔森信步走进去，随手打开一台电脑。电脑需要密码才能继续启动，艾尔森把鼠标丢到一边，随手翻了翻旁边的纸质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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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1月5日 实验对象：S
　　上午8点03分，电击刺激，40伏特。
　　症状：轻微抽搐。人格无改变。

　　上午8点13分。电击刺激，50伏特（超出正常人体承受范围）。
　　症状：轻微抽搐。人格未见改变。

　　……

　　上午9点20分。电击刺激。150伏特。
　　症状：小幅抽搐，反抗意识强烈。尝试沟通，记忆未见恢复，实验对象仍呈无知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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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对象的S，应该就是Shawn（肖恩）的缩写。而实验的目的，是让目标恢复记忆。

　　艾尔森思索片刻。陶德似乎没有撒谎。起码在2018年的时候，肖恩也处在失去记忆的状态。

　　艾尔森拿着本子略略一翻，一个月，两个月，数年，是各路流派恢复记忆的手段，电流刺激，光线刺激，睡眠剥夺，也有什么似是而非的魔法手段。是随随便便能被判终身监禁的那种反人类的研究手段。

　　失忆之后又失忆，这人会不会是早傻了？

　　担忧了一瞬间，艾尔森又思考另一个问题，陶德想要肖恩的记忆，是想得到什么情报呢？

　　最大的可能性，大概是以为月石落在肖恩手上了吧。腥红之夜所有纯血血族接连陨落，肖恩作为活到最后的一个，理所当然会被人认为是拿到了月石，至少是知道月石的线索。

　　不过可惜，月石被卧底的艾尔森拿走。他们在这里再拷问肖恩几百年，也是问不出东西的。艾尔森在实验室搜索一番，拿走了几个本子，拆了两个硬盘，回到外面的客厅。

　　“里面似乎是曾经关押你的地方，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回忆出什么。”

　　肖恩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此时毒素已经有所缓解，肖恩勉强操控自己的四肢了。艾尔森架着他进去转了一圈，不知道肖恩会不会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但肖恩脸上只有些许茫然。

　　“我不记得这个地方。”他说。

　　肖恩在这里转了转，顺便活动了下手脚，不过依然毫无印象。

　　“那我们走吧。”艾尔森已经把实验室拆下来东西打包装好，走到陶德办公桌边，还翻出一把银制的手枪。刚才陶德轻敌，根本没想得起来用手枪，是艾尔森二人走运。

　　肖恩注视着陶德的尸体，迟疑数次，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杀陶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问。”

　　“下毒攻其不意，并不是我们打得过他。等他毒效过了又有了防备，到时候不好对付。”艾尔森指指他翻出的那些实验记录：“我从这里面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应该是陶德的心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去找这个人。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每条记录后面都有或多或少的批注，其署名是里奇·斯莱特。

　　*
　　原路离开的时候，肖恩依然惦记着那边囚牢里的人类。

　　站在走廊上，一边是出口，一边是工厂深处的监狱。肖恩说：“我不想留他们在这里等死。”

　　艾尔森叹了口气，仔细倾听城堡里的动静，似乎并无异样。“好吧。动作快点。”

　　血族们对关押人类的地方没设太多防备，释放囚犯的过程很简单。艾尔森对他们说：“不要作声，我们带你们离开。”

　　一开始，这些人还根本不相信，以为这是陶德想出什么折磨人的办法，也只是默默服从了。直到一种人离开工厂，面对灰沉沉的天空和自由流淌的空气，看着工厂斑驳的墙壁在身后变小，众人才意识到“自由”仿佛是真的来了。

　　被关押了十几年的人早已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能力，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其中有几个嗫嚅着道谢。

　　“没时间说这个，你们上车。”

　　被吸血鬼关押的人类囚犯有七个，加上艾尔森肖恩两个，五座小汽车几乎塞不下。艾尔森指挥着这些人塞罐头一样挤进车子里，后备箱里还塞了两个，盖子都关不上。这辆车现在太显眼了，艾尔森没有原路返回，担心叫工厂前方的守卫看到。

　　死了首领的工厂依旧一片安静，但也许过不久就会闹起来。肖恩一踩油门，开到了没有路的荒地上，从工厂后方离开。听着泥土和石块擦过车底盘的声音，艾尔森心情有些不好。从后视镜看了眼，被圈养着用来供血的囚犯们脸上仍是一片呆滞。

