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飞复息》叶函

3、第 3 章

　　阳光冲破雾霭的辰时，余文杰睡眼惺忪地走进县衙正堂，眼见县令竟难得地坐在正中间，便对着县令一拜。
　　“小余啊，我听说，昨天你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抨击你与那青楼女子厮混，怎么回事啊？”县令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对着余文杰挑眉。
　　余文杰猛然瞪大眼睛：“什么？竟有此事！我才听说……我今晚回去会好好跟她说说的。”
　　县令弯眼笑着：“要我说，你纳个小妾也是应该的，只是青楼女子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还是寻个干净的女人好。”他闭眼点点头。
　　“没有，真没有此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余文杰说着，手就举起来做出发誓状。
　　县令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男人正常的需求罢了，没什么的，不必遮掩。不过，你妻子已经够漂亮了，你还不满足吗？哎哟，这世道啊！”
　　“不是，县令大人，我真没有，我那是……”
　　眼见余文杰即将开始长篇大论，县令立刻转移话头：“嗨，不说这个了。小余，我侄子那的私塾老师因病告假，你有没有兴趣去帮忙代几天课？噢，有酬劳的，你放心。”
　　“私塾？可以的可以的，那就麻烦县令大人从中介绍一下了。小人不才，只愿不要误人子弟就好。”余文杰眼睛一亮，又一拜。
　　县令站起身来，拍拍余文杰的肩膀：“你一个‘举人’，绝对能胜任的。我今个下午就去谈谈，你放宽心！”
　　“那就麻烦县令大人了，小人在此先说一句谢谢！”余文杰再次深深一拜，县令也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县令大人时而刁难他，时而又扶助他，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位顶头上司，也就只能恭恭敬敬地面对了，毕竟自己现在还得多仰仗他的权势，也不能得罪了他，至于县令大人的不同行为，只要影响不大，或许不必去深究。
　　哈啊——余文杰打了个哈欠——昨晚忙着写要卖的字了，压根没睡几个时辰，昨日因出去而未处理的事项堆积到了今天，今天还有县令交代给他的一堆琐事要处理，唉，有的忙了！无事无事，现阶段最的重要任务就是好好赚钱，等扛过去了，以他的才干，定能大有作为、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般激励着自己，余文杰压住困意，加快脚步。

　　流萤睡到自然醒已至巳时，她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还是晃到了南水县较为繁华的几条街道上。
　　她坐到一个早点摊旁，一边慢悠悠地啃着包子，一边打量周边的各色人物。
　　本来人们都聚集在关着一猫耳女孩的笼子旁，与她的“主人”讨价还价，但苏小娘照例来了一嗓子，这使大部分人群又涌到了她那边——“各位父老乡亲，请为我们娘俩主持公道啊！”她还带着她的儿子长锁。
　　紧接着母亲的话语，长锁“噗——”地一下跪倒在地上：“我爹爹他，昨晚在家，把我和娘亲狠狠地打了一顿。”说着，他撸起袖子，向大家展示他胳膊上的淤青。小男孩偏瘦，五官遗传了他母亲的小巧玲珑范儿，一双圆圆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大家，任谁见了都会激起心中的柔软。
　　苏小娘伸手把儿子紧紧抱在怀中，声泪俱下：“是的，我丈夫他听说我前天向诸位求助后，就大发雷霆，对我们娘俩大打出手，差点把我打个半死！你们看，我脸上的这个伤……”她侧过脸，使众人得以瞧见她下颚线旁的一道红印。
　　“天哪，余文杰堂堂一书生、一举人，竟然干出这种残暴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表面上温文尔雅，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伪君子！”
　　“他老婆这么漂亮，亏他下得去手啊！呵，要我说，我早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人了，整天就会装作一副清高模样。”
　　……
　　最初激昂的声讨过后，还是有人问道：“不过，我记得前几日不是叶无风叶公子应承下来要帮你了么？他怎么说？他做了什么？”

