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她可不是好惹的》斯兰烛

16、身陷泥沼，心似月明（1）

　　临清城与姑京城临近，是整个大泱商业最繁华的地方，各地乃至各国商户交往定居，临清曾一度成为充实大泱国库的主力军。

　　只可惜在多年前因贪官污吏大肆收缴，强收贿赂，导致许多商户不满移居出此地。商户大量流失，临清也逐渐混乱不堪。

　　有人称此地为“临浊”。

　　此地虽临近京城，但天子无暇治理，于是便一直搁置着，让临清愈变愈差。

　　无人向上申报，贪官污吏又将百姓严加控制导致此处真实境况难以传出。

　　百姓流离失所，有屋不许住，有饭不给吃，虽不至于捕食同类，但人人面瘦肌黄，除了几大没被剥削完的商户，还能撑些日子，却也在谋算着离开临清。

　　祝府，仅剩的还有余钱的商户之一。之所以不迁居，是因为祖上辈辈在此，官府控制了祝氏祠堂，不许任何人接近半步。

　　近日，祝老爷可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人先搬走，大不了再建一座祠堂，等安顿下来后好好跟祖宗们解释便是，祖宗们定能理解小辈们的苦衷。

　　再说了，哪有活人被死人逼死了的道理？

　　这天，祝夫人在教女儿习琴，祝老爷进屋打断道：“夫人，我最近托人在外地寻了个好住处，临山环水，实在妙哉，我们即刻收拾东西，过几日搬走可好？”

　　“老爷不管祠堂了吗？”

　　“哎呀管不了啦，夫人是不知道，那些人频频找我要钱，前些日子说要修筑一座什么府邸，要一百万两白银，哪有那么贵的呀？”祝老爷神情中肉眼可见的厌烦，“而且这些人一日找我许多回，有些时候还将我扣下，硬要叫我去那鸿门宴。”
　　祝老爷叹了口气接着道：“于是我便想明白了，这临清如今就是一座无底洞，用再多银子也填不满。那些个贪官污吏，简直是喝人血，吃人肉，夫人我们逃吧！”

　　“妾身这便将家中的东西稍作整理……”

　　嘭！

　　还不等祝夫人说完，家门被人用力踹开，几个膀大腰粗的汉子夺门而入，惊雷一般的声响，道：“祝老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祝老爷一瞧，立马弯着腰背，将尊严贴到了地上，恭维道：“几位大爷，屋中有女眷，不宜谈事，我们到外面去谈。”

　　“女眷？”为首的汉子细长的眼睛很猥琐地在祝夫人的身上打量一遍，又看了眼祝缃叶，“夫人风韵犹存啊，比那青楼的女人还要滋润许多，不过这祝小姐……怎么似妖怪一般，瘆得慌！”

　　看见全身上下苍白一色的少女，汉子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她是厉鬼，下一刻便会扑上来索命。

　　“不谈了，我家大人请祝老爷喝酒，走吧。”汉子说罢，也不等人同意，硬把手臂搭在人家肩上，揽着出门了。

　　又是喝酒的理由，祝老爷给了眼神让祝夫人和女儿莫急，等他回来。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一整日。

　　祝夫人担忧不已，但在女儿面前仍旧似平常一般教授琴艺。祝夫人弹了一辈子的琴，就算心中再慌乱，琴音也是稳的。

　　末了，到傍晚才有一名小厮跑进祝府的院子里，朝屋里喊道：“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爷他……他被杀了！”

　　被杀死的不配合的商户不在少数，即便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在真正得到消息后也是一阵心悸。

　　祝夫人手下的琴音终于抖了一下。

　　之后的每个琴音都不在原本的调上。

　　“夫人小姐快跑吧！那些人正朝着这边来……”

　　话音未落，屋外飞进一刀刺穿小厮的身体钉在墙上。

　　屋内祝夫人慌乱地嘱咐女儿：“我有个朋友叫梅任兴，若逃出去了，你便寻他去。倘若寻不到梅任兴，便去姑京找刁二娘，她定会保护你。”

　　祝缃叶连连摇头道：“不，孩儿要和娘亲一起儿走！”

　　门外的汉子眼看就要闯进来了，祝夫人硬推硬就将女儿藏进柜子里挂上锁，没有扣死。

　　汉子进屋后，祝夫人已经调整好心绪，端坐在原处抚琴。

　　“祝夫人还有心思抚琴？”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还是祝夫人识趣，不过我们现在不光要钱，”汉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凑近骚了一下祝夫人的脸，“还要祝夫人的人。”

　　“做梦！”祝夫人歪头躲开。

　　祝缃叶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侮辱，恨到极点却毫无办法。

　　她亲眼看着那汉子被躲开后，恼羞成怒，硬扑上去扯开母亲的腰带。

　　“住手！”她疯狂锤动柜子把汉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果真有效，那几名汉子闻声便要来开柜门。

