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追月》兔兔颜

13、第十三章 定不负你

　　“落落，落落……”这几日总有人轻抚我的面颊，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然而我却怎么也叫不醒，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
　　梦里，我还是那只兔子。一美人翩若惊鸿在桂花树下翩翩起舞。“风萧萧兮云飞扬，举长矢兮闪银光……”一曲舞毕，美人怀抱起我，丝丝凉意便入我体内，不由得缩了缩耳朵。
　　“嫦娥上仙，莫再为这般负心郎忧伤。今日是天后寿宴，仙子还是随我走吧。”说者是天后身边的贴身仙娥。
　　“五千年了……玉儿，我们走吧。”女子神情黯淡，像失了魂一样。
　　似有亮光一闪而过，眼前又是另一幅光景。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大步而来，地面扬起数万丈烟尘遮天蔽日，只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声凄惨决绝的啼叫声，像是婴儿在哭。
　　又听到有人执我的手在我耳边诉说，语者甚是温柔。
　　“落落，只要你醒来，我便渡你灵力可好？法术也自然教你。”
　　“落落，你快醒来，我答应你要帮你寻找家人的。”
　　“落落，我好像慢慢体会到你说的男女之情了。譬如现下我对你……”
　　心痒痒，却依旧睁开不了梦魇的束缚，一次又一次昏睡过去。