　　余文杰前脚刚走，叶无风就扣响了他家的大门。
　　苏小娘略感惊讶，连忙把他迎了进来。她的儿子在一旁好奇地瞧着叶无风，苏小娘对他挥挥手：“长锁乖，今天早上先吃昨晚剩下的菜，娘亲现在有事要忙，中午再给你弄好吃的。”
　　长锁便一声不吭，安静地回屋去了。
　　叶无风没有寒暄，直奔主题：“我前天晚上去那醉红楼调查了一番，了解了下基本情况，你还不知道你丈夫究竟把银子交给了哪位女子吧？”
　　“我确实还不知道，我问他他就闭口不谈，平时他也没露出什么马脚。叶公子这么说，请问是知道那贱人的名字了么？”
　　“她名为‘秦月如’，乃是醉红楼的头牌，有‘江南第一花魁’之称，尤其那一双眼睛，生得甚是美艳。”
　　“是么，就是那该瞎的眼睛把我丈夫的混勾走了吗”苏小娘作出咬牙气愤状。
　　“能混到头牌，除了美貌外，她还是有点心窍的，你不能也只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叶无风快速说完这句话，而后转移话题，“我此番前来，主要是告知你今后的安排。你以前仅仅让你儿子在邻里间宣传是不够的，过后，你就带你儿子到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去，向他们哭诉你丈夫的‘恶行’，博取众人同情。”
　　“这……我理解这是为了败坏他的名声，但真的有必要带上我儿子吗？他才四岁，面对那种场面……”
　　“有小孩在，更能引起人们的恻隐之心。败坏名声这个事讲究循序渐进，也讲究必要时刻来一味猛药。一步一步慢慢来，待他臭名昭著，你就容易离开他了，你的的目的也达成了。”
　　其实余文杰的名声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攀附上达官显贵——苏小娘思索一瞬，回答道：“好的，我过会就带长锁过去。多谢叶公子了，妾身没有钱也没有权、真是无以为报，但我定会牢记叶公子的大恩，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她朝着叶无风慢慢贴近。
　　“叶某人不求回报。”叶无风倒退几步，“可能会有人问你前天与我走后我是如何帮助你的，到时候你就说……”

　　“叶公子人很好，他不仅给了我好些银两，使我和孩儿添了好些衣物和生活用品，今日还准备去县衙帮我找县令大人来处理这件事。最关键的是，他帮我调查清楚了与我丈夫私通的，乃是那醉红楼的秦月如！”苏小娘声情并茂地背诵着半个时辰前叶无风告诉她的说辞，同时挤出了晶莹的泪珠。
　　听到“秦月如”这个名字，围观的众人无不感到诧异，顿时议论纷纷。
　　苏小娘等了一会，继续道：“我一小妇人面对我丈夫的暴力威胁什么也做不了，叶公子去找县令处理我们的家事也需要一些时日，但还好，还是看得见希望的。今日这番，只是希望大家认清他的真面目，不要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了，届时定会站在你这边的！地上凉，先站起来了。”这人说着就要去扶苏小娘。
　　“对，我家离你们家近，晚上若他再打你，你就喊大声点，我定去阻止！”旁边一人补充道，这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响应。
　　苏小娘抱着儿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停地对着众人鞠躬道谢。她认出扶她的那人是县衙的属官之一，之前曾受余文杰之邀到自家来做客议事过，双手便有意无意地攀上了那人的肩膀。长锁被一群大人围裹在中间，觉得十分嘈杂且压抑，眼下母亲也松开了他的手，他就钻出人群，跑到街边的摊位旁，眼馋着各色早点与小吃。摊位后的小贩们大多发现了他，有的驱赶他到一边去、不要影响自己做生意，有的则叹叹气、给了他几口吃的。长锁得到了想要的，便随便找了块人少的地方席地而坐，自顾自品尝起来。

