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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该变天了 ...

  •   孟青没自己安静待多久,宫女就进来禀告说凤储君下来了。
      孟青登时眉头一跳。
      他从几天前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观察这里的一切,虽刚刚接受到原主的记忆,但心里早已对宫里的人物有所知晓。
      凤储君下指的是程兰,相国最小的儿子,原主的未婚夫,也是未来的凤君。
      听下人对他的称呼就知道,这人的地位仅次于凤君,就比他这个未来的皇帝差了一点,从他来这儿婢女不说求见而是通知一般的说来了就可以看出。
      他初时觉得新奇极了,因为从他那个世界的角度分析就是皇帝和皇后是平级,但这里显然和他的世界不同。
      他在天上飘着时远远地看过这个程兰几面,长相冷冰冰的,平日沉默寡言,开口就必定要嘲讽旁人一番,好似这里除了他都是蠢得,眼睛长到天上,谁都入不了他的眼般,是个不好相与的。
      从他来到原主坠湖,从没见他来找原主说过话关心几句,眼下原主咽气了倒是来了。
      说起来原主也是个少话内敛的,再加上自身并非真为女子,对这货不来电,乐得他不来,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寻他。
      孟青在这待了几天,愣是没见过两人说过一句话,一次在御花园遇到了,不过互相点个头,而且若不是两边的内侍先行了礼,两人恐怕还要互装看不见。
      所以这两人到了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一般会说什么?
      系统从他醒来后就休眠了,说什么除非识别到他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或遇到死亡威胁时才会再苏醒......
      可说到底,他不是这里的孟青,这样让他顶着孟青的身份重活,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偷了别人的人生。
      他认为这是苟且偷生,并非为自己而活。
      但自杀吗?去走走奈何桥,喝碗孟婆汤,忘掉无功无名的前十八年,结束这一事无成的一生?
      他有点不甘心。
      他前几天还是坐在教室里写题的高中生,成绩不错,长得也不错,可以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去做很多想做的事。
      但他的人生断送在了十八岁,他在那个世界的未来随着他的死亡一起沉入湖底。
      就算他能有来生,再从某个地方某个伟大的母亲肚子里出来,他也不是现在这个他了,不是吗?
      “殿下?殿下?”
      一直在外殿服侍程兰的大宫女淩云看储君一直不出来,进来就看到殿下这幅失了神的癔症样,吓得急忙唤了几声。
      往常殿下也经常这样,都是唤好一会才会醒,今次倒是唤了两声就醒了。
      孟青从纠连的思绪里脱身,疑惑地应道:“嗯?嗯。”
      一旁的宫女瞪大眼睛,平日殿下最是端庄娴静,何曾这般说过叠字
      凌云头次见殿下这般灵动的小女儿模样,声音也跟着柔了不少:“君下还在外殿等着呢,殿下现在要见见君下吗?”
      孟青心道:“我能说不见吗?”
      “唔...你让他进来”吧
      “谢殿下。”
      孟青话还未尽就听殿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想必刚才就已经跟着凌云过来守在殿外了。
      他那句毫无诚意的谢语未落,人就已经进了来。
      孟青顾忌到自己毕竟是“女子”,忙低头看着的穿着是否得体。
      他人靠在榻上,下半身子没在褥子里,上身的该有的衣物都有......
      不过这胸是认真的吗?
      好歹他怎么说也是个二八年华的“窈窕淑女”了,系统他妈的给他装扮时就给他塞了俩饼子吗?怪不得他都醒了这么久了都没感受的胸前不适!
      孟青面红耳赤的抬头,目光正好对上迈步进来的程兰。
      光风霁月,雪域寒梅。
      孟青那股子羞劲儿还没过去,脑海里先不着边际的蹦出来这几个字。
      这人真站在跟前了,跟在上头俯视着还是不同的。面对面,目对目,真眼波流转了,才能体味这人的皮骨绝在哪,这人的精神气儿如何流露。
      烛光闪烁,粉面娇羞。
      程兰顿了脚,没想到这人是这幅模样。
      “因为我进了她的闺阁?”程兰心想。
      不然,他又不是第一次进了。
      他们虽未成婚,但是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头几次他也觉着如此不妥,但被凤君说了几次,这种事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他来的不多,这人从不会主动请自己进来,次次都是晾他一盏茶再纵容他自己闯进来,等他进来又当看不见。
      他都是说了事不等他回应就走,因为她根本不会回应。
      今次怎么这般反应?
      程兰的目光落到孟青身侧凌乱鼓起的褥子上,再结合他进来时孟青往被子里看的动作和此刻略显红晕的脸及惊诧的呀眼神...难道...
      程兰表情沾上怒气和一丝不可查的失意,凛眉道:“萧民在你被褥里?!”
      “你说什么?”
