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逃避》披萨摩耶

10、元旦

　　“哎，帮我把那个递一下。”

　　“气球够用了吗，我吹气球吹得快缺氧了。”

　　“你倒是用打气筒啊！”

　　文艺委员发动全班布置教室，班里人都在忙碌着，为下午正式的元旦汇演做准备。马薇跳到桌子上，贴高处的拉花，下面的林栖雪默默吹着气球，言清欢拿着记号笔，在气球上画出笑脸。

　　在大家都很忙的时候，白跃阳潜入别的班，说是潜入，实际上就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打探消息。

　　她认识的人不少，性格又讨喜，在每个班都有两三个“朋友”，打探消息这种事简直是信手拈来。

　　白跃阳打探到隔壁班有一场专门排练过的小品，那个小品她看过两次排练现场，觉得非常有意思，恰好那个班的历史课又是本班班主任带的，也算是沾亲带故。白跃阳和对方班商量想派出一个本班代表，和隔壁班做交换表演。

　　隔壁班文艺委员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嘱咐他们班的表演人员要好好表演，不要给本班丢脸。

　　白跃阳回了班，逮住正在指挥的文艺委员商量了一下，又拿出节目单挑来挑去，看看到底选谁去表演才能展示本班威风。

　　“就选欢欢吧，她会拉小提琴，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厉害，”白跃阳提议道，“去别的班里表演，肯定闪瞎他们的眼睛。”

　　文艺委员的心里也觉得言清欢是最好的人选，但这种事也不能强迫，还要遵循本人意见。她故作严肃地推推眼镜，说：“嗯，我去问问她。”

　　文艺委员走到言清欢旁边，向她招招手，一脸神秘地说：“你过来，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言清欢放下手里涂鸦了一半的气球，跟着文艺委员走到了角落。

　　“经过我们商讨决定，虽然只有我和白跃阳两个人讨论了，”文艺委员拍了拍言清欢的肩膀，“我们要派你去隔壁班进行演出，你可承担得起这份重任？”

　　突然说要去隔壁班表演，言清欢一时不知所措，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克服紧张情绪的一次机会，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言清欢站直，双脚靠拢，手举过眉，认真地说：“报告组织，保证完成任务！”

　　“好同志，”文艺委员点点头，“我们班级的建设就靠你了。”

　　中午放学，言清欢拐去商店，打算买一些下午带的小零食。商店里，林栖雪旁边站了位比她稍矮了些的女性，她身穿貂皮大衣，耳垂上挂着金耳环。虽然她有着和林栖雪类似的下三白眼，但受生活的滋养，她的脸很圆润，面泛红光，因此五官看上去柔和不少，像家庭富足的太太。

　　言清欢认识她，她是林栖雪的母亲。

　　倘若不说，谁能看出来这位丰腴的太太和旁边瘦高的女孩是一对母女。

　　“你想吃什么，就和妈妈说，妈妈给你买。”

　　“不用了，你上次给的钱还够花，不用你给我买。”林栖雪缩着脑袋，目光移向另一边。

　　言清欢知道林栖雪在撒谎，她明明很爱吃旁边货架上放着的小熊饼干。但她都没去看一眼小熊饼干的包装盒，很明显她是不想给她的母亲添负担。

　　可这并不会让林栖雪的母亲觉得她是懂事的孩子，林栖雪也不会因此得到来自母亲的夸奖，只会让她的母亲觉得她真的不爱吃零食。

　　“林栖雪，你也在这里买零食呀？”言清欢装作偶遇，几不走到林栖雪，好奇地瞧了瞧林栖雪手中空空如也的购物篮。

　　“嗯。”林栖雪在家人面前时更腼腆些，回答时的点头幅度都小了不少。

　　“小姑娘，你是小雪的同学呀？”林栖雪的母亲笑眯眯地问。

　　“阿姨好，我是她的同桌，我叫言清欢，”言清欢对外人的礼貌一向是体面的，“我来买下午要带的零食的。”

　　“这不是要过元旦了，我也想给她买点，”林栖雪的母亲说，“你们小姑娘现在都喜欢吃些啥？”

　　“我记得林栖雪好像喜欢吃这个？”言清欢举起巧克力夹心的小熊饼干，在林栖雪面前晃了晃。

　　林栖雪睁大眼睛，颇为惊讶地望向言清欢，试图从对方的表情里找到答案。但言清欢正在向自己的母亲介绍在女生们之间流行的那款巧克力，从她兴致勃勃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