　　流萤旁观了全过程，面上毫无波澜，走到长锁身边蹲下，递给他一个大肉包子，和善地问道：“小朋友，在你看来，你父母间关系怎么？他们各对你怎样？”
　　长锁有点纠结：娘亲曾教育他“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但这肉包子对他来说确实诱惑极大，而且这位大姐姐看上去也不像坏人，那就——他接过包子，开口道：“他们经常吵架，娘亲对我很好，爹爹经常打我。”他仍记得母亲对他的嘱咐。
　　“是吗，但我看你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伤痕呀，手臂上的淤青，好像是画上去的吧。”
　　长锁的眼神变得警惕，想站起来离开，流萤立即拉住他的袖子，并掏出一两银子放到长锁的手上：“别着急，姐姐我就是问问，没有恶意，这一两银子，你可以拿去买你想要的东西。”
　　长锁的小手还不能完全包住这一两银子，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把银子快速揣进兜里：“是娘亲画的。”
　　“那你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娘亲说，这样做就给我弄好吃的。”
　　“这样呀，那你觉得你爹爹对你怎么样呢？”
　　“爹爹他，很忙，经常不在家，在家也是在书房里，从不陪我玩。”
　　“那你想离开你爹爹吗？”
　　“嗯……不太想，爹爹他有时也会给我买好吃的和好玩的。”
　　流萤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你娘亲让你这样做就是为了离开你爹爹”这句话，不是因为于心不忍，而是因为她不想对事情发展走向作出干涉。“嗯，谢谢你的回答。你娘亲那边的人变少了，快去找你娘亲吧。”她笑着与长锁挥手告别，脸上又恢复成了原本那种说呆滞也不呆滞的冷淡神情。

　　另一边，叶无风确实去了县衙找了县令。
　　“叶公子，昨个大半夜的，您都让秦万宏来通知我说今日早晨您有事找我，究竟是有什么急事啊？昨天早上也是一大早就喊醒了我，唉 ，我也想多睡睡饱觉啊——”县令打了个哈欠，邀请叶无风坐下。
　　“最近我很忙，先跟你一次□□代一些事情，以免今后麻烦。”
　　县令正襟危坐起来：“您说，小人定会牢记。”
　　“想必你也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余文杰与某青楼女子厮混’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那青楼女子就是秦月如，不过算算时间，这时候估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们两的事，你别插手，我自有处理。”叶无风正眼看着县令，“至于余文杰此人，你平时多给他安排些工作，与修建庙祠相关的一些杂活你也可以交予他去办。”
　　这余文杰就是得罪了叶公子吧，不然叶公子也不会又是来打听他消息、又是吩咐自己给他安排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的，哎哟，他算是惨咯，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物。县令在心中嘀咕着，嘴上不断应和着。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冯沛全那边的事，你和秦万宏、冯沛全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还需步步小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得把每个字都铭记于心……”

　　流萤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站起身回首看去——是叶无风：“我的事办完了，从这里路过刚巧碰到了你。”
　　“我刚才在这里围观苏小娘带着她儿子向众人诉苦乞怜。”流萤的目光在叶无风的脸上停留仅一瞬，又望向不远处的苏小娘和长锁。
　　“哦？你有什么看法？”
　　“由她儿子的话语可知，余文杰对孩子并不算差，就我们昨日所见，他也并不像会对妻儿使用暴力的人。苏小娘今日这一出则是作秀，目的是为了抹黑她丈夫的形象，但更深一层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样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我暂且不得而知。”
　　“如果叫你推测这背后的实情，你觉得真相应是什么？”
　　“我说了这么多，那么于你的视角与所知的内容而言，他们夫妻间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流萤把皮球踢了回去，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叶无风。
　　“我吗？基于我所掌握的信息，苏小娘确实是在抹黑她丈夫，余文杰确实是个老实本分、兢兢业业之人，秦月如和他之间确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你这么说，那就是苏小娘的问题咯？”
　　“哈哈，谁知道呢，世事难料嘛。”
　　流萤知道叶无风肯定对她隐瞒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他现阶段不想说，她也懒得追问。真相的内容对她来讲并不重要，她只关心过程中的人们行为的推动力。
　　“我有点想见见那位‘秦小姐’，事件中心的三人中，也只有她，我还没见过了。”
　　“她是醉红楼的头牌，平时倒是不好见的，但今日她应该会去找余文杰。”
　　“你怎么知道？”
　　“消息灵通罢了。”叶无风笑着看了回去。
　　“你这样子，很难不让人对你起疑心。”
　　“至少，目前，我没有做任何危害于你的事情，不是吗？”
　　“我说过，‘一旦发现你图谋不轨，我会立即杀了你’，希望我不会有机会动手。”
　　“放心，不会的。”
　　“最好是如此。”流萤对着前方抬抬下巴，“那走吧，你带路。”
　　叶无风摇摇头：“不急，不急，先找个地儿一起吃饭聊聊天，时间还早着呢，茶余饭饱后下午再去看热闹。你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秦月如在房间内等了许久，她要等的人却直至晌午都还没回来，纠结再三，她还是去找了老鸨。
　　“妈妈，春意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怕她……能否让我和您一起去冯知州府上……”
　　老鸨直接打断了她：“月如啊，你就是爱瞎操心，昨日冯知州没有与你计较，今日我们也不可能去触霉头。”
　　“可是春意她才那么小！怎么可以……”秦月如蓦地激动起来，而后语气又逐渐弱了下去，“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冯知州还不还人，要是他把春意一直关在他府内呢？”
　　“冯知州给的钱都足够赎身了，不必操心。”
　　“可是……”
　　“好了，月如，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你就别再管春意的事了，那是她的命运，你这个脾性也该改改了。今天是你难得的休息日，就好生休养去。”老鸨一边说着一边把秦月如往外推，关上门。
　　她自己已经踏入了这一深渊，不奢求抽身，可其他人，她还是想能护就护。她在南水县里能够求助的人不多，哥哥应该会与她“打太极”，眼下也只好去找余大哥试试看了。匆匆吃完午饭，秦月如就赶去了县衙。

