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色》墨知晓

18、怀中人

　　月白风清，拂动院外梅花树簌簌作响，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映出二人纠缠的身影。

　　匕首冷光照亮了慕紫芙那一双隐忍着怒气的美眸，“顾瑾玹，你竟敢私闯本郡主的闺房！”

　　“如何？”
　　顾瑾玹丝毫不惧慕紫芙手中匕首威胁，步步紧逼，“私闯闺房在大郁该当何罪，可否需要我为郡主讲明？”

　　慕紫芙寒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唤人？”

　　“如此那便遂了我的愿，求之不得。”

　　慕紫芙蹙眉，“你到底要如何？”
　　顾瑾玹站定，“我想要，郡主便会给吗？”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慕紫芙心中不安渐渐放大，她试探开口，“你所欲为何？”

　　“你！”
　　他目光坚定，“我所欲为你！”

　　闻言，慕紫芙惊诧，却是压着声音道，“顾瑾玹，你莫不是疯了。我与顾景竹有婚约在身，将来我会成为你的弟媳，你可知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醒。”

　　她抬眸看着此刻格外偏执的男子，却觉得自己好似从未了解过他，“为什么？”
　　“为何你非要如此？”

　　顾瑾玹垂眸，如墨般的眸子映着女子的身影，叫人瞧不出情绪。
　　“那夜是你说过，事后要对我负责。”

　　“不清醒时之言，你竟然也敢信？再者，我与你是有了肌肤之亲，又无夫妻之实，你何必如此？”
　　“便当作一场梦，忘了可好？”

　　听到这般冷情的话，顾瑾玹嗤笑一声，“慕紫芙，你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那夜是你先来招惹我，此刻却说当做一场梦？你将我当做什么了？”

　　慕紫芙被他这好似哭诉负心汉一般的话语，惊的一怔，“我……”

　　话音未落，只见顾瑾玹缓步逼近，胸膛抵上匕首，“你若刺下，自此之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对此事负责。”
　　“慕紫芙，你敢吗？”

　　他用命赌这一次，赌她的一生。

　　听着顾瑾玹这般格外疯狂般的话语，慕紫芙一颗心狠狠揪起。
　　她抬眸对上他如泼墨一般的眸子，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她双目通红，“顾瑾玹，你莫要逼我。”

　　他轻笑一声，握住她执刀的手，再进一步，青色衣衫已隐隐见了血迹。

　　胸前深深那抹红色刺痛了她的眼，她好似又再次回到了那悬崖边。彼时，那股绝望的感觉又再次袭来。
　　又要，再杀他一次吗？

　　慕紫芙盯着那抹四散开来的血迹，眸光骤然紧缩，
　　用力将手抽出，“咣”匕首落地声传来，
　　“顾瑾玹，你就是个疯子！”

　　格外哀切的声音，顾瑾玹听来只觉心口一悸，修长的手轻轻擦过她脸颊处的泪滴，“慕紫芙，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怨不得我。”

　　他温声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慕紫芙只觉似在冰天雪地中，无处寻觅温暖的避身之所。
　　她不懂，为何先前待她温和有礼之人，却忽然间竟变了个样子！

　　她并未避开，抬眸，杏眸通红却是隐着一抹厉色。
　　瞧着眼前人，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抬手，自行解开中衣带子。
　　丝绸质地的衣衫滑落，露出女子瘦削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以及包裹着雪团的粉色诃子。

　　自顾瑾玹视线看去，诃子内的美景一览无余。
　　他眸色一紧，移开视线。
　　握住了慕紫芙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

　　慕紫芙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嗤笑道，“宸王殿下不是要我负责？那便尽快，这一夜过后我们谁也不欠谁。”

　　“你将你自己当做什么了？”
　　慕紫芙淡淡反问道，“宸王殿下又在将我当做何人？”

　　顾瑾玹眸色深了些，如这夜色一般深沉。
　　夜深人静时，二人似在无声的对抗，一人衣冠端正，另一人却是衣不蔽体。

　　终是顾瑾玹有了动作，却是未如慕紫芙意料的那般，而是替她拿过一旁的中衣，为她披好。
　　在慕紫芙不解的视线中，将她抱至床内侧，自己则是和衣而寝。

　　他轻柔的揽她入怀，喟叹道，“睡罢。”

　　完全陌生的气息将她包裹，慕紫芙身形顿时绷直。
　　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脸颊处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隐隐还闻得血腥气。

　　慕紫芙蹙眉，稍稍退开些，却被他一箍，身子愈发贴近。

　　格外柔软的触感使得顾瑾玹身子一僵，声音似在紧绷，“我只是抱你入睡，仅此而已。”

　　慕紫芙心中不舒服，口吻也愈发伶俐，“宸王殿下行事还真是独树一帜，你不怕失血过多而死，我还怕身旁睡着一具尸体！”

　　闻言，顾瑾玹稍放开些，轻笑，“郡主请放心，这点小伤不妨事的。”

　　“呵，随你。”
　　她翻身，紧紧阖上眼，
　　心中暗道，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白日太过劳累，她阖眸后困意逐渐袭来，迷糊入睡。

　　耳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顾瑾玹慢慢睁开了眼。
　　怀中女子睡意安然，他隐忍而克制的轻抚过女子的秀发，一双眸中是平日从未有过的眷恋柔和。

　　“抱歉……”

　　长夜漫漫，院外蝉鸣声渐起，谁的心事，又是谁的歉意，却无人知晓。

　　天光未亮，“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将慕紫芙吵醒。
　　她蹙眉，抬眸看去时，睡意已是消了大半。

