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娘进城记》小叶不飞花

20、变化

　　过年时李晓燕发现李春红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会打扮了，自信了很多。李春红和李晓兰同年考上大学，她在广州大学读酒店管理。在李晓燕印象中，李春红长得有些瘦弱，有也有些畏缩，男生看来有些我见犹怜，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就觉得过于软弱，容易被人欺负。
　　“她拍拖啦。”李晓兰和李春红联系较多，知道一点她的情况。李春红和高中同学毕业聚会时认识同学的堂哥钟志强，钟志强初中毕业后读了铁路学校，在广州开火车。李春红初到广州大学举目无亲，和钟志强很自然地熟络，然后拍拖。“钟志强租了房子，春红和他一起住。”
　　李晓燕没想到李春红这么大胆。李晓兰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的是，外表柔弱不代表真的柔弱，柔弱的菟丝草在攀援乔木里，不也拼了全身的劲么。李春红阿公阿婆很早就没了，爸妈在干农活，她和她妹妹秋红、冬红就自己照顾自己，家里情况还不如李晓燕李晓兰她们家。在缺乏关爱的家庭里长大，遇到一点温暖就牢牢抓住，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晓兰做内衣生意时，想着李春红家里经济也一般，估摸着她手头也紧，想叫上她一起做。李春红感谢了一番，拒绝了，她说平时要上课，周末要和钟志强拍拖，没什么时间搞副业。李晓兰知道，李春红是没有什么经济压力了。钟志强家里情况还可以，不用他养家，加上他已经工作了3年，在铁路系统工作，收入也还可以，养他和李春红两人自然没有压力。在李春红、钟志强租的房子里吃了一顿家常菜后，看着李春红神采飞扬的脸，与往常大为不同的气色，李晓兰突然也有种找个男朋友依靠的冲动。想想了做201卡的收入、内衣生意的收入，还是自己挣的钱更香啊，找男朋友岂不影响姐姐我挣钱的速度？再想想系里男生的脸，更加没有拍拖的冲动了。
　　陈伟胜考上的是M城本地学院。2000年-2002年是李晓燕他们镇中、县中的高光时刻，考上大专、本科的人数颇多。后面随着越来越多优秀的老师外流、优秀的生源外流，镇中、县中也没落了。
　　一群小伙伴在陈伟胜家打卫生麻将，聊聊各自的大学生活，颇有些岁月静好。王芳芳也说到自己在夜校的经历，小伙伴们很为她自豪，王芳芳是身上刻着大大的两个字：上进。和大伙分享了桂梅姐的故事，大家都感慨她真是有魄力的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听到桂梅一门心思和赌棍老公离婚，再想想阿霞，真恨不得她立刻和李老四离婚。
　　说到阿霞，大伙都沉默了。阿霞的脚跛了，走路一拖一拖的。李老四放在柜子的几十块钱被他老娘拿去用了，他不知道，以为是阿霞偷拿了，气急败坏之下拿木凳子狠狠砸向阿霞。阿霞蹲在地上择菜，上半身自然躲闪，腿被砸了，估计是骨折。李老四也不管她，自顾自走了。邻居听到阿霞的惨叫，找人送她去医院。李老四得知不是阿霞偷钱，但也没有多少亏欠心思，怕医院花钱，很快就把阿霞接出来。阿霞脑子不太好使，也不知道要好好休养，稍好一些就下地干活，估计是因为没有养好，走路就一跛一跛的。
　　按理说李老四这算是家暴。可是阿霞家人不管她，她自己又懵懂无知，邻居们也不可能热心到帮她找派出所的程度。就算是到了派出所，往往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李晓兰问李晓燕，法律就不能帮下阿霞么。李晓燕有些无奈，法律也不是万能的，特别是不同的人对于同一法条有不同的理解。有些被家暴的妇女即使提了离婚，法院还认定为夫妻感情没有破裂，不同意离婚。只能让李阿公这个辈分高的老人去骂骂李老四，让他不要太过分。
　　一群“孩子在土里洗澡，爸爸在土里流汗，爷爷在土里埋葬”的年轻人，多年寒窗，走出黄土地，走进象牙塔，意气风发，以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改变世界，有着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狂妄，总想着以一腔热血，可以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农村，面对一个普通的农民，他们的知识、见地、素养都无法施用。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彼此。
　　初五小伙伴们一起去M城参观艳梅的奶茶店。艳梅的奶茶店开在M城一初中旁边，小小的店面。除了奶茶，还有中学生最爱的热狗、雪糕，生意还不错。李晓燕问艳梅，忙不忙得过来。艳梅麻利地给小伙伴调奶茶：“我旁边店里的人都很好相处，人多的时候他们就帮忙看下小孩，我阿婆帮我收钱。”王芳芳拉着王阿婆大赞她现在享孙女的福。“我阿婆说过几天就要下田干活，不知多羡慕您在城里呢。”这不是假话，老龙村像王阿婆这样70多岁的人下田种地是很普遍的。农村人对于住在城里，不用干农活的老人，一律认为是在享福。
　　王阿婆气色明显比在村里时好了很多。艳梅说，王阿婆带着她女儿，经常到周边店里闲聊，颇结识了些新朋友，觉得比在老龙村自在多了。“在村里虽然大家不说什么，但是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说话中总会有种同情。在这嘛，她就是个帮手带小孩的老太太。”艳梅说，奶茶店生意不错，她考虑过段时间在M城买套房子。M城只是个五六线小城市，房子不贵，艳梅在台湾几年也有点积累。小伙伴们都替艳梅高兴。
　　虽然没有恢复原来的那种生机勃勃，但艳梅也没有了刚从台湾回来的是愁苦、失意。小伙伴们看得到她忙碌的身上有股精气神在支撑着，如今的忙碌让她有着和以前不同的生气。或者，在经历两次丧偶的婚姻后，艳梅摆脱亲哥的控制，选择了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依附任何人，她自己可以做到养起一个家，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