　　余文杰正俯首在几大摞文书中焦头烂额时，听闻县衙外有一女子找他，本来奇怪是谁来着，但一看见通报的小吏八卦的眼神，他便反应过来应是秦月如。
　　心中略有责怪，他快步走出县衙，拉着秦月如到一偏僻墙角。
　　“月如，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秦月如斟酌了一下用词：“余大哥，是这样的，我有个还未及笄的朋友，无父无母，很是可怜，进了醉红楼后我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春意。而昨天晚上，冯知州突然大驾光临，老鸨本引着他在一众已经及笄的女子中挑选，但他却看中了一旁端茶送水的的春意，我几次劝阻，可冯知州还是执意把春意带去了他府上，直至现在春意都还没回来。我真的很担心，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找一下冯知州？”
　　“哟，她已经把前因解释一遍了，省得我再额外跟你说一遍。”叶无风与流萤两人也恰好走到了县衙附近，听到秦月如的说话声音，两人隐入另外一边的墙角。
　　“她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和苏小娘在某些方面感觉挺像的。”流萤冒出一句评价。秦月如这般瞪着眼睛瞧着余文杰，确实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和苏小娘有些神似。
　　“哈哈，也许是吧，接着看看。”
　　“知州大人带走她，也许是许她做小妾呢，知州大人为人随和，不会亏待小妾的，月如，你不必太担心了。”余文杰稍微有点不耐烦。
　　“不、不是的，本来昨晚冯知州是准备歇息在我们醉红楼的，可忽然间又变了卦，说……‘想带回去多玩几天’，他这样说，并不是要让春意做小妾。”秦月如低眼，再度抬起时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余大哥，其他的事情我左右不了，可我身边的人，我还是想能帮一个是一个。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就这一次，帮忙试一下吧，试一下就行，哥哥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碍于他身处其中的尴尬位置，不便帮我。除哥哥外我举目无亲，所以也只能来找余大哥你了。不帮也没关系，我再找哥哥就是了……”
　　余文杰在内心权衡着利弊：如果帮，他可能会得罪冯知州，那之后的仕途可能就会比较艰难，但能讨好秦工，而秦工的助力是近在眼前的；如果不帮，他则会得罪秦工，不光不能向上爬，可能连县衙都待不下去了，况且，那位名叫“春意”的小女孩也挺可怜的，他一有识之士，不应助纣为虐……
　　“行吧，我会去找知州大人的，但我也只是试试，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只要你愿意试试就好，成不成功都无所谓，至少尽力了，月如真的已经很感激了！”秦月如连鞠躬。
　　“记得在秦大哥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嗯，好，下次我见到他时会跟他说的。”
　　“那我先回去了，有结果了我会跟你说的。”余文杰转身。
　　“好的，麻烦余大哥了！”
　　秦月如也转身，却没有往回走，而是往余文杰家的方向去了。