　　他又看了眼肖恩，后者和一个面色苍白的囚犯挤在副驾驶。

　　肖恩曾经也是这个工厂的囚犯。他是怎么逃离这里的呢？工厂里的血族可能有他的内应吧……

　　到了城郊，艾尔森半是叮嘱半是恐吓，叫这群人不要对外描述他二人的脸，这群人赶下车。看他们恍恍惚惚的样子，艾尔森仍有些不放心，又打了电话给警局，告诉他们路边有一些刚从某个地牢里逃出的血族囚犯。

　　回宾馆的路上，肖恩问：“血灵力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纯血才能用的超能力。陶德这种档次的血族，不应该有的。”艾尔森的手指敲敲方向盘。从人类那里得到的银制手枪，和突然出现的血灵力，会是同一个来源吗？陶德背后的势力，到底是哪一方……

　　艾尔森陷入思索，过了好久回过神来，车子也到酒店了。他们回到房间，艾尔森从冰箱中取出啤酒，休息了会儿，就准备去把陶德实验室中的硬盘连接到自己的电脑上。

　　一边忙活，一边听到肖恩问：“你知道我的血灵力吗？”

　　艾尔森大概记得。他说：“应该是火……和陶德一样。”他回头见肖恩苦苦思索的样子，暗暗摇摇头，但艾尔森也帮不上什么忙，又回头去捣鼓那几个硬盘。

　　*
　　夜幕降临，把硬盘上的资料送给老队友去整理，艾尔森决定休息一下。这时候，他想起来在工厂囚室捡到的那个人类女孩露比的驾照——露比本人早已经悄无声息死在牢里。

　　看驾照地址，露比是本地人。艾尔森披上外套，准备出去兜个风。他还没说什么，感觉身后有风，是肖恩跟了上来。

　　“我去把驾照还给这个人的家人。你一起来吗？”艾尔森问。

　　肖恩点点头。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艾尔森的目光碰上肖恩的，肖恩冲他微微一笑。那样子显然是忘了艾尔森强制逼迫他签了血契。

　　有点麻烦。艾尔森想。这个血族好像开始下意识信任自己了。

　　*
　　艾尔森开着车，找到了那个叫做露比的受害者的家。这栋房子普普通通，有一个小小的独立院落，种了些好打理的植物。时值3月，草木还没有发芽。干硬嶙峋的树枝交错着布满天空，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

　　艾尔森偷偷溜到院子前面，捡起这家人的信件，看到是和露比一样的姓氏，确认这就是露比的家。

　　艾尔森又坐回车上，车外的冷气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脑钻进来。

　　“你没敲门？”肖恩问。

　　“没必要和他们见面。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艾尔森拿出之前买到的信封和卡片，塞了卡片和几百磅进去，然后放进去露比的驾驶证。封上口，塞到门里去。卡片上只写了一行字，“我在血族的监狱里找到这张驾驶证，节哀。”

　　送达了露比的驾照，短暂停留的车子又开始行驶。

　　肖恩说：“我以为你根本不想帮助这些人……”

　　在囚房的时候，艾尔森表现得根本不想节外生枝，还是肖恩坚持要救出那些被困者。
　　艾尔森认真看着前方的路：“送点钱比帮助活人容易。”

　　隔着门板递钱，不必看到仍人沉浸在痛苦中的家庭，不必思考露比生前是怎样的热爱生活。而救助仍活着的，眼睛里装满恐慌的，甚至失去灵魂的活人，那一点点同理心要被迫和这些人一起燃烧。

　　肖恩想起露比的笔记，日复一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狭小房间。他思考着露比的经历，然后猛然意识到，那也是自己的经历。

　　肖恩想着七年前，血族未遭巨变之前的场景。思索着那时的自己，因为完全无法和这样一个人物产生联系，每每心里暗念摩恩这个姓氏的时候，肖恩都感觉那仿佛在思考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个健康的，骄傲的，强大的血族。

　　*
　　疯子那边处理资料的速度很快，二人回到住处的时候，疯子已经发来一份简要报告，里面总结了一下硬盘资料里提取出的重要信息。意料之中，只是针对肖恩的病例研究，没有关于腥红之夜的信息。

