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少时情 ...
-
如此含着杀意的话语却从他口中满不在乎的轻飘飘吐出，却是让沈和风一窒，
“瑾玹，你……”
“你亲自去一趟索罗巷，为我接一人。”
沈和风蹙眉，
“索罗巷？”
这索罗巷原是朝廷划分的难民居所，聚齐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
后因此处无人管束，无人制约，常年斗殴，渐渐的便成了众人口中的暴民居所。
是这光鲜亮丽的洛城最为阴暗的存在。
常理而言，应是与他们无甚干系，可如今这是……
“接谁？”
“云若雪。”
“云若雪？”
轻容一惊，忙看向沈和风，“阁主！”
“不必多说，我听清了。”
沈和风起身，走到顾瑾玹身侧，冷哼一声，“我就说自万佛寺那日后，云如雪怎毫无缘由便失了行踪。任灵通阁如何找，也是寻不到蛛丝马迹。原来竟是被你藏在了索罗巷内，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深知此事是他的不对，顾瑾玹轻声道，“抱歉。”
“切，”
沈和风环胸，斜睨了他一眼，“不必与我整这些。为何瞒我，你最好与我如实交代。”
“这云若雪可是慕紫芙指名要找的人，为了此人，她还曾受过一箭。你可曾想过，慕紫芙若醒来，知晓此事又该如何？你掌控着云澜一人便罢了，怎么……”
“不是。”
“我知道不是，可你也不能……”
话未说完，反应过来顾瑾玹话中之意，忙问道，“什么不是？”
顾瑾玹侧首看向内室的方向，柔声道，
“不是为了威胁她。”
沈和风不解，“那你目的为何？”
私自将云若雪藏起来，就是连他也不曾知晓此事，不是为了慕紫芙，还能是因何？
顾瑾玹转身，平声道，“欠了她一次，须得应其所请。”
未给沈和风再发问的机会，他人已进了屋。
沈和风匆匆追上，“她？”
“哪个她？”
可回应他的唯有屋门关闭的声音。
门突然被推闭，沈和风忙止步，才能免了被撞的命运。
他回过神来，对着紧闭的屋门方想大吼，却是想起屋内昏睡的人，还是压了声音喝道，
“你欠谁我是不知，可我真是欠了你了！”
沈和风还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顾瑾玹却并无闲心关心他该如何。
床榻上的女子仍安睡着，呼吸平缓，却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她要一直睡下去的错觉。
好似，永远都醒不过来……
脑海中突然响起大夫昨日之言，
“云安郡主身子大受损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身子亏损严重，何时醒来却是不知。许是一日，许是一月，也许是再也醒不过来……”
只是想想此事，便觉心口处被紧紧扼住，鼻头已隐隐有了酸意。
他紧握她的手，好似唯有如此他方能察觉到她依然在他身侧。
“你若歇够了，醒来可好？”
然而他的祷告却是无人应答。
……
日头渐渐西移，朝霞染满了大半天际，金光一片。
东边升起一轮弯月，隐隐约约，瞧不真切。
顾瑾玹抬眸，
这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元月十五时，他方与她相识，她却好似与他认识多年一般，格外对他的脾性。
也是在那日，他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件生辰礼。
他抚摸着胸口处的那枚玉佩，心间恍若注入了一股暖流般，让他悸动不已。
可今日，
他眸光霎时变得冷冽。
“那是什么破地方，你竟也在那待得下去！？”
沈和风人未至，声先到。
“沈公子说笑了，奴本是下贱之人，索罗巷才是奴该待的地方。”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却如潺潺流水，让人听来只觉淡雅怡人。
沈和风闻言，扫了她一眼，怒其不争说道，“我倒是也未曾想到，此前清流世家之首云尚书的女儿竟是如此自甘堕落之人！”
云若雪面不改色，轻声道，“云兰青本是戴罪之身，又岂能再担得起如此称呼。”
“你……”
“和风，”
沈和风自来是见不得云若雪如此狼心狗肺般做法，方想开口训斥，却被顾瑾玹打断，只得忍下话。
满怀愤懑瞪了云若雪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我已将你要的人带到，现在要去歇着了。再与这人待到一处，我怕她还未发挥价值，我便忍不住要将她杀了！”
他是在云若雪近旁说得，她自是听了个清楚。
可云若雪却恍若未闻，并无丝毫情绪起伏，
如往常般走上前行礼，
“贱奴拜见宸王殿下。”
“我之前说过，你在我面前无需如此。”
“殿下如何说是一回事，可贱奴却不能不守礼。”
顾瑾玹知晓她性子如何，也不与她争辩，走到一旁落座，“起来吧。”
“多谢宸王殿下。”
身前女子一身粗布麻衣，却仍遮不住那副好容貌，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弱之感。