　　今日，我终于醒来。
　　古有英雄救美，今有美救英雄。而且还是两次。但凡神仙或者妖怪救了人便要以身相许唤作“报恩”，不知昊帝懂不懂这套路。我忍着身上剧痛心里却美滋滋地躺在昊帝的怀里，终于恢复人身的我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
　　医官早已给我诊断，麻溜的煮了些人参汤，便欣欣然告辞。当然，他在昊帝和众人面前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毒唤作‘腐血枯’，来自魔域，无解。若不是她天生体寒，血流较慢，否则毒性早已渗透经脉侵至心肺，暴毙而亡。”
　　“那可有救？”
　　“自上次此毒出现后，老夫便查遍天下医书，终于寻得一方药材，可慢慢解其毒性。”医者单手抚着白须，满面惆怅，“只是，短则三个月，长则数年，得好生将养着才行。”
　　“如何好生将养？”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皇上得捧在手心日夜呵护着。”
　　昊帝脸色一红，羞赧道：“有劳医官。”
　　昊帝小心翼翼接过汤药，每舀一勺便用嘴轻轻吹凉，再送到我嘴边。我努力吞咽，奈何每一次吞咽便会牵引我胸口的伤，汤药非但没有喝到，还引得我阵阵咳嗽，伤口裂开沁出丝丝血印子。
　　“李公公，可有什么法子？”
　　李公公思绪片刻后，沉重道：“记得我年幼时，都是母亲嚼碎了再喂到我嘴里。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呀。这嘴巴对嘴巴才能严丝合缝，不让汤药流出来……”
　　“这……恐怕不妥吧，男女……授受不亲。”
　　“救人要紧，那我来吧！”小李子大步上前，接过昊帝手中的汤药，看了我一眼，大义凛然地喝了一口汤药便要过来渡给我。
　　关键时刻，一声“还是我来吧”。小李子精准地停了下来，咕噜一声将汤药咽下，语重心长道：“皇上，落姐姐是为了救你才身负重伤，何况医官都说了得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着。”
　　昊帝挥了挥手示意小李子退下，喝了一口汤药，俯下身子将双唇贴合在我的唇面上，用舌头撬开我的嘴唇和牙齿，将汤药徐徐送进我的嘴里。
　　“为何汤药还是撒了出来？”
　　“皇上，这嘴对嘴只是为了靠得更近，关键还是得靠法术呀！”
　　“你！”
　　昊帝一脸被人戏耍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他终究还是照做。待我嘴里的汤水都流入喉咙后，再往而复来，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我就不行了，凡心已动，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双唇，他的双唇竟然这么柔软这么薄，像酿造已久的桂花酒一样令人上瘾。他停住了动作，一双乌童直直地盯着我，我不再惧怕他的目光，勇敢地迎了上去与他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停止，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怦”跳，似有一万只兔子要从里面蹦出来。又觉得胸口湿湿的，一抹红艳已悄然绽放。
　　“别动，你的伤。”昊帝面色红润，气息紊乱，稍作迟疑后还是解开我的衣服，重新替我包扎好。
　　连续一个月，每日三次，昊帝如约而至，渡汤换药，令人遐想。自然也引起后宫众妃的猜忌。
　　那日我伤好些，便让左左搀扶着我去后花园转转，走到一凉亭处，便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坐下来休息。芳菲三月，草长莺飞，万象回春，那后宫的妃子们便也无所事事聚在一起嚼舌根，三言两语都离不开昊帝。倒也不是我有小李子爱听壁角的毛病，怪就怪凉亭上的紫藤花长势喜人，恰好遮挡住了我和左左。
　　“你们猜，我昨天看到了什么？”一妃子卖弄关子道。
　　“你呀，还不是来来回回在宸轩宫周围转悠。”另一妃子不屑道。
　　“我可是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快说，快说！”众妃子推搡道。
　　“昊帝与那兔子精好上了，昨天我亲眼看见他们搂抱在一起，昊帝还给她喂药呢！”
　　“切，那是这兔子精有恩于昊帝。昊帝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于情于理都要照顾她。倘若是我为昊帝挡了那一箭，昊帝必然对我也……”说到此处，那女子声音越来越细，似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
　　“那也不用嘴对嘴吧？”
　　此言一出，众妃子炸开了锅。
　　“昊帝的初吻居然被那兔子精夺走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哎，我就说嘛，这妖呀就该被收了，免得到人间偷男人。”“你们说说，那兔妖对昊帝施了什么法术，竟然让一块石头都动了心？”
　　“说起那段数啊，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太后和几位重臣当场抓住那兔子精和魔界二殿下行苟且之事，啧啧……”
　　“什么！竟然有如此龌龊不堪无耻下流之事？这妖精，我看就该用三昧真火给烤了吃！”
　　“你说的可是那蓝胤仙君？当真是翩翩少年、温文尔雅。我曾有幸见过他一次，那眼睛、那鼻子真是美的心旷神怡，最重要的是他的声音，出尘脱俗，绝了！”
　　“哎哟哟，瞧你们一个个花痴的样，还不是羡慕那兔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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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番听得我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真想现出原形吓唬一下她们。
　　从另一角落传来淡淡一声：“你们都别吵了。”众妃皆安静了许多。只听那声音不徐不疾道：“当初我们进宫前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昊帝好心收留我们，我们一个个还都流落街头。真当自己是什么后宫之主了？落军师对我们东夷国有恩，怎可在此如此诋毁人家？好了好了，一个个都散了去。”
　　这位女子，倒是与那些妃子不同。等到众人皆散去，我才敢挪了挪我的脚，无比惆怅地回去了。
　　哎，我究竟是妖还是仙？不会是魔吧？
　　从那以后，我也不愿去后花园转了。然时光一长，我躺在龙床上未免太无聊，闲暇时便只好画些画来打发时光。像山水画、美人画、花鸟画我自然是不擅长的，却见门口那些石头不错，于是随手拣了一沓澄心堂纸，蘸了笔墨照着胡乱画了一通，一会会下来竟然画了大大小小数十块石头。我正得意洋洋，脑门处却被人轻轻弹了一记。
　　“你这画的是石头？”昊帝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
　　我顿时点了点头，生硬地吐出两字：“非也。”
　　他不接我茬，似笑非笑道：“似乎不错。比你画得星星月亮要好。”继而俯下身子，握住我的手，在纸上随便添上几笔，那画仿佛有百花盛开，山间虫鸣，云卷云舒，意境蹭蹭蹭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落落，你的手还是如此之凉。”说完，放下笔墨，从他墨领中那一截玉颈扯出一物——集赤、橙、黄、绿、青、蓝、紫于一体的圆珠。“此珠自我出生之日便与我浑然一体，与我心意相通，还有诸多功效。有它护着你，我便放心了。”昊帝将它系于我脖颈上，石珠便悠然隐于我体内，散发着几缕微弱的光芒，一丝丝暖意便从胸口扩散至四肢，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近日我翻看了你说的《白蛇传》《天仙配》，不曾想原来男女之情竟然如此可歌可泣，与普度众生一样，是大爱也，令人神往之。”昊帝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满脸温柔笑意道：“心有所系，心有所想，一生所恋。如此，是吗？”
　　我点点头。
　　“只是不知为何却遭百般阻挠？”
　　我颇有心得道：“凡是跨物种恋情，必然会遭天谴，又或者生出个傻子什么。例如人蛇恋、仙魔恋、人鬼恋，通通都没有好下场。”
　　“那也是他们的事，关他人何干？”
　　忽然想起嫦娥上仙，呢喃道：“还不是男子胆小无情，有人阻挠便退却，还不如我们女子敢爱敢恨……”
　　“落落……”昊帝忽然轻声呢喃道，我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迷离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
　　昊帝忽然俯身用双唇覆盖住了我嘴，我不由得身子往后一缩。他却不退反进，复又吻了上来。他的眼眸好似一片蔚蓝色的星海，依稀闪烁着淡淡星光，让我坠入其中不可自拔，以为他又要渡我药，便不由得闭上双眼张开嘴唇，欲饮琼浆玉液吮吸一般。忽地，他身子一震，双手将我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口，双唇似火，舌头轻轻勾住了我的舌，或缠绕或轻抚，时而急切时而舒缓，让我气喘吁吁应接不暇。一炷香之后，方才停止，在我耳边沉重道：“我，定不负你。”
　　我才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果然是天人，读一两本情话便对情爱有此觉悟，佩服佩服！
　　我痴痴地望着他，他亦是这样痴痴地望着我，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如果时间能在此刻停住，那该多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