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眼》土豆两勺

3、青城主

　　曲空悠回到酒楼，将买回的零嘴分给青山宗众人。

　　叶知岁将曲空悠单独准备的那份吃食送到季以风房间，将食物放下后，她从袖口拿出一份请柬递与季以风：“季师叔，青城主后天要宴请参加问剑大会的修士，顺便商议大会的具体事宜。”

　　季以风打开请柬翻阅，并不言语。

　　“季师叔，今天我去见青姨了。她温和了不少，倒是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这些年难为她了，本是生于山林的一方王者，几十年来守护着人族的城池，把荣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亚于你的父母。”

　　叶知岁戚戚然道：“师叔说的是，我当年一走了之，把这烂摊子留给了青姨，她受了不少的非议和阻拦。”

　　“当时你年岁尚小，留下来未必是好事。青城主接管荣城后，荣城脱离了人间帝王的统治，自成一方势力，从此免遭战火侵袭，也是荣城百姓之福。”

　　叶知岁道：“我离开后再未回来，今次来的路上心中亦是无法平静，入城后得见荣城的祥和繁荣，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自你入宗后，为人处世和修炼一途从未让师长操过心，是师门的骄傲，也会是你父母和青城主的骄傲。”

　　叶知岁鼻腔酸涩，眼睑快速掀动，将盈满眼眶的泪水逼退：“师叔，知岁先退下了。”

　　…

　　宴请之地设在了城主府中一块开阔的露天场地，按照门派势力划分席位。傍晚时分，修士们陆续到场，空旷的场地热闹起来，府内的侍者端着食物和酒水从容有度地穿行在席间。

　　曲空悠坐在席间，不时和叶知岁说上几句，留意着场上的情况。除了人族的三大宗，魔族和妖族也在其中，余下的是些小宗门和散修。

　　妖族按照种类划分派系，各为其主，散落此方世界的各地，但万妖林聚集了种类庞多且实力强劲的族群，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妖族的意向代表。此次妖族带队的是万妖林的灵蛇族长司空，灵蛇一族是万妖林中一股不小的势力。

　　魔域带队之人竟是修为资历尚浅的林寒，她的背上缠着一把短刀，坐在席间也不曾解下。

　　曲空悠的视线在场上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常年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人。

　　也是，天下之大，她怎会轻易遇见那个十年前莫名出现，毁了她的家后又莫名消失的人呢？曲空悠心中满是苦涩，自嘲般拿起眼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温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向腹中，一股舒暖的气息朝四肢散开，曲空悠仿佛泡在泛着热气的温泉中，遍体舒适。

　　竟是清液酒，曲空悠觑着壶中液体，这种酒宿醉后不会难受，而且能温养经脉，她--

　　在青山宗时常偷喝。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消解着她心中的烦闷，不多时，她的身前就堆了几个空酒瓶，又被侍者撤下去。

　　“哼～”曲空悠翘起唇角，将空着的酒杯举在眼前，转动杯身，视线放空落不到实处。

　　透过指尖和酒杯的缝隙，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曲空悠视线中，是江向溪。

　　方才曲空悠看到她了，她正和身旁的女子交谈，看女子的席位和气度，应是流音阁带队之人。

　　曲空悠不太想和江向溪撞见，这会被迫让她想起昨天自己泛着傻气的模样，有些难为情，她胡乱地想着，酒精的侵袭下，她的思绪有些呆滞。

　　此时江向溪交谈结束，抬首向曲空悠这边看来，隔着不短的距离和遮掩的酒盏，曲空悠觉得她理应不是在看自己，可她莫名觉得江向溪是在看她。

　　“曲空悠啊曲空悠，你在纠结什么…”曲空悠心中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放下酒杯，重新斟满酒，抬手朝江向溪敬了一杯。

　　江向溪紧跟着回敬，似是早有预料。

　　“青城主到…”门侍的声音响起。

　　众人随着门侍的传唤齐齐看向门口。

　　一身着华袍的女子步履平稳，速度却不慢地穿过席间，向主位走去。

　　“抱歉，临时被一点事耽搁了，我自罚三杯。”说完女子给自己斟酒，三杯下肚，她喝得快，仍自带一股气势。

　　“青城主爽快！”百汇宗带队长老言花间拿起酒杯畅饮。

　　言花间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还是弟子时，她曾无故消失月余，若不是宗内命牌还亮着，众人都要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就在宗门要派人寻她时，她突然回来了，还是坐在仙鹤身上飞回来的。

　　原是她那天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飞身扑到了溪边饮水的仙鹤身上，仙鹤惊飞，在空中盘旋翻转，羽毛掉了许多，愣是甩不掉她，反被她喂了好些酒，醉了过去，一人一鹤飞了许久，醒来时竟到了千里外的南海。

　　等她做了长老，也没有放弃喝酒的爱好，稀里糊涂的在醉酒时自创了好些剑招。

　　席间之人多数知道她的性子，闻言哄堂大笑，气氛活跃开来，宴席起。

　　推杯换盏间众人喝得差不多了，欢闹声淡了下去。

　　青城主适时开口：“承蒙各位信任，五十年一次的问剑大会今次由荣城操办，青今深感荣幸。今日邀各位齐聚于此，除了要商议问剑大会具体事宜，也是要公布问剑大会魁首的奖励。”

