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雪花小神龙

3、第 3 章

　　华九舟在医院休养了两个月，孩子满月的时候，也没有办满月酒，华九河打来电话慰问，穆山岳只说九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满月酒就不办了，等百天的时候再办。华氏董事长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就没再出面，外界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舟舟，最近别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妈妈给你找了几个瑜伽老师，每天做一下产后复健，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九舟未置可否。

　　“舟舟啊，有句话我得跟你说，你和山岳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年山岳对你、对咱们华家尽心尽力，我们早已经是一家人了。就算你现在没有了对他的记忆，可他毕竟还是你的丈夫，是小孩子的爸爸，你别伤了人家的心。”

　　“知道了妈，不会的。”

　　“那不如这样，一会我问问山岳忙不忙，叫他过来，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聊聊，山岳这孩子不错，你重新认识他一下，多了解了解，也就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认准了他，即使我强烈反对都拗不过你。”

　　“妈，你是说，我和他从15岁就认识了？我们怎么认识的？”

　　“你俩的故事还是让山岳讲给你听吧，有些事我也记不清了。”

　　吴崎拨通了穆山岳的电话，穆山岳马上就到了医院。

　　“山岳啊，你和舟舟讲讲这些年的事情，我把咱们家里的情况和舟舟说了个大概，我啊坐得时间久了这腿就不舒服，我得回去休息休息了。”

　　她拍了拍穆山岳的肩膀，“好好和舟舟说。”

　　“知道了，妈。”

　　仍然和前几天的下午差不多的天气，风和日丽。那时候他们夫妇和如琴瑟，今天，华九舟的冷淡让穆山岳觉得彼此就是两个陌生人。

　　“就像我妈说的，我们两个重新认识一下吧。”

　　“好。”

　　“请坐。”

　　穆山岳坐到病床一旁的沙发椅上。

　　“你叫穆山岳？怎么写？”

　　“穆桂英的穆，山岳……君子山岳定，小人丝毫争。这是你告诉我的。”

　　“这的确是我喜欢的诗句。”

　　“其实……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啊？”

　　九舟一家人回到位于新月区的松岭庄园，这里依山傍水，又很隐蔽。

　　华九舟走进自己的房间，大体上，这间套房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她感到恍如隔世。装修虽没太大变化，但是少了许多少女时期的软装和摆设，不过看得出来，许多家具还是按照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放置的。

　　最让华九舟不舒服的一点是，无论是衣帽间还是浴室，都多了许多穆山岳的痕迹。

　　华九舟面露不悦，表示自己目前还不能接受已婚的事实，所以请穆先生还是先住到别的房间。

　　穆山岳有求斯应，忙让人另外安置卧房。

　　一切收拾妥当后，华九舟到浴室泡了个澡，这么多天，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自己的身体，不由得感到难过。几天前，她明明还是少女，现在却长大了14岁。褪去了婴儿肥，脸上更显得瘦削，眉宇间多了凌厉之气。身体已经发育成熟，突出的腹部和那道伤疤显示着她的确生过一个孩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她坐在浴缸里发呆，真希望这是一场梦，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但这梦什么时候能醒呢？

　　母亲告诉她，父亲在她15岁那年已经意外去世，华九舟现在是华氏集团的董事长。连穆山岳也是华九舟自己选的丈夫，并且，他执行总裁的位子也是华九舟一力推举的。

　　“咚咚咚”，有人敲响浴室的门。

　　“谁？”

　　“舟舟，夫人说，不要泡澡太久，对皮肤不好，差不多也要用晚饭了。请您收拾好就下楼吧。”

　　“好。”

　　“舟舟啊，穿好衣服开下浴室门，我帮你吹头发。”

　　舟舟穿上浴袍，开了门。

　　方嫂拿起毛巾帮华九舟吸干头发上的水分，又用梳子梳了几下。

　　“我也好多年没给舟舟吹头发啦，舟舟的头发还是那么好。”

　　“方嫂这些年都不在松岭吗？”

　　“你结婚之后，夫人说要给你们小夫妻空间，不愿意和年轻人凑得太近，她的那些老姐妹们都住在内河区，所以夫人这些年住在内河区的时候居多，我也就随着夫人在那边了。”

　　“方嫂，你知道爸爸去世时候的事情吗？”

