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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破碎的天使（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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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安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躺在画室的地毯上，只不过身上盖了一层厚重的被子，额头上还被贴了一张退烧贴。
“吱呀”一声，柜子旋转的声音响起，莫亦安盯着来人，问，“我又睡着了？”
“高烧，加上你情绪似乎有点激动，晕倒了。”凌知予端着一杯水跟药走了进来，递给他，“把药吃了。”
“我又睡了很久？”
“没有，两三个小时而已。”
“啊？总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莫亦安接过药一把吃掉，随后瘪了瘪嘴，“有点苦。”
“苦口良药。”凌知予从兜里掏出一块牛奶糖递给他，“诺，表现很好，奖励你吃颗糖。”
莫亦安接过，笑嘻嘻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知予赶忙抽了几张纸递给他，“怎么了这是？给颗糖就哭成这样？”
“没。”莫亦安把糖撕开放入嘴里，“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很不好吗？你在梦里也一直在哭。”
“啊？我睡觉的时候哭了啊？”
“嗯，情绪很激动，眼泪一直流，还有鼻涕。”凌知予指了指他的鼻子说。
莫亦安赶忙拿纸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认真的擦着。
“逗你的，别擦了，都红了。”
“你好烦。”莫亦安把卫生纸扔向他。
凌知予顺手接过扔进了垃圾桶，“愿意说吗？倾诉会让你释放很多压力。”
莫亦安却转移了话题，“你到现在没睡吗？”
“没，我怕你烧的厉害，退不下去的话正准备拉着你去医院呢，你就醒了。”凌知予看他没有要说的意思，站起身准备出去，“再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煮点吃的，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别去了，我不饿。”莫亦安拍拍自己身旁的地毯，“坐下聊会儿吧。”
“好。”凌知予坐了过去。
“我以前，认识一个小孩子，他是个很喜欢吃牛奶糖的人，他长得很漂亮，每次吃到牛奶糖的时候总会抿着嘴笑，我总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笑容最甜的小天使，他总是在体谅别人，不会为自己考虑，他是我见过，最笨的天使了...”
莫亦安跟他一字一句的讲了小林子的故事，声音中透着一副无以名状的悲哀，“小天使最后累了，所以就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栖息地去了。”
“那你去他的栖息地看过他吗？”凌知予问。
“没有。”莫亦安摇了摇头，“我不敢，也不想。我总觉得，只要我没看见，那他，一定就还在。”
莫亦安眼眶湿润的看着凌知予，“我是个自私的懦夫，对吧？”
凌知予伸出手揉着他的脑袋，“你不是，你是个勇敢的探险者。”
“探险者？”
“嗯，我们每个人都是探险者，每个人在这一路上行囊的重量都会随之改变，或轻装上阵，或负重前行，你能背着沉重的行囊走到现在，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我好想他...”莫亦安痛苦的说，“我离开那座城市之前，去那栋楼去看了一眼，我听说，他没有坐电梯，所以我也寻着他的步子一层一层走了上去，我走的慢，一步一步，走到了二十六层，站在了他的位置上，用了二十分钟，那么久啊，我向下看了一眼，那个高度，就一眼，我就腿软到站不稳，而他，他都没有回头，而是坚定的走上去，跳下来。
你说，那么长的时间里，他都在想什么呢？落下去的那几秒，他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后悔？”
莫亦安没有等凌知予回答，继续道，“我去的时候，天台已经封起来了，楼梯间的窗户也都封了栏杆，严严实实，打都打不开。
他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了，二十几层啊...那么高啊...他那么瘦，掉下去粉身碎骨，这得多疼啊。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他骑车子带着我，结冰的路面很滑，我俩摔在地上，他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扶起来，跟我说，对不起，有没有受伤，你疼不疼，我没控制好。
我说，我还好，穿得厚抗摔，你疼不疼啊？
他说，疼，我最怕疼了。
但是，他总是为了别人可以忽略他最害怕的东西。
可是别人呢？别人怎么对他的？我又是怎么对他的？”
凌知予轻轻拍着莫亦安的后背，一下又下的安抚着，“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这不怪你。”
莫亦安将自己蜷缩起来，脑袋深深地埋在肘窝里，他的声音闷闷的，“他妈妈在他死了之后，把开发商告了，开发商赔了一大笔钱，他妈妈还清了债务，还给自己买了辆车，阔气的很。
他妈妈已经忘记他了...”
“那你呢？”凌知予问。
“我...”莫亦安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杜佳总说，我冷情冷性，这么多年也没去看他一眼，可我害怕。
我明明已经有很多次觉得不对劲了，可是我就是没问，是我，都是我的错。”
“你那时候也还小，很多事也都是无能为力。”凌知予把声音放缓，“你知道了，你能做什么呢，问你爸要钱吗？”
“我...”
“直到现在你们的关系都没有缓和，那个时候，如果你知道了，你会向他开口吗？”
“我...我不知道。”
“亦安，不成熟的我们总要经历一些痛苦，只有在苦难中寻找生路，你才会蜕变为更好的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莫亦安没有回应他。
“你的执念太重了，你现在所有的习惯都在向我诉说，你一直在寻找过去，但是却恐惧过去。”
莫亦安看了他一眼，“凌医生，每年快到新年的时候，我总在许愿，希望往事能随风飘散，可是这么多年了...”
“那是你的经历，不论好坏，都是最独特的风景。
它不会消散，但是你可以选择与它和解。”
莫亦安低着头没吭声。
凌知予站起身子，转动了一下旋转书柜，一抹晨曦的光芒穿透了进来，给这个阴暗的屋子里带来了生机。
莫亦安感觉到亮光，眯着眼抬头看去，折射的光线在黑暗的环境下有了形状，泛着金色的光芒。
凌知予倚靠在墙边，光芒下的他宛若神明一般若隐若现，莫亦安看见神明嘴唇轻启，对他说，“太阳出来了，冰雪在融化，春天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