　　“哦？青城主细细说来！”众人被勾起了兴趣。

　　以往的魁首奖励左右离不开修士所需的丹药、法器、功法秘籍等，对于散修和一些小宗门而言，这些东西是珍贵的，可对于底蕴深厚的三大宗和地域辽阔、家底颇丰的妖族与魔族而言，并不缺这些资源，能被宗门选中参加问剑大会的弟子，平日里更是门内资源倾斜的对象。

　　所以胜负的奖励是次要，重要的是与诸多青年才俊切磋和开拓视野的机会，比试本身带来的机遇和感悟更为珍贵。

　　在场之人知道这个道理，那么能让富甲一方、见惯了奇珍异宝的青城主强调的奖励，定有它的不凡之处。

　　“带上来。”青今勾唇，抬手示意。

　　两名侍女抬着一个被红绸遮盖的长匣走上前来，立于青今身前。

　　青今抬手掀开红绸，一把同通体银白发亮、长约三尺的刀置于匣中，刀身附有繁复的纹路，闪着若隐若现的红光。

　　众人有些失望，这刀的品相只有上品，与往届魁首所得品次并无不同。

　　青今笑意更深，丝毫没有被众人意兴阑珊的模样打击到：“此刀名为烈阳刀，是用我偶然间从岩浆深处得来的一块材料制成，如各位所见，它只是上品法器。”

　　青今抚摸着刀身的纹路，道：“不过上面有月英绝绘制的阵法。”

　　“哈哈哈哈！”言花间大笑出声，她身边其余的百汇宗弟子则面色古怪。

　　在场传来阵阵憋笑声，许多视线若有若无地聚在百汇宗那处。

　　月英绝，原是百汇宗的外门弟子，三灵根。

　　修仙界人族修士修行依靠灵根，灵根越少，每个阶段所需要的灵力越少，修行速度越快，也代表着天赋更好。月英绝的修为在同辈人中不算突出，但她痴迷于阵法研究。

　　在某次的阵法课上，她当众指出授业老师讲述的一道阵法有完善精进的地方，并说出了改进的方式。

　　那道阵法是修仙界的一种基础术法，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传授的，从未有人质疑过，授业老师以为她是故意找茬，当场斥责她不敬师长。月英绝平日在宗门里独来独往，甚少与人交谈，未有与她交好的弟子，没有人敢为了她反驳师长。

　　她只是冷冷看着师长狰狞的面目，等他发泄完了，月英绝伸手解下自己的身份符牌，离开了百汇宗。

　　后来有人按照月英绝所说的方法绘制，当真比之前的效果要好。

　　这件对百汇宗来说无足轻重的事情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直到三十年后，月英绝再上百汇宗。

　　她用阵法隔绝了旁人的靠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破了百汇宗的护山大阵，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升级改造成新的阵法，新的护山大阵比之前防御更强，且消耗的灵石更少。

　　做完这两件事，月英绝就扬长而去，只留下神色各异的百汇宗门人。至于月英绝后来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只是时不时传来她给别人设置阵法的消息。她所设阵法灵巧多变，实用性强，颇受大家追捧。

　　此事也成了扎在百汇宗身上的一根刺，不疼，但存在感很强。

　　“正是诸位熟知的月英绝，我曾帮过她一点小忙，为了答谢，她便在这刀上绘制了阵法。”青今从主位走至席间，“在此阵的加持下，烈阳刀的火属性更为霸道，认主后，刀的品阶可随持刀者的修为增长而进阶，修为越高者，进阶的效果越好，持刀者与它心意相通，如臂指使。”

　　“那这刀的价值岂不是不可估量？”

　　“岂止，可惜我是剑修，刀在我手上发挥不了全部实力。”

　　“想什么呢，你能夺冠吗？”

　　“我说说还不行吗！”

　　人群中响起各种议论声，众人看着刀的眼神满是炽热。

　　曲空悠对刀的兴致不高，只是想见识一下它上面的阵法。她看向了林寒的方向，果不其然，冷淡克制如她，眼里也流露出渴望之情。

　　“这把刀与林寒是极相配的。”曲空悠这般想着，转头看到了对面的江向溪，她似乎对那把刀的兴趣也不大，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做其他事情。

　　从城主府回酒楼的路上，青山宗的弟子仍兴致高昂地讨论着烈阳刀，恨不能亲自上手试上一试。

　　季以风走在众人前面，一言不发。她平日在弟子面前便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是以少有人察觉出什么。

　　曲空悠和叶知岁落后她一个身位，最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反常。

　　曲空悠和师尊的接触最多，知道她人前的少言只是她本性不擅长活跃气氛，说出的话时常让气氛变得尴尬，她不笑时显得面色严肃，小辈们不敢开她的玩笑，久而久之她的话就更少了。

　　可今天的师尊明显心不在焉，没有在听弟子们的谈话，只是沉默地走着。离得近，曲空悠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

　　师尊不擅饮酒，可她方才在席间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少酒，并未用灵力驱散酒精带来的醉意。

　　清透的月光将街道映出银灰色，季以风放任酒水的后劲侵袭四肢百骸，步伐缓慢稳当地朝前走去。

　　“师尊早些歇息。”

　　“嗯。”季以风推门进入房间。

　　曲空悠望着闭合的房门，面露担忧，叶知岁朝她摇摇头，二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师姐，师尊她……”

　　叶知岁黯然道：“又是一年的问剑大会，季师叔大概是想苏师姐和林师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