　　“华先生去世的挺突然的，当时是车祸，哦对了，当时只有老赵和先生在车上。”

　　“嗯？”

　　方嫂见华九舟疑惑的样子，接着说道：“唉，老赵也不幸遇难了……”

　　“方嫂，你见过当时的报道吗？”

　　“……当年肯定是见过的。”

　　“那报道现在还能找到吧。”

　　“在网络上应该可以吧，这我就不知道了……舟舟，我给你吹吹头发，吹干了，挑件好看的衣服。夫人和穆总还在楼下等你呢。”

　　“好。”

　　方嫂帮九舟松松编了条侧麻花辨，选了一条白色长裙。

　　到了餐厅，吴崎、华九舟和穆山岳围着圆桌坐下，都是些家常菜色。育婴师把婴儿床放到华九舟和穆山岳中间的位置，喂饱了的小婴儿活力十足，躺在婴儿床上手舞足蹈。

　　“妈妈，大人吃饭，把小婴儿放在这干嘛？”

　　“你小时候我就是这样看着你的，一眼都离不开。喏，你瞧她多乖，不哭不闹的，可比你小时候好带多了。”

　　华九舟无言以对，打算默默吃饭。

　　“舟舟，尝尝这个桃花泛。”穆山岳用公勺盛了一勺子到华九舟的盘子里。

　　“好，谢谢。”

　　破冰难，破这不尴不尬的冰难上加难，不过，只要肯开口，就有破冰的希望。

　　“舟舟，刚刚秀薇阿姨打来电话，说醉文要回来探亲，这两天就到了。”

　　“阿文哥哥要回来了吗？”华九舟惊喜道。

　　柯醉文比华九舟要大两三岁，他们家原是在苏迷港做进出口生意的，后来跟风转投金融，赶上全球金融危机，在华氏的帮助下才不至于破产，后来全家搬到美国去。

　　“说是明天的航班，我已安排好人去机场接了。本来，我们和柯家的关系，总不好叫他去住酒店的，不过现在集团和家里的事情太多，还是不要让醉文到家里来住的好。反正我们旗下的酒店也不错，让他住在市中心还方便些。”

　　“阿文哥哥从来都是住家里的，秀薇阿姨会不会多心，觉得我们有意疏远他们。况且，我好久没见过阿文哥哥了，我有好多话想同他讲。”九舟失落道。

　　“让醉文来家里吃饭就是了，你秀薇阿姨不是爱乱想的人。只是你失忆的事情不能对外说。不管媒体上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这种话绝不许从我们自己家传出去。晓得了？”

　　“好，妈妈我明白。”

　　吴崎又转头对穆山岳道：“你要看顾好舟舟。”

　　“放心吧，妈。”

　　“我吃好了，舟舟你多吃点，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的。现在集团的事情都是你和山岳在管，倒是不急着回去工作……我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山岳多沟通。”

　　吴崎站起身走出餐厅，只剩下穆山岳和华九舟无言对坐。对了，还有那个手舞足蹈的小婴儿。

　　华九舟不由自主地被这个刚满月的小婴儿吸引过去，她白嫩软糯地如同一只小汤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在医院的时候，华九舟自己都没什么精力，所以见孩子也比较少。现在觉得，这小孩长开了不少，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看多了。

　　华九舟把自己的手指伸过去，小拳头便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头，冲她直乐，这小孩真爱笑，样子像谁？思及此，华九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她……起名字了吗？”

　　“起了，”穆山岳的声音很温柔，“叫华锦堂，小名糖糖。”

　　“华锦堂，”九舟一字一句地念着，“谁取的？”。

　　“我取的。”穆山岳笑着说，他一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从眼底都透出笑意，果然和糖糖笑起来一模一样。

　　“我想抱抱她。”

　　“好。”穆山岳熟练地抱起堂堂，小家伙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的爸爸，华九舟则十分小心地接过这只小汤圆。

　　“宝贝……”九舟轻声细语，“小糖糖。”糖糖的小脑袋靠在九舟的臂弯上。华九舟的心里升腾起浓烈的爱意，她想永远保护这个小家伙，让她快乐幸福地长大。

　　华九舟耳语般说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连穆山岳都没想到，华九舟能这么轻易地接受他们的女儿，旋即一股子失落又涌上心头，自己，什么时候能被九舟接纳呢？

