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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32 ...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周靳声把手机搁在旁边的小桌上,重新坐回了钢琴前。

      还是优雅如绅士般的古典乐。

      彼时电子通讯尚且处于起步阶段,然而即使琴声在电流的转换过程中失真,即使祁鸩对音乐一窍不通,他也由衷地欣赏这一段并不正式的演奏。

      尹颂窝在小沙发里,眼神放空。听周靳声弹出来的曲子不需要多么全神贯注,这首曲子有魔力似的,总把人的灵魂抓走了去。

      周靳声在这个领域从来都是优秀的,抛开他三年时间的荒废不提,单论技巧水平,尹颂仍然觉得他不比如今乐坛顶尖的那批青年钢琴家差多少。

      一首曲子收尾,周靳声这才分出精神去听小桌上传过来的声音。

      一旦脑子里开始浮现出琴键和琴谱,他的注意力就很难分给别的什么东西,他连弹琴的这几分钟祁鸩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都听不见。

      祁鸩在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由衷地惊叹道:“不敢相信,你居然三年没弹过琴了。”

      “是吗,”周靳声低笑,“我倒觉得退步了很多。”

      “可是确实很棒。”祁鸩如是说。

      周靳声接受了他的赞美。

      尹颂默默抱着猫溜了出去,哪怕这里只有她和周靳声两个人,她也明白自己多余,她甚至不比一台手机的存在感多。

      她打开了客厅的电视调到本地的频道,正好播到天气预报,气象局说由于西西伯利亚强冷空气加速南下,受地形影响,将和势力相当的来自西太平洋的暖湿气流在本省形成准静止锋,从而有较大的可能出现强降雪。

      “今年要下雪了?”尹菡刚打开门就听到电视的声音,“这破地方难得下一次雪。”

      “谁知道呢,我三五年没见过雪了。”尹颂看了眼她身后,没看到周谌,“咦,你怎么一个人,我姨父呢?”

      “周靳声叫他去买个什么东西,待会儿回。”

      这时琴房里再次响起琴声,尹菡的动作顿时僵了僵,几乎是迫切地问尹颂:“周靳声在里边?”

      尹菡几乎是在尹颂点头的瞬间就迈开步子走向琴房,临到门口,却又不敢进了。

      她就这么站在敞着的门后,听周靳声弹了舒伯特降B大调的一段变奏。

      时隔三年,她在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下午听到她为之骄傲的儿子再一次弹奏了一次钢琴。

      周靳声注意到她的到来,和祁鸩说了一下挂了电话。

      “在打电话?”尹菡挑了挑眉,对周靳声一边通电话一边弹琴的浪漫主义行为感到费解,“女朋友?”

      周靳声没打算掩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男朋友。”虽然目前还不是,以后也不一定是,反正他蒙他妈的。

      尹菡自然没信,“怎么又肯碰这架琴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周靳声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血来潮。

      因为总算看开了吧。

      “看来谭邦那小孩还真是你的症结所在,你俩说明白了就好。”尹菡看着钢琴旁边的周靳声感慨道。

      周靳声听出一点端倪,“你知道谭邦出国的事?”

      尹菡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知晓自己儿子聪明,她一时半会儿也确实编不出什么理由,只好把锅甩给老公:“你爸说的,要问等他回来了你再问他,我不清楚。”

      “还没回来?”周靳声啧了一声,“他这老不靠谱的,买包糖炒栗子居然要这么久。”

      尹菡同样啧了一声,“好歹是你爸,放尊重点。”

      “诶。”周靳声乐了好一会儿。

      “说真的,”尹菡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国内艺考你是已经错过了,要不考虑一下出国,你雅思托福不是早过了吗。”

      “别,”周靳声说,“就差半年高考,怎么说我这成绩也不丢人吧。”

      不但不丢人,而且足以让她骄傲。尹菡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上前搂了搂周靳声,“亲爱的你现在也很棒,但是你好好想想,你对学习、对未来真的有热情吗?”

      周靳声低头蹭了蹭他妈柔软的头发,尹菡像是才发觉似地想,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眼睛闪闪发光的小团子原来已经成长得如此高大成熟了。

      “好吧,无论你想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尹菡很少自称“妈妈”,周靳声时常以姐弟的模式与她相处,此时尹菡的认真更让他感受到家庭赋予他的力量。

      即便他不愿承认,他能够一直这么任性、野蛮地生长,其原因必然脱不开父母的庇佑,而祁鸩让他对此释怀,生于羽翼之下的他,也可以散发光芒。

      “谢谢。”

      ……

      周谌把熟悉的油纸袋扔给周靳声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周靳声把视线从电视机屏幕上收回来,双腿盘在沙发上剥壳。

      尹颂闻着味儿蹿过来,“姜涛说你跟同桌俩人五天有三天早自习都在剥糖炒栗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糖炒栗子了?”