　　明明她没有透露过任何喜好给言清欢，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此时此刻，她很想抓住言清欢问个清楚，但碍于有母亲在场，她不方便问出口。

　　林栖雪默默握了握拳，又想起前几天对言清欢的疑问，或许这个小熊饼干就是最好的切入口。

　　母亲给她买了两盒小熊饼干，一些糖果巧克力之类的，还有她平时不怎么喝的饮料。在柜台前结账，她听到店员说出这一袋子零食有一百多块钱时，她觉得母亲给她买贵了。

　　出了便利店的门，林栖雪提着一袋颇有重量的零食，安安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嘱咐。最后母亲坐上出租车将要走的时候，她也只落下一句生疏的再见。

　　躲到另一边的言清欢看到这一切，低低叹息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林栖雪指指袋子里的小熊饼干。

　　言清欢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让林栖雪一时无言。看对方仍然在等待自己回答，林栖雪只好说：“我想知道。”

　　“哼哼，不告诉你。”言清欢丢下这句话，突然向公交站跑去。眼前的808路车缓缓驶过，言清欢恰巧在公交车到站前跑到了公交站，在上公交车前朝她挥了挥手，最后随着人群一起登上了公交车。

　　林栖雪看着手中的小熊饼干，和一袋子零食。这是她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有形的爱，通常在这样的事发生之前，就被林栖雪扼杀于沉默以及和母亲之间的距离。

　　虽然这样的爱和言清欢有些许关系。

　　只是她对言清欢愈发好奇。

　　下午，言清欢背着小提琴进入学校时，招来很多目光。她内心有点小得意，但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她想，一定要矜持，保持冷静，才能凸显出自己的气质，就如小提琴的雅称——乐器之后。

　　实际上当白跃阳好奇地凑过来看她的琴包时，她还是忍不住喜上眉梢。

　　班里的桌子被摆成半包围形，舞台在中央。林栖雪旁边有空位，言清欢自然而然地坐过去，拿了对方一块已经拆开包装盒的小熊饼干。

　　人已经到了很多，白跃阳抱着一包零食坐到了言清欢旁边，看到她桌子前摆的黑色琴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忍不住问：“欢欢，你学小提琴学了有多久啊？”

　　“差不多十年了，但中间停过一段时间。”

　　“哇，这么久，你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了吗？”

　　“是啊，一开始学的时候还很不情愿呢，后来慢慢适应了。”

　　言清欢刚刚接触小提琴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哭得很惨，抱着家里的鞋架说不想去学琴了。小孩子的力气小，任凭她再倔强，也拗不过大人，最终她被塞到车里，带到了兴趣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完了那节课。

　　“我小时候看我姐姐学钢琴，特羡慕，所以我就和我家里人说我也想学，但我学了没几天就放弃了，”白跃阳说，“可我姐姐现在还会弹琴呢，你们能坚持下来的，好厉害呀！”

　　白跃阳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容真挚。

　　“还好吧还好吧。”言清欢轻笑着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班级，四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大家都到齐后，温老师走进来，引得同学们一阵欢呼。

　　她简单讲了几句祝福的话，就宣布联欢会的正式开始，现场掌声热烈，好不热闹。

　　“温老师先唱！”

　　“就是，温老师给我们热热场子吧！”

　　同学们盛情难却，温老师笑着站起来，在多媒体选了一首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歌曲，她在台上唱着，下面有同学拿手机录像，也有的同学索性跟着一起唱起来了。

　　林栖雪在座位上用手机记录着温老师，镜头微微偏转，就将唱得激动的言清欢收入画面中。

　　言清欢看到了朝向自己的镜头，画面中，言清欢笑看向自己，被发现的林栖雪顿时有些慌乱，她慌忙撇开镜头，准备转向另一边，却被言清欢拉了回来。

　　言清欢捧着她的手机，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白跃阳也发现了林栖雪的镜头，扯了扯旁边马薇的衣服。马薇扭过头，咧嘴一笑，另一只手还拿着刚刚拆开的薯片。白跃阳侧揽着她的脖子，向着镜头竖起大拇指。镜头里一下多出了三个人，画面难以承载三人份的喜悦，上面小小的留白处都被欢乐填满。这份积极的情绪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林栖雪，她将镜头调转，举高，怯生生地面对镜头，微笑着比了个剪刀手。

　　于是就这样，她们留下了第一张属于四个人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