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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穗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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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程兰在榻前站了没一会,门口传来通传,德渊帝来了。
程兰让在一旁,恭敬的行了礼“陛下万安。”
德渊帝挥挥手:“无需多礼。”
她站在程兰刚才站的地方,同样沉默的凝视着凤君。
那对英气的远山眉微微拧着,聚着数日行程颠簸的疲累。
程兰目光停留须臾,觉得这对和孟青一般无二的眉眼里应该还聚着些什么别的东西,例如,难以诉诸于口的怜,还是拿不出手的微弱的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程兰否定了,心里只暗笑自己愚蠢。
陛下和凤君情意浅薄,比储君不中意储凤还要先于世人之口。
他若臆想陛下对凤君有爱,跟认为储君这番对他是中意他有什么区别?
德渊帝待了没一会就要离开,转身发现程兰还站着这里,缓声道:“你倒是有心。”
程兰颔首:“凤君殿下平日最是宽宏,张弛有度,治宫有方,教会臣很多。”
德渊帝轻笑:“他确是端庄娴熟,就是将青儿教的柔弱了些,我虽替我儿打完了仗,外患虽尽清,内忧却不绝啊。”
话罢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兰一眼。
程兰俯身行李:“我永远与殿下同在。”
德渊帝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还落下一句:“别在这守着凤君了,去多陪陪储君吧。”
程兰:“……是。”
他听下人说,德渊帝一下朝就直奔储宫看还“虚弱不已”的孟青去了,左右无事,他便想着来凤宫看看,没料到在这里碰上陛下。
皇命难为,他只得转往储宫。
“殿下,你要吃葡萄吗?张嘴”
程兰一听便知这是谁的声音,通传的声音一响,院子里唯二站着的两人同时看向门外。
程兰视线只看向在椅子上坐着晒太阳的孟青,将站在她身旁捏着葡萄的萧民无视了个彻底。
孟青没什么表情:“阿兰来了。”
程兰的眼皮一跳。
听到这个称呼,萧民惊讶地忘了“怒视”,将目光转到了孟青身上,比程兰还不适应。
孟青心里一阵暗笑,心道“让你一幅捉奸当场的眼神,膈应谁呢”
“我看天色还早呢,阿兰何不晚些来?”
程兰脸色当即就不好了:“也是,现下过来,倒是打搅了殿下和萧小侯爷了。”
孟青别脸一笑:“不是,晚上来好办事啊。”
程兰处变不惊道:“晚上再来一次,走不了几步路。”
孟青噎了一下,他本意是要呛他的,反被将了一军。
看来是他异想天开了,以为古代人都很正经。
他还是太保守了。
唯一吃惊的是萧民,他手里的葡萄“啪”一声掉到了地上,不知所措地伸手要再拿一串喂给孟青,却捞了个空。
盘中哪里还有葡萄。
一旁凌云急忙道:“殿下赎罪,小膳房还有,奴婢这就去洗来。”
萧民转身就走:“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今天的殿下不太对劲。
程兰:“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吃葡萄。”
孟青记的葡萄不热不冷,他怎就不能吃了:“我要是吃了呢?”
程兰:“吃了便吃了。”
孟青:“。”
他不想跟程兰说话了。
宫女在程兰身边放下椅子和茶水,程兰毫不客气的坐下,端起茶盏品了品:“陛下刚带回来的新茶。”
孟青用眼神问给他沏茶的宫女“是吗?”
宫女点点头。
孟青无所谓道:“就一小撮,也泡不了几壶,你喜欢就都拿去吧。”
程兰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他静静的品着茶,没说喜欢不喜欢。
其实陛下带回来的茶叶不少,但给 朝中的肱骨大臣们赏赏,各宫赏赏,剩下的大多送到了萧妃宫里。
萧次君便是三皇女孟红的生父,平日除了吟诗作画,无甚专长,唯一出彩的当属他那张面皮,如春水映画,清丽脱俗。
德渊帝偏宠萧次君,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但同是不宠正妻,德渊帝甚少受到世人言语。
原因无他,德渊帝最是会一碗水端平,他宠萧次君,次君喜欢茶,他便多赏些给他,而赏给凤君的物件,虽不论他喜不喜欢,都会只多不少。
对待孟青和孟红也是如此。
孟青是没从陛下身上学到这一点的,有什么新奇玩意,萧民撒个娇,便都能送给他。
“殿下,我看葡萄旁边的匣子里,放着一对如意扣呢!”萧民端着葡萄过来,边走边嚷嚷。
程兰眸光动了动。
这不,他都不用看孟青的脸色,也差不多能猜到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你喜欢吗”
“喜欢就拿去。”
慷慨又直白。
“和田玉的吗?”只听孟青闻道。
萧民放下葡萄:“是呀,成色可好了!”
孟青道:“那个呀,八成是母皇刚才派人送来的,你喜欢吗?”
程兰端着茶盏的手有了动作,他猜的没错。
萧民点头:“我的新屏风上正好缺一块玉扣。”
孟青吃了颗葡萄:“你要就将一对都拿去。”
程兰放下茶盏,起身理了理衣摆,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要一只足矣。”萧民道。
孟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东西既是一对的,你只要一只,另一只给阿兰的话,你们不就是一对了吗,怎么,你们要出柜啊?”
程兰要提步的脚拌了一下,好险没稳住身形。
萧民急忙道:“不不不不不——”
“你要是要还是将一对都拿走吧。”孟青直接道。
程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孟青表现的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萧民:“可是——”原来都是我们一人一只的……
孟青:“别啰嗦了,说了给你就都给你。”
萧民幽怨地看了程兰一眼,道:“好吧”
直到萧民将一对如意扣都拿走了,程兰还愣在原地。
孟青的意思是,成对的东西要他们在一起用?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意识了?德渊帝刚才说她了?