顾瑾玹扫了一眼，“我虽答应过你，不对你日后生活多加干涉。但你如此也不是云尚书生前所愿。”
云若雪攥紧了衣袖，“云兰青不是……”
“我不是沈和风，你在我面前无需刻意遮掩。”
闻言，云若雪一怔，躬身道，
“贱奴不敢。”
听到这话，顾瑾玹心中说不上是如何滋味，
他本身也不是多话之人，不过是念着那份少时情谊，方多说了几句。
实然，她听或不听又与他何干，
平声道，“话，我只说一遍，听或不听全然在你。”
此话一出，便是良久的沉默。
屋外蝉鸣声渐起，时不时似乎传来几声蛙声，在这寂静无比的正堂格外的清晰。
待了好大一会，方才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我知道了。”
云若雪抬眸，“多谢宸王殿下教诲。”
“只是不知您今日因何找我？”
此前一次相见，她只与他聊了几句，他便匆忙离去了。
索罗巷是她要去的，他应了她。
不与他人透露她的行踪，他也照常应了。
也应了她，护她一生安康。
她心中清楚，若是无事，他俩此生不会再见！
“想请你帮一个忙。”
云若雪何其聪慧，如今她只是混迹在索罗巷中的贱奴，是这洛城最为下等之人。
全身上下，值得他能来求她的，唯有，
“宸王殿下想用我来威胁顾和轩？”
顾瑾玹并不奇怪她能猜到，淡声道，“我上次救你时曾言，会助你远离洛城诸多是非。今日，此言依然有效，你可以选择不应。”
云澜摇了摇头，柔声道，“少时种种，皆成过往。上次我便说殿下无需如此，今日亦然。”
“此事我可以答应，但，唯有一事还望殿下解惑。”
“请说。”
云若雪望着他，如寒冰似的眸子竟隐隐露出些许眷恋，“我想问宸王殿下今日所求之事可是为了一人？”
顾瑾玹执杯，“是。”
“那人可是……一位女子？”
他轻抿了一口，
“是。”
闻言，云若雪眸中光彩瞬间消失殆尽，却仍如凌迟般，不死心追问着答案，
“那她，可是……你心爱之人？”
顾瑾玹眼神微滞，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口吻极为认真，
“她，是我想要相伴一生之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如梅花牌落地，一切皆成定数。
云若雪放开被自己攥的紧紧的衣袖，袖摆褶皱，粗布麻衣布料却是长久印下了痕迹，再也无法消散。
曾几何时，他也曾如此坚定地对她说过，会等她，等她来伴他永远。
可惜，是她违了诺。
她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却是尽显苦涩，
“她，应该是位极好的人吧。”
提起慕紫芙，顾瑾玹眉眼间冷意渐消，起身，“她很好，”
说话间，人已走至窗边，看着内堂的方向，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
“好到我须费尽心机只为将她留在身边。”
如此情意绵绵的话语却如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云若雪心中，使她多年未曾冷却的心口，千疮百孔，
“是我，来晚了。”
如此带着悔意的话语使顾瑾玹眼睫微颤，他转身盯着少时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女子，
“若雪，一如你方才所言，往事已逝，此时言悔，又岂非无益？”
“无益？”
云若雪轻笑出声，“若是我那次去找你，结局可会不一样？”
目光中隐隐带着期盼。
“你始终未曾明白，若是再重来，你还会如此选择，我也同样。”
云若雪顿时怔楞。
“我们都是一类人，一样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既如此，此问便毫无意义，那夜你不会来，而我也不会再等。”
话音方落，人已转身，欲离去。
“可你怎能确定她就一定会来？”
顾瑾玹身形微顿，心口处那枚玉佩似散发出丝丝暖意，在他早已日渐荒芜的心口处好似播下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
“她不必来，而我自会去寻。”
云若雪盯着他俊美的侧脸，男子的面容较少时而言已是张开了许多，变得愈发精致。
上次未来得及好好瞧上一瞧，此次细细看去，却发现他竟是如此不同。
“瑾玹，你变了。”
“我们，都变了。”
也许变得向来不是人，而是彼此的心境……
云若雪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一如少时那般，
“如此，那便也是极好。”
烛光摇晃，将二人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却是一远一近，始终无法相聚。
一如二人这多年时光一般，在蹉跎中终是耗尽了那还未及开口的情谊。
“此次过后，你我之间便彻底两清了。”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少时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