　　艾尔森又开了一听啤酒，打开文档随意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他对着疯子标注的文档部分看了又看，仰头喝干了手里的啤酒。

　　“肖恩，我们从硬盘里发现了点东西。”艾尔森唤道。

　　“我们？”肖恩问，一边放下了手里的遥控器——他刚才正随心所欲地换台，在一个播放小猫视频的频道前停留了许久。

　　“我的老朋友，帮我分析文件。”艾尔森指了指电脑，然后冲面前的软椅点点头：“坐。”

　　等肖恩坐下，艾尔森叹口气，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你的失忆问题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什么意思？”

　　艾尔森道：“陶德那里的文件显示，过去的六年里，你无法维持长期记忆。”他回头看了眼实验室的文件记录，那里有疯子标红的一系列日期。从文件看来，在每个月的新月，也就是月亮消失的那一天，肖恩会失去之前三十天的记忆。

　　艾尔森仰头向窗外看去，那月亮挂天上，还没到满月。

　　“如果试验记录没有错，你会在下一次新月的时候失去这三十天的记忆。”艾尔森说，语气里带着抱歉。

　　传递坏消息的艾尔森感觉自己像个大恶人。本来一无所知地应付整个世界就很吃力了，现在告诉他，他无法积累记忆和经验，每次攒起的一点点自我人格都要被抹掉？未免过分残忍。

　　电脑窗口里，疯子发了几条信息，想打探这么离谱的实验对象是何许人也，艾尔森敲了几个字：“回头说。”然后关掉了窗口。

　　艾尔森看着垂头丧气的肖恩，叹了口气。

　　“你等等。”说着艾尔森披上外套出门去了。

　　独处的肖恩被一阵恐慌包裹起来，世界是这样的不真实。他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再过半个月，他连这一点点思想都要没有了。

　　电视里，刚才还在放猫咪视频的频道现在在播放一档剧情影片。

　　一个女声咒骂着：“你这个人，没有心，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早早盼着你去死了。”

　　过了不知多久，肖恩听到有人叫他。他抬起头，艾尔森递给他一个普通的灰皮笔记本和一盒笔。

　　“把想记住的东西写下来吧。”艾尔森拍拍他的肩膀。

　　*
　　肖恩翻开本子，还在发呆，艾尔森从门框处探出一个脑袋：“今天是3月12日。”

　　“谢谢。”

　　艾尔森收回脑袋，一秒后又出现：“2023年。”

　　年份日期对于肖恩似乎没有意义，但写在纸上的时候，好像形成了一个锚点。这一天向前是空白和虚无，向后是坚实的土地，并出现了色彩。

　　流水账一样把写下发生的事件，只写了一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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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破屋中醒来，走过旷野，走进都市，闯进这个退役血族猎人艾尔森的家，偷了一块假石头。
　　被抓走。被艾尔森救下。
　　去寻找记忆丢失的线索。在吸血鬼陶德处一无所获。艾尔森顺手杀了陶德。
　　我两周后还会失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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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恩想了想，加了一句：“艾尔森似乎可以信赖。”

　　接着，他想起艾尔森逼着自己喝血，把自己变成艾尔森的从属。于是肖恩把“可以信赖”四个字划掉，改成“艾尔森现在似乎不是敌人。”

　　肖恩的文学水平止步于此，虽然心中情绪翻滚，但无法能转化成清晰的文字。在第二页写下了血族和人类之间的冲突矛盾之类的基本常识后，肖恩没有什么可以增添的了，他把本子合上。

　　肖恩没有背包行李，这个本子无处可去，就和别的杂物一起摆在桌子上。不知道艾尔森会不会偷看，肖恩想。

　　*
　　硬盘里的资料仍不能解答艾尔森所有的疑问。比如：肖恩最开始是怎么失忆的——这一点没有记录在内。

　　还有一点更让艾尔森在意：陶德在为谁工作。

　　艾尔森要找到陶德的心腹，叫做里奇的血族。这两个问题，里奇肯定能够回答。而幸运的是，疯子在硬盘里破解了一系列邮件，从里奇和陶德的联系中推测出，里奇为陶德跑腿，南下去往了中部最大的城市：镜城。

　　第二天一早，艾尔森给车加了油，载着肖恩前往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