　　电话铃适时响起，是孔复行打来的，集团那边又有事情要处理。挂掉电话，穆山岳道：“舟舟，我先去集团处理点事情，舟舟，别抱太长时间，久了背会酸。”

　　“好，你去吧，我跟她玩儿一会。公司的事情，最近就麻烦你了。”

　　穆山岳走后，华九舟又逗了一会女儿，她15岁的时候还在房间偷偷玩洋娃娃呢，对她来说，昨天还在照顾自己的假女儿，今天就有了个真女儿了。

　　柯醉文到的那天，华九舟强烈要求去接他，华夫人拗不过，只好答应，又说让穆山岳一同去，华夫人则在家里设宴款待。出发前，华夫人叮嘱九舟“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航班准时到达，柯醉文自打18岁离开苏迷，就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阿文哥哥！”华九舟兴奋地喊着柯醉文，多年未见，柯醉文
　　举步如飞地走到华九舟跟前。

　　“舟舟！好多年没见了，你长高啦。但是样子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阿文哥哥，你倒是……变了不少啊。”

　　“上次见还是你刚去美国上学那年吧，到现在也有……”

　　“8年了……”华九舟眼睛湿润。

　　“对，真是恍如隔世啊，这是妹夫吧。”柯醉文转头对穆山岳道。

　　“你好，我是穆山岳，舟舟的丈夫。”

　　“你好，我是柯醉文，辛苦你们百忙之中还抽空来接我。”

　　“客气了。”

　　司机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柯醉文和华九舟，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穆山岳，以他对华家的了解，华董和穆总是模范夫妻，但是自从几天前华董出院后，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氛围就多了些奇怪的……礼貌？

　　“我在新闻上看到华氏发展的很好，九舟你从小就很有生意头脑，做事从来果决。”

　　“阿文哥哥在美国也关心郁怛罗的新闻？”

　　“那是自然，毕竟这里才是我的老家啊。”

　　驶过苏迷大桥，柯醉文道，“感觉苏迷变化很大，现在高楼大厦更多了。”

　　华九舟道，“是啊，小时候站在爸爸的办公室，一眼就能望到苏迷港。”

　　到了松岭庄园，吴崎抱着猫从楼梯上走下来，大门口两只小布偶猫正在打架，吴崎怀里抱的这只一跃而下加入战斗。

　　“醉文，好久不见！”

　　“吴阿姨好！”

　　“刚刚跟你妈妈通视频电话，就听说你们到家了。”

　　一行人到餐厅入了座，吴崎道：“醉文，这次回来多待一段时间，不急着回美国吧？”

　　柯醉文放下筷子，“阿姨，其实我打算回国长期发展。”

　　“那是好事啊，大家也能常常见面，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

　　用过餐后，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天已经擦黑了。吴崎的意思是让九舟夫妻两个送柯醉文去酒店，但是公司有几件要紧事需要穆山岳回去处理，穆山岳吃过饭就急匆匆赶回公司了。

　　于是只好让九舟一人送柯醉文去酒店，路上路过郁怛罗国立华语学校，九舟要求下车走走，让司机远远跟在后面。

　　“阿文哥哥，还记得你毕业典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记得啊，舟舟你不是还来参加了吗？”

　　“是啊，过了好多好多年啊，已经14年了。”

　　“舟舟，我觉得这次见面你的变化挺大的。虽然小时候你也性子沉静，但是现在更沉稳了，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可能是吧，工作、生活很多东西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不过，你好像还和原先一样。”

　　柯醉文轻笑道：“是呀，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点‘长进’也没有。”

　　“怎么？秀薇阿姨这样骂过你嘛？”

　　“当初妈让我学商科，我偏要学美术，最后现在还是一事无成，画画嘛，卖不出去，炒股又总是失败，最后我妈说，实在不行你就回国去，那里怎么说也是你爸爸你爷爷事业腾飞起航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到点商机，我就回来了。”

　　“那开画廊是你的主意，还是秀薇阿姨的主意？”

　　“我的主意，怎么说也跟我的专业挨点边。”

　　那天九舟和柯醉文聊到很晚才回家，九舟觉得，这是几个月来，唯一令她快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