　　“秦月如的哥哥？”流萤看向叶无风。
　　“秦月如的大哥就是秦万宏，亲的，上次我们在广聚轩见到的那位。他前几年帮过余文杰，在余文杰经济上最困难的时候给他找了县衙的工作，而现在，余文杰好像也有求于他。”
　　“是他啊。看他那天的打扮，应该不算穷吧，甚至还有些小钱，那为什么他不赎出他的妹妹？任哪位亲哥哥，都是不愿意自己妹妹去靠卖身赚钱的吧？”
　　“这可说不准呢，人心可复杂了。”叶无风似笑非笑。
　　流萤哑然，过了一会才继续道：“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跟着他俩中的谁？”
　　“看你的意愿，我听你的。”
　　“不要互相推诿。”
　　“哪有嘛，我只负责给出信息、作出引导，真正做决定的还得是你自己。”
　　“负责？负什么责？”
　　“不要纠结于这个别字眼，我可不像那些读书人般用词十分准确的。”
　　“……那你觉得他俩接下来分别会去做什么？”
　　“接近酉时了，余文杰处理完今日的事项后，应该会去交付他的书法作品，同时再接点活儿；秦月如大概会去余文杰家找苏小娘，跟她解释自己和余文杰之间是清清白白——噢，我之前告诉过秦月如，余文杰的夫人误会他俩之间的关系了。根据已有信息、按照道理来推测，应是这样。”叶无风的脸上又是他那标志性的微笑。
　　“……你挺会推测的。”
　　“一些简单的分析罢了。”叶无风看向流萤，静待她的决定。
　　流萤微眯着眼，直视了叶无风片刻，也没着急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们俩真的很像变态的跟踪狂。”
　　“哪有哪有，正常的调查。”
　　“我‘跟踪’他们，是为了了解‘人’，你和我一起‘跟踪’他们，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调查清楚这件事罢了。”
　　“你前面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苏小娘确实是在抹黑她丈夫，余文杰确实是个老实本分、兢兢业业之人，秦月如和他之间确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也说不准只是表象呢，谁知道背后会牵扯出什么。不过，你把我的话居然记得一字不差，出乎意料。”
　　“学习的初期就得先记忆大量内容。”流萤抬脚，“先去余文杰家那边吧，那边有两个人。你带路。”

　　苏小娘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好心送菜的邻居，叫上长锁一起去开门，然而一打开门，确实她没见过的一漂亮女子。
　　她今天上午就已经打听清楚了秦月如的长相，特征和眼前这位女子完美地对上了，她正欲质问，不料对方率先鞠了个躬，开了口：“您好，请问您是余文杰余大哥的夫人吗？”
　　“是的，怎么了？”苏小娘抬起下巴。
　　“可能您听说过我，小女名为‘秦月如’。”秦月如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苏小娘皱皱眉，低头对长锁说道：“乖，你先进屋去，娘亲有事要处理。”
　　长锁抬头左右打量了一番，乖巧地“嗯”了一声而后回屋去了。
　　“有什么事？”苏小娘并未将秦月如邀请进院内，而是堵在了大门口。
　　“就是，想向您解释一下，余大哥他确实经常给我银两，但我们之间的确是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关系，您若想要回那些银两，我可以还给您。”说着，她掏出了好几个钱袋。
　　“余大哥？叫得可真亲密哟！还钱？谢谢，但我不需要！我嫌这钱太脏了！”苏小娘声音尖锐，手一挥将那几个钱袋打到了地上。
　　秦月如抿抿嘴，蹲下捡起钱袋，继续伸手道：“请您不要激动，我是真心想解除误会的，是我哥哥他以前帮过余大哥，余大哥既想偿还这份恩情也有求于我哥哥，所以才不时送我银两的。”
　　“你哥哥帮过他？笑话！”苏小娘撇过头一哼，“呵，我认识他多少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你两倒好，串通起来骗我是吧？当我是傻子吗？”
　　“没有，是真的，您听我细说……”
　　苏小娘打断了秦月如：“不必多说，小婊子，勾引别人丈夫要遭天谴的，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真实来意，别跟姐在这装模作样，拿着你的臭钱快滚吧。”
　　秦月如微微叹气，还是把钱袋放在了地上，然后站起来简单行了一礼：“月如嘴笨，不知如何解释才能让您相信，也请您多听听您丈夫的声音，不要被他人议论所蒙蔽。月如就先告辞了。”
　　“装，继续装，呵，你这种狐媚货色也就只能骗骗傻男人！”苏小娘提高嗓门嘲讽了几句，望着秦月如走远后，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几个钱袋——“嘁，不要白不要。”
　　至于远去的秦月如，她皱眉想着，今日此举似乎给余大哥添麻烦了。来之前，她并未告诉余大哥她要来找他夫人的事情，就是怕余大哥阻止他、自己一力承担，也觉得这一整件事的原委并不复杂，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却没想到余夫人竟根本不知道她哥哥与余大哥之间的事情，应是余大哥向余夫人有所隐瞒……唉，算了，都是别人的家事。

