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色》墨知晓

17、是醋意

　　池水泛起波光，微风吹来，似有微微涟漪。
　　岸边有一闲亭，亭下有一美人，垂眸低思，似有何处忧愁。

　　“云安郡主？”
　　声止人至，慕紫芙抬眸，寒声道，“宣王殿下，扰人清静可不是君子所为。”

　　顾景竹唇角微弯，倾身坐下，“郡主今日似对本王有怨气？”
　　“宣王殿下自己做了何事，难不成还需本郡主挑明？”

　　脑中倏然忆起一事，顾景竹一慌，“难道，你……那日中了招？”

　　她垂于身侧的手攥紧，费了多般力气，方能忍住想动手的冲动，“原来真是你所为。”
　　“我本以为与宣王殿下已是朋友，不成想竟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顾景竹哑声，“那谁成想你竟然等我如此久。”

　　“呵，合着此事还是我的不是？”

　　顾景竹扫了她一眼，“如今瞧来，郡主这也不是无事。”
　　“这也不知你家侍女早已被我迷晕，郡主又是如何解了那药性的？”

　　慕紫芙嗤笑，“瞧宣王殿下这副模样，显然是无比期待我被人玷污了？”

　　“郡主说的哪里话？你我虽未成婚，但总归是有着婚约的。”
　　话虽如此，但他嘴角那抹笑却是无比明显。

　　慕紫芙冷哼一声，“宣王殿下且放心，本郡主运气好得很，没那么轻易着了你的道！”

　　顾景竹挑眉，“如此那也是极好，既然郡主未受何损伤，那合作一事也是如常进行了？”

　　闻言，慕紫芙冷声道，“宣王殿下凭何认为，你如此算计我，我还会与你合作？”

　　顾景竹不慌不乱整了整衣袖，“毕竟那事发生于我与郡主结识之前，与我们的合作自是没甚关联。”
　　“更何况，郡主是个聪明人，利人利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慕紫芙指尖微颤，心中知晓他说的是实情，纵使她恨极，可总归杀不得他。
　　那不如，她眸子陡然一亮，
　　“两个人情。”

　　“郡主何意？”

　　“宫宴那日外加催|情|香一事，你共欠我两个人情。此后凡有所托，你必助我。”
　　顾景竹眉毛一扬，少年恣意俱在眉眼间，“成交。”

　　“只望宣王殿下到时莫要推脱才好。”
　　他弯起唇角，脸颊出现两只酒窝，“郡主放心。”

　　亭边柽柳飘扬，水光潋滟晴方好，二人坐于亭中谈笑风生的样子，颇似神仙眷侣。
　　而此刻映在顾瑾玹眼中，只觉刺眼的紧。

　　他那双阴鸷的眸子微眯，紧盯着亭内那抹熟悉的倩影。

　　可站于他身侧的叶静姝倒是乐见其成，“阿远哥哥，你瞧，紫芙与景竹相处的多愉快，看来这二人也应是感情甚好。”
　　闻言，顾瑾玹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眸光阴沉无比，“瞧来的确好极了。”
　　声音寒津津的，似是让人处于冰天雪地中。

　　可此刻沉浸于喜悦中的叶静姝，并未意识到。
　　自那日万佛寺后，顾瑾玹对她的态度转变许多，也未再排斥她的接近。纵使这般转变让她有所怀疑，但满心欢喜之下也自认为顾瑾玹舍不得少时情谊罢了。
　　可瞧着顾景竹与慕紫芙相处甚好的模样，她心底却也隐隐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快。

　　闲亭内，
　　略显不适的视线直让慕紫芙顿感不安，她转身，
　　却在对上那人那暗含嘲讽的眸子时，心倏地一紧，怔楞在原地，半晌无法回神。

　　直到穆成皇后的声音传来，“紫芙，景竹，本宫正要传人去寻你们，未料到在这便碰到了。”

　　慕紫芙垂下眸子，稍稍回避那格外具有侵略性的视线。
　　二人上前，“参见皇后娘娘（母后）。”
　　“不必如此多礼，快些起来。”

　　穆成皇后拉过慕紫芙的手，格外亲切，“紫芙，你与景竹方才在聊些什么，聊得如此投入。”

　　慕紫芙轻声道，“无非是与宣王殿下谈及些日常琐事罢了。”

　　闻言，叶静姝便抢着说道，“紫芙也是太过见外，你与景竹哥哥马上便要成婚了，怎么还能如此称呼？”

　　慕紫芙蹙眉，还未答话，

　　只听得穆成皇后温和开口，“欸，静姝此言不妥，虽紫芙与景竹有婚约在身，但二人毕竟还未成婚。”
　　“再者，紫芙如何唤也是他二人之事，我们旁人怎能如此干涉。”

　　穆成皇后温和的话语在慕紫芙耳畔响起，她心念微动，抬眸看向眼前人。

　　穆成皇后容貌娟丽，在这后宫佳丽三千中并不算得是顶尖美人，但唯有她盛宠多年未曾断过。
　　顾景竹也是子凭母贵，备受孝昭帝喜爱。

　　其实她前世初入大郁时也不懂，为何会如此。

　　直至明德二十七年，吴楚梁三国联盟，兵分三路进攻大郁。
　　魏国受困于涝灾，自顾不暇。

　　而掌握兵权的顾和轩却因决策失误导致边关防线岌岌可危。
　　彼时，吴国来势汹汹，朝中诸多将领被派往嘉兰关。
　　这便导致楚国与大梁攻来时，朝中兵甚多，却缺乏领兵的将领。