      “你自己不就三分钟热度吗?对一个东西感兴趣哪需要什么理由。”周靳声说。

      尹家人都过不去新鲜感这个坎,他妈是,尹颂也是,就连他也有点。然而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放手。比如他妈对他爸和钢琴演奏就不存在三分钟热度的新鲜感。

      “啧,就你道理一堆。”尹颂毫不客气地拿了一把剥着吃,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奇怪的不是周靳声这么个人,是他最近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虽然依旧懒懒散散地,也不多闹腾,却更像小时候那个软乎乎会撒娇的小孩了。

      周靳声本人对尹颂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抓了把剥好的栗子仁往厨房走。

      他靠在推拉门上,一只脚屈着,“周先生,你的同伙已经把你卖了,请老实交代谭邦同志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麻烦正常点说话,”周谌不太习惯他儿子最近跳脱的思维,刀柄都差点儿没拿稳,“什么关系都没有。”

      “拉倒吧你。”周靳声明显不信地嘁了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只见他爸从容地把肉切成片,放到旁边盘子里码好,洗了手转过身来,周靳声这才得以看见他爸戏谑的表情。

      “什么表情啊你。”周靳声嘴里塞了几颗栗子仁,说话声音含糊不清地,显得没什么杀伤力。

      “谭邦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俩也是牛逼,对着干了三年愣是没让我们知道半点。”周谌说。

      “那是他单方面找我麻烦。”见他爸都知道这点破事了,周靳声便也无意遮着拦着,反正都过去了。

      周谌一时好笑:“你是觉得我和你妈帮不了你,还是压根就没想我们插手。”

      当然是压根就没想,即使他知道,只要他爸妈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有一个对他来说完美的结果。比如现在,他爸妈一插手,周靳声这三年的挣扎一下子就有了归宿。

      周靳声看着他,鼻子突然有点发酸。“我当时就想着,我总不能一直靠你们吧,眼下事实证明,我确实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谭邦终于看开这一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敢想,如果他不那么逞强,不钻牛角尖,是不是两个人可以早一点和解,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他不会受人非议,齐时鸣也不会被迫转学。

      他和谭邦本就不是完全没有出路的。只要有一方愿意迈向前一步,周靳声不躲着不逃避或者谭邦肯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们之间本不至于沦落至此。

      “真是个傻子,”周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连你们之间的问题所在都没搞明白,一味地自责愧疚,却没想过谭邦气你什么,他虽气你曾经任性妄为,却更气你浪费天分。”

      “他这么爱琴的一个人,自己已经不能弹琴了,他是和你在同一间琴房里长大的,你还要让他再也听不到你弹琴,那你们的曾经,还有什么能证明呢?”

      “他是这样想的吗?”周靳声说话声哽咽起来,一滴眼泪竟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他是这样同我说的。”周谌说。

      “父母确实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们才会尽力在能做的事情上做好,”周谌叹了口气,上前揉了揉周靳声的头发,“正因如此,你大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向我们求助。”

      “煽什么情啊,”周靳声偏过头,“我要感动哭了。”

      “你不是已经哭了吗?”

      周靳声带着浓厚的鼻音靠了一声,对他爸这张嘴真是又爱又气。

      “乖崽诶。”周谌又叫他。

      “嗯。”周靳声应了。

      好一会儿,尹颂在客厅叫他,周靳声才恢复平静。

      “去做饭,我要吃满汉全席。”周靳声朝他爸呲了呲牙。

      “……还没年三十呢。”

      “年三十你给做满汉全席吗?”

      “你是拯救世界了还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闻言,周靳声无语凝噎,转身欲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脑子从玻璃门边探出来。

      “爸,年三十我能带个朋友来咱家过年吗?”

      “?”周谌瞳孔地震,“我——操,周靳声你早恋就算了,这高中都还没毕业就想着叫人见家长了!”

      感叹号都不足以表达的震惊充斥周谌的脑子。

      周靳声拳头硬了。

      “你想到哪去了,就是一无处可去的小可怜儿朋友,男的!”

      “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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