　　没过多久，残阳尚未完全隐去，余文杰就到了家。
　　今日他去卖字时遇到了点小小的困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苏小娘之前在街上造谣他和月如之间的关系所致，不过问题也不大，他的书法还是勉强称得上“游云惊龙”的，价钱也是不会降低的。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旁人说，苏小娘竟还带着儿子去大街上说谎“卖惨”，真是不要脸面、罪不可恕！
　　带着怒气，余文杰冲进屋内，刚准备开口，却没看见苏小娘，只有在饭桌旁扒拉着饭菜的长锁，于是他压抑住语气中的愤怒，先温柔地说道：“儿子啊，吃饭呢，你娘亲去哪了？爹爹有事找她。”
　　“娘亲刚刚去院子里了。”长锁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嚼着饭菜说道。
　　听闻此言，余文杰立刻转身往外走，关门前不忘跟长锁交代道：“你就乖乖在屋里吃饭哈，别出来。”
　　苏小娘正在掩上院内花丛旁的土，听到脚步声，本以为是长锁，又感觉这脚步声更为沉重，回头皱眉道：“是你？怎么了？”她拍拍手上的土，起身，又用脚跺了跺那块地。
　　“你都去大街上造谣了，把谣言传得满天飞，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余文杰没有注意到苏小娘的动作，直接大踏步逼近。
　　“你还先质问起我了？你知道今天谁来找我了吗？你那小情人来找我耀武扬威！我都还没先找你算账。”苏小娘也前进了几步，“呵，你还挺能耐的啊，和那醉红楼头牌搞到一起去了。”
　　“她来找你了？”余文杰一皱眉，“不对，差点被你带偏了，我才知道你居然还带着孩子一起去那大街上装可怜，你还有一点身为母亲的自觉吗？”
　　“我作为母亲的自觉？你这个当父亲的又做什么了？长锁长这么大，平时你有管过他、陪过他么？净惦记着你那‘功名’去了，你可没有脸面来指责我。”
　　“平时你们生活的花销都来自于我赚的钱，你多操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对，我承认，以前确实是这样，对你有期望才是我的问题。所以今后，我不想这样了。”苏小娘抱臂，侧过头。
　　“你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她绕过余文杰，“你要是想吃饭自己去桌上吃去，我还要补长锁的衣服，再见。”
　　“你……”苏小娘离开了，余文杰一个人也无法把自己准备好的各种“论据”说下去。近几个月里，他与妻子好像就没心平气和地说过几句话，最开始的起因大概就是苏小娘发现了他偷偷给月如送钱。他承认，他瞒着妻子这件事是他不对，但她就不能多相信、支持一下自己的丈夫吗？不相信也就罢了，还跑去破坏他的名誉，做这些对她来说能又得到什么？等等，难道她……不，这么多年感情了，她难道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想和他分开吗？也不对……算了，反正即使她想和离，他也不会同意，等这件事过去后好好哄哄她就行了吧。
　　余文杰自己很快说通了自己，又开始忧愁如何完成对秦月如的承诺，慢慢踱步回书房。
　　而实际上，在屋内吃饭的长锁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外面父母说话的声音，只不过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专心致志吃完饭，趁着天色还没黑，他便跑出门，去找隔壁左右的小伙伴们。
　　长锁不能说是“拥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也不能说是“和同龄孩子一样”，他好像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同时也对一些行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的认知。但作为一个小孩子，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呢，至少他现在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吵吵嚷嚷、展露出了专属于孩子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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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比较忙，看情况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