　　即使再过忌惮，顾和轩冒着风险将顾瑾玹派出，应对实力雄厚的大梁。
　　可楚国，却是无人接命。

　　孝昭帝缠绵病榻，顾和轩不得离京。
　　一封封急报送往洛城，大雄宝殿之上，信件堆积成山。

　　情形危急之时，是穆成皇后亲率三万大军，千里奔袭，救大郁于危难之中。

　　可她此前却是因丧子之痛长达三年未曾走出殿门一步。

　　与楚国一战，大郁虽胜。
　　但那英姿飒爽的女子却是死在了千里外的凉州，永远留在了那布满黄沙之地。

　　想起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最终结局，慕紫芙心里一阵唏嘘。
　　她扫了一眼面色不霁的叶静姝一眼，平声道，“多谢娘娘体恤。”

　　穆成皇后笑道，“马上便要成为一家人，无需客气。”
　　“我们也别在此处坐着了，快些去入座吧。”

　　众人应声，“是。”

　　只是这一干人等，却都是各怀心思。

　　被人紧盯的感觉让慕紫芙不适，她心情忐忑紧随着穆成皇后闲谈着，故意忽略那抹视线。
　　顾景竹许是被方才叶静姝所言伤到，竟也格外沉默，在一旁陪着。

　　反观叶静姝则是不计较顾瑾玹身上散发的冷气，一路与顾瑾玹说笑着。

　　那茶会设于花团锦簇之处，本是初春，这处倒是有着许多不合时节的花束。
　　茶香四溢，糕点甜而不腻，日光照的人暖暖的。微风拂过，别有一番意境，倒也是不失为一件趣事。

　　趁着穆成皇后与叶母相谈甚欢，让初若为她打着遮掩，她便寻了个由头避开一干人等退了出来。
　　茶香虽好，但瞧着叶静姝与顾瑾玹的相处，她倒平白心虚，只想着躲个清净。

　　“三日已过，看来郡主并不打算给我一个答复了？”
　　声音冷厉，隐含怒气，让慕紫芙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原地。

　　慕紫芙转身，看着眼前人瞳孔俱是震惊，“你怎会来？”
　　话音方落，藕臂倏地被拉住，身形一转，人已经到了顾瑾玹的怀中。

　　她被禁锢，身子紧贴，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胡乱挣扎着，“顾瑾玹，你放开我，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体统？”
　　顾瑾玹轻柔的理了理她额前散落的秀发，似嘲讽的说道，“那日郡主不顾我的反抗对我上下其手时，又可曾想过体统？”

　　“我……我那日是中了药，与今日又怎会相同？”
　　“可无论你如何，我的清白已被你玷污，我要个补偿也自是在情理之中。”

　　慕紫芙蹙眉，“你……”
　　方出声，便听得不远处似有谈笑声传来，
　　还未待她有何反应，顾瑾玹已带着她躲于树后。

　　柽柳粗壮，堪堪遮住二人身形。
　　藏于树后的两人距离极近，彼此的呼吸声缠绕，顾瑾玹强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心跳在一瞬失了节奏。

　　顾瑾玹轻抚着她的一双杏目，轻声低语道，“郡主，你此刻为何不反抗了？”
　　慕紫芙眼睑颤了颤，“王爷不顾及脸面，我却还是要的。”

　　他倾身上前，愈发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耳语道，“可郡主的心跳声好似出卖了你。”
　　声音暗含讥讽之意。

　　慕紫芙眸色一滞，冷哼一声，“若此时与我如此的是他人，我心跳依旧是如此，宸王殿下可信？”

　　顾瑾玹动作一顿，“郡主真是伶牙俐齿。”
　　“那也是比不得宸王殿下趁火打劫。”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叶静姝的声音，她连忙将他推开。
　　“宸王殿下，我再说一次，那晚之事只是意外。忘了此事对你我并无坏处，还望你莫要苦苦纠缠。”
　　“至于补偿，我会赔给你三倍的价钱。”

　　“是何的三倍？”
　　慕紫芙一窒，却是不再多言。

　　叶静姝声音愈发近了。
　　顾瑾玹无意节外生枝，经过慕紫芙身侧时，低语道，“吃亏的是我，郡主所言皆算不得数。”

　　叶静姝声音走近，又再次走远。

　　风声渐起，湖面波荡，又似吹动谁的心。
　　茶会散后，她心绪繁杂，便婉拒了穆成皇后留她的提议，自行离了宫。

　　回到府中，已是暮色沉沉时。
　　初若接过郡主的披风，瞧着自家郡主比白日里更为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
　　“郡主，今日可是发生了何事？”

　　慕紫芙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有些精神不济，许是歇一歇便好了，告知厨房无需再为我备着饭食了。”
　　“好。”
　　初若应下，为自家郡主拆下发髻，便退下了。

　　慕紫芙满怀心思躺于床榻上，身子甚觉困乏，却是根本不能入眠。
　　翻来覆去间，夜色已渐深。

　　方有些零星的睡意，倏地听到窗侧似有声音传来。
　　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摸索着枕下的匕首。

　　来人脚步声虽被刻意放轻，但在这格外寂静的屋子里异常清晰。
　　慕紫芙察觉到脚步声愈发近了，待他走到床边时，她猛然坐起，拿起匕首便向那人刺去。

　　匕首的冷光闪过，也照清了来人的面容。
　　瞧清他样貌的一瞬，
　　慕紫芙一双眸子猛然瞪大，惊呼出声，“怎么是你？”