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超人王大葵》金檀珠子

2、王大葵出生的故事

　　过年的饭桌上，亲戚拉着王小齐说：“你看你姐姐，考上X大了，你比你姐姐聪明，你肯定比她强，一定得好好学习，不然对不起你妈妈”。王大葵听着，一时分不清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妹妹。也一时分不清是在鼓励，还是在打压。她暗暗想，为什么要把学习这件事情的分量说的这么重，就好像学习不好明天天就会塌下来一样，你自己的孩子学习不好，怎么也没见你说他学习不好对不起你，就因为我爸妈离婚了，我妈自己带我们，我们学习不好就会对不起她？如果学习这件事情是我们自己想做的而没做好最先难过的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大葵跟小齐就一定要是大人嘴里懂事的孩子，因为她们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不懂事就是对不起当初离婚的妈妈。
　　妈妈是家里的老大，据妈妈说，小时候因为自己长到两三岁还不怎么会说话，每天都很害怕会被家里送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陕北农村里，很少有一出生就给小孩取个全名的，于是，直到要上学了，学校的老师才给妈妈起了名字，王冰。
　　王冰小时候学习很好，数学经常是满分，但上完初中就不读了，原因很简单，不想上学了。然后进了工厂，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发工资以后都上交到家里，自己也不留着花。没事的时候就去帮家里干点农活，日子也算舒坦。如果不结婚的话。
　　王冰在那个年代算是晚婚，家里的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老师，叫王加国，说他家里有三个兄弟，以后养老不用操心太多，有什么事情兄弟之间也可以帮衬。姥姥一听就同意了，因为她觉得姥爷没有亲兄弟，他们在村子里受了很多欺负。人家家里兄弟多，一来不会受欺负，二来有事情可以一起分担。 王冰就这样嫁到了隔了两个村之外的地方。结婚的时候，村子里没什么人来，还隐约听见有人在屋外面破口大骂。王冰心里暗暗奇怪，怎么有人在别人结婚的时候做这种事情，简直不可理喻。结婚第二年，王冰生怀了王大葵。王冰怀孕的时候，冬天还去山里干农活，山里的冬天格外冷，那时候大葵已经有六个多月了，王冰走路要稍微挺着，下山的时候还要侧着才能看清路，手里还要拿着各种干农活的工具。有一次下了大雪，王冰还去地里把白菜扛了回来。那个时候，怀孕的女人也没有什么特权休息。生孩子更是在“鬼门关”晃悠。
　　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王冰说，生孩子就是大命换小命。 王冰生孩子的时候27岁。那时候农村根本不注重产检，生孩子也不是都去医院。有一次王冰遇到了一个当护士的亲戚，想让人家帮忙看看胎位正不正，人家摸了摸，说这孩子胎位不正，千万要去医院生，千万不要在家里生，很危险。王冰算着预产期快到了，想去城里产检。婆家都说“生个孩子在家生就行，去什么城里”。王冰没听她们的，就自己来了城里。借住在一个亲戚家。 半夜，王冰感觉羊水破了，赶紧叫了亲戚。幸好这家人在城里是做小买卖的，家里有板车，她们用板车拉着王冰去了医院。羊水已经破了，可是医生要早上才能来，没有办法，医院的小护士给了妈妈两卷纸，再三嘱咐王冰尽量不要让羊水流出来，找位置躺好，羊水都流没了，孩子就会有危险。王冰什么也不懂，不知道小孩子是靠着羊水获得氧气的，只知道听人家的话，躺着一动也不敢动。终于熬到了医生上班，但羊水还是已经很少了。护士看妈妈虚弱，进产房就跟妈妈说吸氧，不然缺氧了很危险。 王冰本来想剖腹产，医生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孩子不大，生一生试试，应该问题不大。但医生也说“羊水已经不多了，万一有意外，保大还是保小？”亲戚一听急了，说我们肯定是保大人，孩子还可以再有，大人没了怎么能行？但是我们来了医院就肯定是都想保住的。
　　大葵胎位不正，先下来的不是头，而是脚。医生硬生生把大葵的脚塞了回去，然后做了侧切，看到了大葵的头，用产钳勾住了她的嘴，把她勾了下来。所以一直到现在，大葵的人中还是歪的，以前大葵不知道，每次照镜子还总想为什么感觉自己的人中有点歪歪的。
　　一直到大葵三十岁的时候，听到王冰给自己讲小时候出生的故事，才知道那是王冰用尽生命带大葵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据。万万没想到，多少次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台词和场景，竟也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葵出生以后，腿紫了一个月都没好，王冰生怕孩子成了不能正常走路的小朋友，看到孩子紫色的腿就开始哭，月子也没坐好。王冰说那个时候自己也年轻，第一次生孩子，带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就怕孩子以后因为自己的原因有了残缺，要愧疚一辈子的。姥姥找了一个老中医来给大葵看了一眼，老中医说小家伙精气神很足，不用担心，小孩子长长就好了。果然，出了满月大葵的腿颜色一点一点变淡了。
　　大葵小时候的小衣服都是姥姥做的，奶奶只知道看见大葵就说“一个破女孩子”，然后把妈王冰给大葵买的东西都拿走，去给她的宝贝孙子吃。大葵小时候嘴里一直生口疮，王冰听说喝甘蔗汁可以缓解，买了甘蔗想要给我大葵榨汁，前脚刚进门，后脚奶奶就带着小孙子来了，拿起甘蔗边吃边往地上吐，吃完一根拿着剩下的就走了。家里有什么好点的东西，从来都是还吃不到大葵嘴里，就被拿光了。 王冰觉得这样的生活过不下去，就带着大葵来了城里。他们开了一家早餐店，王冰每天早上凌晨两点就要起来准备，一直忙到下午三四点。王冰是个很勤快的人，早上天不亮就背着大葵去菜市场买菜，两只手都拎着二十几斤的各种菜，背上还有小小的大葵。回到家就开始洗菜、择菜、和面，全是自己一点一点去做。恨不得有什么活都一块干完，王加国就不是，什么省力气人家干什么，就怕累到自己。
　　王冰手艺很好，做的早餐原材料好，味道好，很快就租了一家店面，雇了人。两年以后就买了房子。十年以后，早餐店开到了十几家，王冰四十几岁的身体像是六十几岁，浑身的毛病。王加国四十几岁的身体像三十几岁，因为会偷懒、会享受，他最多会帮着把菜择择，做好了把馅饼和包子摆一摆，其他的活都是王冰的，雇了人以后王冰也不轻松，经常是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才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