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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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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穿过王府,卫扶桑看着四周精美华贵的林园,心中暗惊。
广安候虽是太后姻亲,可那关系不知远了不知多少倍。
太后是个张扬奢华的性子,极爱在人前道亲族如何恭谨如何孝顺,卫扶桑在宫中多年,却从未听说过广安候,想必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如今他这院子,比之自己的公主府也不差上多少,这家人当真如此富贵吗?
待到进了这嫡姐的院子,卫扶桑才知外面还是低调了,只见入目石桥流水环绕,廊庑蜿蜒曲折,花藤秋千,泉流竹林应有尽有。
屋中纱幔低垂,四周皆铺满锦缎,便是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陈设之物具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
卫扶桑随手看向桌上那一套白瓷茶壶,竟是跟她在宫中时用的是一个样子。
内心惊讶,面上却不显,卫扶桑站立在侧,看丫鬟领着广安候和江元悠坐上正厅主位。
“阿良,去扶小姐出来。”
“是。”
堂里只剩三人,卫扶桑不愿与他们多言,倒是骤然醒来还未见过自己的容貌,目光不住地瞥向角落的铜镜。
“你在看什么?”广安候拉着一张脸,手边的茶也不喝。
卫扶桑颔首:“女儿看姐姐这房间当真是好,我那屋子与姐姐比起来,真是做下人房都不够。”
“咳。”广安候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声色俱厉:“长幼尊卑有序,你姐姐的,自是要好过你一些,你若是因着这个嫉恨你姐姐,当真是罔顾人伦!”
“父亲,咳,我来迟了。”
未待卫扶桑开口,侧厅便走出位一袭白衣的少女,刚刚进去的丫鬟搀扶着她,缓步进来,伴随着低哑的轻咳。
“阿念,你受苦了。”
江元悠满脸心痛,快步上前拥着女儿做到侧榻上。
洛念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无事,父亲唤我,女儿总要来的。”
广安候脸上的寒意也渐渐消融,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不怕,念儿,为父给你撑腰。”
“撑腰?”洛念神情慌了一下,便要下跪,“父亲,孩儿落水之事当真与阿念无关啊。”
“无关?”
广安候一脸痛惜,“阿念,父亲知你良善,可事到如今她死不认错,你倒也不必再袒护她。”
洛念咬住唇瓣,她生的极美,眉如远山,唇如朱砂,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楚楚可怜的泪水。
“父亲,无论如何,还请父亲不要责罚阿念……她因着前些日子的事已经消沉许多,万不要再刺激她了。”
这母女俩当真是有默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广安候面前提起书院之事,若是原主在这,只怕会更消沉罢。
卫扶桑仔细看过洛念的脸,心中隐隐有数,这人嘴上说病的起不来床,可是面颊如苍璧之泽,一点病气也没有,再看唇瓣也是鲜妍泛红,哪有半点重病的样子。
先前她只以为是这人不知怎么落了水,感染风寒,便顺势陷害自己,不料却是装都懒得装。
心中有数,卫扶桑开口问道:“姐姐,父亲为何要责罚我?”
洛念垂泪垂的情真意切,却不料向来沉默寡言的继妹竟出口逼问,顿时愣了一下。
江元悠见状便要接话,却被卫扶桑提前打断:“夫人,姐姐既然能向父亲为我求情,解释一二自是也不在话下。”
“是……”洛念虽未料到,但很快恢复镇定,“我遭人推下池塘,险些丧命,阿念,那日湖旁只有你我二人啊。”
事情发展至此,洛念也没有断然是洛慈将她推下湖去,只是句句掩上三分,便是假的也说成了真的。
“逆子,还能是你姐姐亲自跳下去的不成。”
卫扶桑温和一笑,“怎么不可。”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直直地看向江元悠,“夫人,既然您断定是我推姐姐下水,可人不是我救的,敢问姐姐是如何上来的呢。”
江元悠结巴一下,“自是,自是……”
“是我的两个侍女见我久久不归,寻来将我拉扯上来的。”洛慈拍拍江元悠的手,替她答道。
“是哪两位,能否请姐姐唤来。”
洛念面露迟疑,广安候却是不耐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卫扶桑掩唇:“姐姐重病可不是小事,女儿总要问清楚了。”
“阿念,你将人叫来。”广安候皱起眉头,吩咐道。
洛念心道,虽不知洛慈要做些什么,但那两人左右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绝不会背叛她,她要叫便叫就是。
“越良,你去将春棠和碧桃唤来。”
“且慢。”卫扶桑含笑打断,“还请姐姐先叫春棠来。”
很快厅外传来脚步声,春棠有些惶恐地跪下行礼,“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起来吧。”江元悠抚着指尖的扳指:“二小姐有话问你,可别说错了话。”
“春棠只需实话实说便可。”
相比较下,这洛念当真是镇定自若。
卫扶桑收回目光,道:“春棠,可是你与碧桃将姐姐从湖中救上来的?”