      “不是,萧民是谁?”孟青被他的话冲击到,一时没反应过来萧民是谁。
      凌云和一干宫女吓得跪倒一片,忙道:“君下喜怒,萧小侯爷并不在殿下...子里,不是,萧小侯爷就不在宫里,更不在储宫!”
      程兰看孟青的反应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听了凌云的话更是冷静下来,也是,萧民再如何不过是个侯爵之子,这个点怎么可能在宫里。
      但视线再同孟青对上,看清她眼里的揶揄时,方才孟青那句“萧民是谁”才后知后觉的蹦到他耳朵里,刚浇下去的怒气登时又涌了上来。
      否认就否认,不在就不在,何故不认萧民来打趣他。
      于是便道:“殿下湖里游一遭,将心里那乌糟的人事都洗掉了,看来此行不虚。”
      孟青方才听凌云一句萧小侯爷就想起来萧民是谁,博益侯的独子,如今宫里正容盛宠的萧次君的外甥,也是原主的小情夫,这点人尽皆知。
      也不怪程兰说话冲,怨气大。
      人家明明凭本事坐上储凤之位,谁料妻主不仅对他爱答不理,还找了情夫,弄得人尽皆知。往届储凤都是从十二城中甄选,他出自皇城便罢,家中母亲又极有权势,位至相国。天下有子之人本就心有不服,再加上程兰之慈和不及当今凤君之万一,又不受储君重视,大家对这位储凤的不满就更无须隐藏了,程兰这凤储可谓当得相当不如意。
      孟青表示理解,但并不打算接受他的阴阳怪气,便道:“阿兰说的是,生死一遭,我确实看淡了很多事......但萧民是什么很乌糟的人吗?我可记得他生的的那叫一个面若桃花,墨眉皓目,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可忘不了呢!”
      程兰本来听到那声“阿兰”还有些不知所措,听到后面气极反笑,道:“是了,殿下身娇体弱,走在湖边风一吹就跌了进去,是得多晒晒太阳强健体魄才是。”
      孟青笑的眼睛弯弯:“是呀,本宫身娇体弱,恐是早年太贪凉所致,如今可得多避避阴寒之物,多晒晒太阳。”
      后几个字他刻意咬字很深。
      两人一笑眉一怒眉,都试图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什么。
      片刻后,程兰先收了目光,虚伪的行了个恭敬的礼,道:“不早了,殿下该歇息了,臣告退。”
      孟青沉默地目送他离开,嘴角的弧度在他转身的瞬间就放平了。
      “你们都下去吧。”
      凌云本想劝殿下吃些东西,看殿下脸上倦意不假,便道:“奴婢就守在外面,殿下有事唤一声便好。”
      孟青:“嗯。”
      等人都走后,孟青卸了劲滑进褥子里,只觉身心俱疲。
      他何尝不知程兰刚才是在暗喻原主落湖之事太过蹊跷,此行他来,八成也是为那戛然而止尚不足数的钟声。
      不止是他,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又有多少明敏的鼠儿在听他的动静。
      但他解释不了,也不能解释。
      他一边应付着这些,一边又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不应该他来过。
      他无法说服自己真把自己当成储君孟青,周身有人时便罢,待人烟散尽,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是外来者,是过客。

      “君下,该歇了。”
      慕颜看程兰自储宫回来就呆坐在书房不发一言,最喜欢的茶摆在手边也没兴致看一眼,踟蹰半晌,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程兰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偏了偏头示意他退下。
      慕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还是退下了,心里只为君下不值。
      在他心里,君下千好万好,不当得得不到殿下的喜爱,纵使不喜,也不应冷待。往常每次去都没看见君下似的作践殿下,今次倒是说了不少话,但看君下这般反应,倒不如不说。
      程兰不知道自己愣神的模样被慕颜看做了暗自神伤,旁人不解,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是清楚的。
      抛开储君储凤的身份不谈,她无情他无意,自然不会因为孟青的态度心伤。
      不过今日孟青之举确实反常无比,过往从未见过她似今日这般言语。
      思及生死关走一遭的人往往会性情大变,也可以理解。
      但今日那丧钟敲得真是胡闹,人都没咽气,那边丧钟就鸣了。
      宫人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看来德渊帝不在宫内,各方势力都躁动不已啊。
      程兰算算时间,觉得德渊帝这几天应该就返京了。
      德渊帝骁勇善战,早年带领汇贤守疆扩土,威震四方。自五年前各方安势已定,开始与民休息,聪明了半生的德渊帝听信了术士之言,迷上了道法,欲寻修仙飞升之道后,就时不时要到各个名山大观里拜寻所谓的“仙人”“高士”。
      距离陛下这次离开已过十日,最迟不过两日,必然回宫。
      陛下应该已在路上得知储君坠湖一事了吧。
      夜深了,风声四起。
      不只哪个宫里的猫跳到了凤储宫的围墙上,打碎了一盆吊篮,瓦片落地,破碎的声音反倒吓到了它,发出一声炸毛般的尖叫。
      入秋了,该变天了。

      次日,德渊帝抵京。
      得知储君遇刺坠湖,凤君忧思过度昏迷不醒时,大怒,在朝堂之上将文武百官从里到外骂了个遍,连相国都未能幸免。
      程兰始终垂眸处变不惊的听着,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盛怒之中说到:“还有储凤程兰,你的储凤宫离储君遇刺的地方那么近,就没听到一丝动静?你可是她未来最应信任的人啊,若是你在她危机时刻都不能助她,那这天下,她还能信任谁?”