程兰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
孟青看程兰的反应才醒悟,原来原主一直没这个意思。
也是,毕竟原主对萧民的偏爱一直是毫不遮掩。
他实是心烦意乱,觉得这的人这的事都麻烦死了。
“刚才陛下来给你说了什么吧。”程兰平静道。
“你知道啊?她让我去各城找金穗玉,话说,汇贤不是有十二个城吗?”孟青道。
他没注意,程兰在听到他说金穗玉的刹那露出的惊讶。
程兰意识到孟青理解错了,但眼下也不是纠正的时候,他只应:“是。”
汇贤实行的是番邦制,有十二个相互独立的城邦,直属皇城昭阳殿,汇贤女帝。
“每座城都有一块金穗玉吗?”孟青问。
程兰心里疑惑,她连这都忘了?功课方面得有多不上心。
但还是淡点答道:“是,每城都有,金穗玉是各城主的镇城之宝,起自始皇的开国玉剑,传了数百年。”
孟青还真不知道这事,既如此,德渊帝让他巡抚十二城,至少带回六块金穗玉,是要为何?
试试他这个储君的威信?
还是如传闻中所说,陛下要削藩?
程兰又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问:“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孟青左右看了一眼,道:“刚才陛下才来告诉我,屏退下人了。”
程兰道:“其他人呢?”
孟青恍然:“你说萧民啊?”
程兰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孟青笑道:“没有,就告诉你了。”
笑话,好歹他也看过几集宫斗剧,还是知道些轻重的。
程兰松了口气,这是让萧家的人听见了传出去,不知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孟青起身走了走,在墙角找到了一跟残存的狗尾巴草,顺手拔下来叼在嘴里,看向程兰,笑着问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主要他对这十二城不太了解,而且程兰自幼跟在凤后身边,多少耳濡目染了点谋略。
程兰定定的看着孟青的笑颜,她生的很美,就是平时很少笑,更不会直视着自己征求什么同意。
方才在德渊帝身边信口拈来的“我永远与殿下同在”,这会对着正主,他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程兰自小生在皇城,是相国的嫡子,自小集万千宠爱,被娇养得贵气逼人。
他从小性格就冷,惯对一切袖手旁观,俯视众生的姿态。
他说话一向不给人留情面,看谁不爽都是直接骂。
但这里毕竟以女为尊,任他娘再如何位高权重,他也只是个男子。
从他最开始表露出对谁都无所谓的态度之后,他娘就对他说了一句话。
“程兰,你可以不把我们任何人都看在眼里,但眼里永远不可以没有孟青”
孟青是汇贤国的皇储,也是他的未婚妻
而他,从记事起,便已经是凤储了。
鬼知道他对嫁给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况且他自己的父亲就是生他妹妹的时候难产了,他可不愿生孩子。
所以他悄悄练就一身武艺,想仗剑天涯
他学会易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隐于江湖。
对了,还有厨艺,他要是真能跑,还要能会做饭养活自己。
在他十八年的过往里,他什么都尝试了,且都做的不错。
就是没学着去和孟青相处。
他表面上对如何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凤后很上心,实际却从未翻开过相关文献,礼仪什么的做的倒是不错,就是内帷之事一概不知。
他对孟青的印象就是冷冰冰,性子冷,也不爱说话。
两个人性子都冷,平日见了也就远远看一眼或者简单打个招呼,既不暧昧,也无火花。
所以孟青那张冷冰冰的脸骤然入梦时,他是吓醒了的。
梦里孟青笑的很温柔,像春天刚冒头的青草一般,柔嫩而脆弱。
明明在现实中他从未见孟青笑过,别说微笑,嘴角上扬都没有。
此后他再也没梦见过孟青,但孟青那个笑会在每次他看到孟青时都浮上心头。
他莫名觉得,那个梦再延续须臾,只要刹那,孟青那双眼里的痛苦挣扎就会化成形来,化成泪。
这是她的内心吗?
冷漠眼神之下的内心...
程兰再次否认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想,孟青看上去很正常。是他想自由想疯了吧,所以才会觉得别人也跟他一样被困在权势的壳子里...
他一直在心里描摹孟青的样子,却始终没有试着往前迈进一步。
但是有上任储君储后打的头在前,他们这种比宾还陌生的相处模式也就不奇怪了。
他是经常注视孟青,但那种注视只是因为身份,因为他们两个那个忽视不了的关系。
他也克制不了的会去猜自己伴侣的模样,只不过相较于旁人,他的伴侣早已确定,他可以直接注视罢了。
时间久了,便成了习惯。但他始终认为,这无关情爱。
直到,嘴角总是带笑的孟青出现。
这个孟青总是笑,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但无所谓,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不行吧,这是他的未婚妻啊。
可这么多年你都没亲近过人家,贸然拉进距离会不会奇怪?
没关系吧,我只是想看看她为什么不对劲。
对的,再说你们注定是夫妻,什么时候接触都不为过啊。
可我不太想嫁给她。
你看着她的脸。
你问问自己,你真不想吗?
程兰定神片刻,突然起身道:“我试试。”
孟青嘴里叼着晃的狗尾巴草定住了,他一脸莫名其妙:“试什么?”
程兰看着他没说话。
孟青反应过来,狗尾巴草掉到了地上,他惊喜道:“你同意了呗,陪我去十二城?”
程兰点头:“嗯。”
“好!”孟青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程兰好不知道此孟青非彼孟青 所以他的视角用她
孟青自我视角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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