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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明之初·§2.贵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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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贵族
缘起,源起,中世纪,欧洲。
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这一切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抛弃这一切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遗忘这一切了呢。
或许是从那一场不该却不悔的“死亡”开始……
“安杰罗德大人,天色已晚,天气转凉,请您回到城堡中休息吧。”
“嗯。”
“安杰罗德大人……女王陛下传来口信……希望您能够出席明日梅卡迪洛伯爵千金,西莉洁尔小姐的生辰晚宴。”
“梅卡迪洛……哈,女王陛下又想给我做一次媒不成。这次陛下收到的是什么好处?几库珍宝?几千士兵?还有多久的出战协约?”
“安杰罗德大人,这次——这次女王陛下未收任何好处。”
“哦呀?看来梅卡迪洛伯爵是真的想给女儿招夫了?”
“安杰罗德……大人?”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遵命,My Lord。”
“呵……呵呵…………”
贵族,这是这个时代中所谓“罪恶”的代名词。
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贵族却在自己的城堡中逍遥自在挥金如土。哪怕只是办个生日宴会,也要大张旗鼓,铺陈浪费,极尽奢华一番才肯甘心。
这是一种挑衅,对劳苦大众的挑衅。这是一种罪恶,将民众的血汗不知珍重地踏于脚下的罪恶。
真是堕落,真是腐朽,真是肮脏——安杰罗德毫不掩饰地厌恶着——尽管他也是这“罪恶”中的一员。
斐多萨,想必在民间早已被人骂得污秽不堪,早已成了百姓痛恨着的贵族之中排名靠前的一个。
哈,贵族,斐多萨,大不列颠监控之下的土地,黑暗潮朽恶臭逼人的时代。哈,安杰罗德。
指尖不自觉地扣紧椅子的扶手,指甲下的嫩肉逐渐发白。安杰罗德嘲讽着自己,嘲讽着世界。
不过……一丝冷笑爬上安杰罗德的嘴角。区区一个梅卡迪洛也想“勾结”斐多萨?自不量力。
更何况……想利用女色在斐多萨本就肮脏不堪的遮羞布上再添一记深黑的重笔,令人作呕。
只是可怜了那位西莉洁尔小姐。安杰罗德笑得越发冷酷。一是有这样“伟大”的父亲,二是……“安杰罗德”这个存在早已无法爱上某个人,原因简单至极——没有资格。
死都死了,又如何爱上一个活人?笑话。
想到这里,安杰罗德唇边的冷笑转为苦笑。
是啊,无法爱上什么人……既是如此,也就该不再为什么事动气才是。他都已经……死了啊。
“安杰罗德。”一阵淡香泛起,淡漠的嗓音随之响在安杰罗德的耳畔“你在傻笑什么。”
安杰罗德微微一怔,随即偏过头望向来人:“这可不是傻笑,这叫苦笑之中带沉思,忧逝小姑娘。”
“我已不想再提醒你我不是小姑娘。”忧逝漆黑又幽深的双眸直盯着安杰罗德深碧色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是是是是是……”安杰罗德无奈地点头,金发与象牙椅背来回摩擦着卷出奇特的图案“不知是几百、几千还是几万岁的忧逝小姐!”
忧逝一言不发,仅仅安静地与安杰罗德对视。她的视线没有晃动,眼神也不闪烁,但其中却有种锐利的元素,几乎能将安杰罗德破肤去骨,剖析得透彻清晰。
这样子我在她面前简直是跟没穿衣服一个样。安杰罗德一直很苦恼。
“梅卡迪洛。”大眼瞪小眼地过了半晌,忧逝终于开口讲话“西莉洁尔·梅卡迪洛的生辰宴会,你不打算去吗。”
这是在向我询问?安杰罗德很伤脑筋。听忧逝说话是一件会令人倍感无力的事。忧逝其人冷得像座移动冰山——好吧,与其说她冷,不如说她就像个没有感情的自然衍生物。无论疑问句感叹句反问句,她都能做到一概以肯定语气说出来。哪怕使用的不是肯定句式,听着也全都是陈述句。比如说刚刚的问句,已经很明了地表示出忧逝在对他说“你不打算去”。
无力至此,安杰罗德不知为何还是诚实地点头:“没错,我不打算去。”而且也根本不想去。
“因为宴会的真正理由吗。还是你认为自己已死,所以已失去此资格。或是——二者兼有。”忧逝见安杰罗德直爽地表明态度,就接着……问……吧。
伤脑筋啊……安杰罗德把视线移上蔚蓝的天空,一脸“无语问苍天”的神情。这真的是在向他询问吗?这真的是吗?连句尾问号前那个字最基础的上挑音都没有啊!如果这真的是在向他询问的话忧逝能不能有点自觉性?问句要有问句的语气吧,光是句式正确正常人是听不出那是问句的啊!
但是……忧逝所说的全部亦都是他所想。
所谓“一语道破天机”,也不过是如此吧。
果然很厉害,是的,十分厉害,忧逝小姑娘。
“你的回答。”不待安杰罗德抒发完他的千万感慨,忧逝已冷冰冰出声催他回答问题。
我想这根本不需要回答,你根本就是知道的,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啊!”一阵疼痛从脚趾处扩散,安杰罗德知道那是忧逝的鞋跟。
嘴上不说出来是为了面子可腹谤一下自我满足也不行吗——哎呦!
安杰罗德知道忧逝脚下一定又施了几分力,他猜自己的脚趾一定已经肿了。
为什么他想什么忧逝都会知道!就是因为她身份特殊能力超群吗!这不公平!
“哎呦呦疼疼疼我回答我回答快放过我的脚——”
“哼。”
绝对肿了,绝对。安杰罗德幽怨地看着收回脚的忧逝,对方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
脚趾上的丝丝刺痛片刻不停地刺激着安杰罗德的神经。安杰罗德瞪大了眼睛以风干刚才因疼痛而涌起的水雾,脸上纠结着恢复着绅士表情。在忧逝看来这叫“挤眉弄眼”,有时也叫“卖弄风骚”。
短短几秒过去,安杰罗德已经恢复了常态。见忧逝依然紧盯着自己,安杰罗德耸了耸肩:“两者兼有。”
“你应该去,也一定会去。”忧逝立刻跟在安杰罗德之后把话说了出来。
“为什么?”安杰罗德有点哭笑不得。这种事也该去?而且是一定去?
“命运。”忧逝依旧淡漠地回应。
命运,不过几个简短的音节,却蕴藏着不可抗拒的绝对的力量。
安杰罗德的心脏恍惚中漏跳一拍。
命运,多么沉重而又神奇的词汇。
主宰人类,支配人类,命运的力量,命运的安排,命中注定——不可逃脱。
忧逝小姑娘,这一次你又一语切中了我的弱点啊。
曾经质疑过,命运是否真的可以编织出一个人的一生。
曾经质疑过,命运是否真的可以决定下一个人的一生。
其实于他而言,答案只在喉间,呼之欲出,却不愿呼出。
安杰罗德闭上双眼,覆住瞳仁的眼睑一并遮去了忧逝的身形。
命运当然会主掌所有。
否则……安杰罗德怎会有可能遇到忧逝。
而忧逝,又正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人,改变安杰罗德的命运的人。
呐,忧逝小姑娘。
情不自禁再度在唇边漾起笑容,安杰罗德已不在意忧逝会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
此刻的他,完全陷入沉思。
耳畔风声瞬间消失,天地间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安杰罗德的脑海里,正再度浮现出他与忧逝初遇的那一天——
命运,改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