      程兰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道:“陛下说的是,臣定好好深思己过,写一个罪己书也是使得的。”
      德渊帝龙袖一甩,喝道:“胡闹,写什么罪己书!”
      不过她当即醒悟,程兰看似在夸大自己的罪过,实则在暗暗提醒她今日她的做法欠妥。
      哪有储君遇刺,她这个做皇帝的惩治百官之理。
      程兰低着头不再言语,朝堂之上一时沉寂。
      时在礼部听习的三公主孟红出列道:“母皇,以儿臣之见,此是断然跟各城之乱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当多派些人手护储君长姐周全才是。”
      程兰偏眸看了她一眼。
      这人平日仗着受德渊帝宠爱在朝堂说话一直不管不顾,刚才也跟众臣一般平白遭了奚落,竟也忍得不言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不过孟红是出了名的空随了她爹的面皮,生的一副娇俏的好模样,但少长了脑子,性子刁蛮任性就算了,还将什么图谋都顶在头上,想篡她长姐的位想的明目张胆。
      这次竟能接住德渊话头接个不那么蠢的话了,还是挺让人吃惊的。
      凭孟红的脑子,定想不出这般话语,所以是谁?
      是她那个有点谋略的阿父?
      她背后的萧家?
      还是…德渊帝?
      程兰不动声色的目光放到德渊帝身上,他一直觉得,嫡庶之别,长次之分,德渊帝是看的很重的,不然也不会在夏凤君一生下嫡长女,就立她为储了。
      德渊帝蹙起了眉,显然对三女儿的话很不赞同,哪有一国储君遇刺,不想着让储君丰满羽翼能独立应付,反倒将她保护起来的道理。
      她是个武帝,前半生多在御驾亲征,领兵打仗中度过,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个空有谋略的。
      “人手是要多派的,红儿的话倒是提醒朕了。朕在外出问道是也略有耳闻,各城中皆出现不同程度的内乱。想来是朕多年未到各城看看了,诸城躁动了些。”德渊帝说着,从龙椅上起了身。
      她俯视着垂着头的众臣,不容置疑道:“那等储君恢复好了,就让她代朕去各城看看吧。”
      “诸位爱卿定要做好分内之事,不急,不躁才是啊。”
      百官互相看了看,都没料到陛下会突然这样说,一时都沉默了。
      “退朝。”

      相国半老徐娘风华不减,不仅保养的好,身手也很是了得,一个箭步过去就抓住了要跟着百官离开的程兰。
      程兰回眸看见是自己亲娘,无奈的停了下,恭敬道:“母上大人安好。”
      程锦皮笑肉不笑道:“为母刚被陛下说道一番,好不了。倒是储凤我儿,看着好得狠呐。”
      程兰:“尚可,想是昨夜一夜安眠的功劳。”
      程锦瞪大了一双跟程兰七分相似的美目,道:“殿下都这样了,储凤君下还能安眠呢?”
      程兰挑眉:“有何不可。”
      程锦收了笑意,左右看了看身侧,见无人在近旁才压低声音道:“阿兰,为母怎么跟你说的?”
      程兰沉默地看着她。
      “你给为母复述一遍。”
      程兰假装想了想,道:“不理人任何人都不能不理殿下这句?”
      程锦继续瞪着他。
      “还是不在乎任何人都不能不在乎殿下,要时刻为她着想,想着她,念着她?”
      程锦:“你做到了吗?”
      程兰:“如母上大人所见。”
      我一点都没做到。
      我看人家也不需要。
      程锦还要说什么,程兰背在身后的手指一屈,不远处的慕颜立即上道的小跑过来道:“君下,该去给凤君请安了。”
      程兰立即道:“母上大人,孩儿告退。”
      程锦张了张嘴没说话,等人都走远了,她才想起来凤君不是还没醒吗!
      真是儿大不由娘。
      这话也不对,程兰自三岁被选为储凤后就被接到了储凤宫,从小就没在她身边长大。
      准确的说,程兰从三岁起,就不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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