春棠眼角微动,低头道:“是奴婢与碧桃。”
“那你说,我是何时去了口信约姐姐湖边相见?”
春棠思索一声,余光瞥着洛念,见她并不阻止的意思,才道:“是巳时三刻。”
“好。”卫扶桑却并无追问下去的意思,挥挥手示意春棠退下,“唤碧桃来吧。”
春棠谨慎地点头,行礼退出大厅,不到片刻,碧桃便迈进大厅,她心中有数,不若刚刚春棠那样谨慎,盖是因着两人已在来的路上对过二姑娘的问题,并不怕说漏嘴。
卫扶桑面露微笑,“碧桃,你是何时救上姐姐来的。”
“巳时三刻。”碧桃只听了“何时”便直直答道,话音落下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奴婢嘴快,说错了。"
她说着便抽了自己一下,只是接下来,却不知该如何说,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卫扶桑上前搀扶,“只说大概便好,”
“是……是申,申时。”
申时?
“申时与巳时隔了几个时辰,碧桃,是我与姐姐谈话谈了几个时辰,还是你们两人救下姐姐,救了几个时辰?”
卫扶桑本不想靠着几句问题便揪出错漏来,奈何这小婢女自己出了岔子。
“这么重要的事,总不至于记错了时辰吧。”
余光看向一侧,江元悠脸色白了几分,倒是洛念依旧淡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桃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求饶:“是奴婢记错了,是奴婢记错了。”
江元悠在一旁笑得尴尬,“约莫,约莫真是记错了。”
饶是广安候再不喜洛慈,也看出情况不对来,板过脸问洛念,“阿念,你说。”
洛念本在喝茶,只见她闻言,却放下茶盏,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请父亲赎罪。”
广安候满脑子疑惑,条件反射地让人上去搀扶。
“阿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女儿说话不当,叫父亲母亲误会了妹妹。”
广安候心中已隐隐察觉,此刻被她挑明心中却还是升起一丝不快。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谁教你这样讲话的。”
“孩儿知错,只是前些日子不慎惹恼了妹妹,妹妹不肯见我,女儿只得借装病好博妹妹怜惜了,岂料惹了母亲误会。”
软榻上,江元悠的神情已僵得不能再僵。
???
卫扶桑心中浮起千层浪,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手足相残,倒是姐妹情深???
这洛念,当真是奇怪。
“胡闹!”
广安候听罢,“阿念,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可如此肆意妄为。”
“孩儿愿意承担责罚,只求……”洛念的眸子转了过来,落在卫扶桑身上,竟生出一股柔情的意味。
“只求妹妹原谅姐姐。”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广安候好似没听到洛念求责罚那句,转过身来训斥本就挨了半天骂的卫扶桑,“真是养的你太骄纵了,长幼尊卑,你是一点也不识。”
卫扶桑:……
卫扶桑定定地看着广安候,他被这目光瞧着,终是升起了一丝心虚,回首看着面容僵硬的江元悠,心知她必然知情,怒火顿时转移了矛头。
“跟我走,天天搅合什么事。”
见着两人离开,卫扶桑也懒得再多言,她还一脑门子官司没理清,要回去好好想想。
走出院门,不远处见到一位提着衣娄的侍女,便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楞了下,“二小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书圆啊。”
卫扶桑轻轻捏了下眉心:“昨日没睡好,脑子总是不清楚,你说今夕是何夕?”
书圆思索一下,道:“顺安三年,三月初六。”
顺安三年!
书圆说完,便见卫扶桑猛然怔在原地,忍不住道:“小姐,您怎么了?”
卫扶桑有片刻失神,顺安三年,她竟然回到了和亲之前。
阿弟已经登基,算算时间,北疆部族的人也已到了京城,只待秋猎后便会提出求娶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间竟真有如此奇诡之事?
“……小姐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未待卫扶桑答话,身后便跟来一道倩影。
“阿慈。”
熟悉的声音传来,卫扶桑艰难地收回神志,她转过身,竟是洛念。
她一身白衣,身量比平常女子高出许多,脚步轻盈,眉目流转,桃花眼像是凝着一汪深潭,明明是带着笑,却无端地生出一丝冷意。
她微微俯身凑近卫扶桑,红唇贴着她的耳边,极轻极轻地道:
“你不是阿慈,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