　　嘭！

　　霎时间，古琴炸开，从里面飞出数根银针，在场之人除了躲在柜子里的祝缃叶外，都被银针穿身而亡，包括祝夫人。

　　祝缃叶被这一幕吓傻了，接着又是用力砸柜门，直到双手鲜血淋漓也没能打开柜门。

　　透过缝隙，她能看到母亲死不瞑目，眼睛朝着她的方向，似是在责备她弄伤了双手。

　　“娘……”

　　祝缃叶悲痛至极，哭声越来越小，最后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这会儿祝缃叶已全然冷静下来，柜门上没扣上的锁，慌乱是取不下来的，但静下心来便可一点一点移掉。

　　柜门终于打开，祝缃叶从里面爬出来。

　　不知为何，如今的她父母双亡，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现在这般清醒。

　　她知道她该趁着夜晚逃跑。

　　比起白天，她在夜晚会更加行动自如，因为白日阳光会耀得她睁不开眼。
　　她自小便是如此，宛如吸血的鬼一般。

　　简单的安葬下母亲，祝缃叶换上了一身灰布衣服，有能将脸挡住的头巾，只露一双眼睛。

　　她背上自己的琴，趁着明月当空时上路。

　　母亲说让她现在临清寻一位名叫梅任兴的男人，这人曾是母亲年轻时的知己，后来因为母亲的父亲是商人，于是也将她许配给一个商人，母亲便与知己再无联系了。

　　这时让她去找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祝缃叶已想好了，倘若梅任兴不记得母亲了，她就去姑京找母亲所说的另一人刁二娘。

　　临清的大街上睡着无家可归的人，横一个竖一个，把路挡的难以通行。
　　祝缃叶多次不慎踩到人，惹得好几句破口大骂，她连连道歉。

　　天刚刚明时，她在一处巷子里看到一个小孩子被摁在地上欺负。

　　祝缃叶心软将那小孩子救下，给了那些人一点吃食，可下一秒她身上的几乎所有干粮都被抢走了。

　　灰布头巾掉落，那些人看到了她的脸，都大喊着“妖怪”，逃命似的跑开，留下那个小孩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祝缃叶身上的吃食被抢走，但银子没有。

　　在临清，食物比银子贵。银子就像是瘟疫一样，谁有谁没命。反正最后都会到官府的手里，不如不要。

　　祝缃叶早有准备，在银子兜里藏了点吃的，即便所剩无几，她还是分给了小孩子一些。

　　小孩子接过来吃食，发颤的声音道了声谢：“谢谢姐姐。”然后也怕得跑开。

　　祝缃叶早就习以为常，不会因为别人说她是“妖怪”而要报复，只是心中会有些失落，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走了好几日，也饿了好几日，终于在城东，祝缃叶找到了母亲所说的朋友梅任兴的家。

　　当时是深夜。

　　祝缃叶敲响了梅任兴家的门，里面问来者，她才道出自己母亲的名字。

　　那梅任兴一听是旧时知己的名字，立马打开了门，问：“你便是她的女儿？这些年我常常打探她的消息，得知她有个女儿，你便是么？”

　　“是。”

　　“你可会抚琴？”

　　“母亲曾教过我，虽不精，却也能弹曲子。”

　　“快进屋里。”梅任兴欣喜地把祝缃叶请进屋。

　　祝缃叶进屋发现梅任兴家里一盏灯都没点，就问：“梅叔家中怎么一盏灯都不点？”

　　“我听说过你不适应强光，便没有点灯。”

　　没想到这梅任兴竟如此关照她，祝缃叶道谢道：“多谢梅叔。”

　　可她没想到的是梅任兴怎么知道她要来，以及她怕光呢？

　　当夜，祝缃叶为梅任兴抚了一曲后，睡觉时便被梅任兴那双咸猪手触碰一番，不过还好没有更过分的，最后捂了口鼻，她便昏睡过去。

　　冥冥中，她听到梅任兴在与别人说话。

　　“怎么样？”

　　“大人放心，待我将这批女的全都卖到姑京，到时候定会赚回许多银钱。”

　　“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不过那妖怪卖得出去吗？”

　　“那妖怪的琴艺与我当年差点骗到手的那人一样，极佳，要不是被那姓祝的抢了去，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

　　原来母亲当年的知己，竟是这样的人。

　　祝缃叶一心想要逃跑，可身子却动不了一点。如今她已不在梅任兴的家中，而是在库房里，与她一样的还有许多女子。

　　那些女子大都解了药，这会儿都聚做一团呜呜哭泣。

　　昏迷中，她只知道自己被送上了一辆车，待清醒过来后，人已经在一间漫天红绸的屋子里的软床上。

　　比自己的家中还要舒适，但这里似乎太浪荡了些。

　　祝缃叶清醒过来，身体还没恢复力气，她起身查看四周，一副闺阁模样，只不过昏暗了些。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祝缃叶喃喃自语。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是谁给她换的？

　　正当她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蒙着眼的男人被送进来，还伸着两只手朝她摸来。

　　“美人儿，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