　　男子背对她而坐，青色衣衫上的那一道道血痕直直映入慕紫芙眼底。

　　“你的背……”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思及昨日一事，噤了声。

　　闻言，顾瑾玹背脊紧绷，慌乱转身，“轻伤而已，你不必挂怀。”
　　她口不应心，冷哼道，“宸王殿下切莫再自作多情。”

　　顾瑾玹方想有所动作，却是不经意牵动后背的伤口，身形微颤。

　　慕紫芙蹙眉，内心好似天人交战，终是起身。
　　“去床榻边坐着。”
　　她未曾转身，冷声道，“本郡主不想背着一条人命。”

　　闻言，顾瑾玹眼底闪过一抹极浅的笑意，格外听话坐于床边，并贴心的将外衣宽下。

　　衣衫紧贴着皮肉，扯下时那伤口又崩裂开来，意料之中的痛楚袭来，他皱了皱眉，却是未曾吭声。

　　慕紫芙找来金创药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
　　鞭伤仅几道，伤口却是极深，下手之人若不是力道极重，便是在同一处反复鞭打。
　　原来昨夜的血腥气竟也是来源于此。

　　她心口一悸，缓慢的移动到他的身后。

　　双手轻颤欲抚上那处，却是在将要靠近时，顿住，“你……”
　　话方出口，便如不自觉噎住一般，再无法出声。

　　“抱歉，可是吓到你了？”
　　话音方落，他便拿过一旁的外衣，却被慕紫芙制止，“如何伤的？”

　　他一顿，“不小心罢了。”

　　“你告知我如何不小心方能伤你至此？”

　　“你，可是在关心我？”
　　闻言，慕紫芙指尖轻颤，“只是怕旁人怀疑我是罪魁祸首罢了。”

　　顾瑾玹轻笑道，“有我在，自是无人敢冤枉与你。”
　　“巧言令色。”

　　未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慕紫芙拿过绢帛轻柔的擦拭他后背处的血迹。
　　肌肤在不经意间触碰，顾瑾玹背脊微僵。

　　不多时，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的额头，腹部浸出一层冷汗，脖颈处浮现道道青筋，贝齿紧咬着，方能不痛呼出声。

　　慕紫芙听着闷哼声，动作放轻了些，“这样可还好。”
　　他含糊应声，“不……妨事。”

　　瞧着这一幕，慕紫芙心中百般滋味。
　　方才她瞧清了，他后背上有着许多伤痕，年数应是有了许久。

　　七岁，在平常人家应是深受父母庇护的孩童，于关爱中长大，感受着人世间的情暖。

　　而顾瑾玹七岁时面对的是整日的厮杀，是堆积成山的尸首，是在那艰险之地苦苦求活。
　　忍受的却是身侧相熟之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直至他自己也踏上那厮杀之所，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心思恍惚间，“咚咚”敲门声传来，“郡主，您可是醒了？”

　　她倏地回神，转身瞧去，身侧已无了那人的身影，雕窗晃动声于耳畔响起。
　　手边唯有那沾血的绢帛是他的确来过的痕迹。

　　……

　　冬日的寒气渐渐散去，春日的洛城多呈一副万物复苏之景，主街之上人人衣着单薄。
　　唯有一处，仍是整日炭火不曾间断。

　　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身披大氅，靠于炭火旁，捧着一杯热茶。
　　他抬眸，似是惊讶，“你说慕紫芙要见我？”

　　轻容恭敬应声，“云安郡主确是如此说，她要见阁主。”

　　“可说何事？”
　　“未曾言明。”

　　沈和风手指轻捻，“云若雪可已找到？”
　　说起这事，轻容也甚为不解，“未曾，自那日查到云若雪藏身客栈后，我便立即着人去寻。可到了那处，却是并未发现她的身影。此后，她也未曾再出现于灵通阁的视线中。”

　　“一个大活人竟能凭空消失不见？”

　　寒津津的声音传来，轻容连忙跪伏，“是属下办事不利，请阁主责罚。”

　　沈和风起身，“灵通阁的规矩无需我多说，三日后，我若未看到云若雪，你们自去领罚。”
　　“是。”

　　红香檀木桌椅，一侧墙边摆满了字画，书架上放置着书籍，布局考究。
　　慕紫芙瞧着眼前的山水画正入神，推门声传来。

　　人未至，声先到，
　　“云安郡主，可是喜欢这幅画，不如我取下来送予郡主可好？”

　　慕紫芙转身，“前朝书画大家曾可衫老先生生前最后一作，可谓价值连城。”
　　“如此轻言送之，沈阁主怕不是心疼坏了。”

　　沈和风笑道，“瞧郡主说得，我又岂会是那般小气之人。”

　　慕紫芙挑眉，“可是真的？”
　　“不过是稍稍心疼一小下罢了。”

　　闻言，慕紫芙笑道，“我并未有夺人所爱的癖好。

　　沈和风行至面前，伸手，“云安郡主，请。”

　　“多谢。”

　　两人落座，沈和风亲自布茶，放至慕紫芙身前，“云安郡主，今日特地指名点姓唤我前来，可是有何事相商？”

　　慕紫芙目光平静，“不为事，为一人。”

　　“那不知郡主可是要询问云若雪下落，若是如此，请恕我暂时无法将人交与你。”

　　慕紫芙摇了摇头，“不为她。”

　　沈和风倒是来了兴趣，“哦？那不知郡主为谁而来？”

　　“顾瑾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